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帶。林晚晴坐在書桌前,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實驗記錄本上“凈化綠蘿”的加密筆記。桌角的玻璃杯里,昨天那半杯渾濁的洗碗水已經徹底澄清,只剩下杯底薄薄一層沉淀——那是凈化藤根系無法分解的雜質,卻已是肉眼可見的巨大進步。
她的目光掠過書架,落在那塊蓋著兩盆“特殊植物”的布上。微光冰晶的涼意隔著布料都能隱約感受到,凈化綠蘿的葉片在布下舒展,散發出比普通綠植更清新的氣息。按照計劃,今天下午就要把它們轉移到綠芽小筑,那里才是更安全的“試驗場”。
“在那之前,再試一次吧。”林晚晴的目光被窗臺另一側的仙人掌吸引了。
那是一盆金琥,球體渾圓飽滿,覆蓋著密密麻麻的金黃色尖刺,是她去年生日時朋友送的。大概是前段時間被她忽略了,球體頂端有些發蔫,新刺生長得極其緩慢,尖端還泛著不健康的灰白色。
“就用它來練習‘精準控制’。”她在心里盤算。
培育微光冰晶時,她誤打誤撞觸發了“細胞分化加速”;強化綠蘿時,她學會了“定向引導能量分流”。但這兩次都偏向“溫和”的優化,她還沒試過對這種“帶刺”的植物進行能量引導,更沒試過精準控制“生長速度”。
如果能掌握讓植物“按需生長”的技巧,未來在綠芽小筑培育功能性植物時,就能更高效地控制形態和周期——這對后續的規模化培育至關重要。
林晚晴搬來小板凳,將金琥的花盆放在桌面上。她仔細觀察著球體:直徑約15厘米,頂端凹陷處有幾根新冒出的刺,長度不足1厘米,顏色淺淡,明顯缺乏活力。盆土不算干燥,但也絕不濕潤,符合仙人掌耐旱的習性。
“目標:激活頂端生長點,促進新刺發育,但保持原有形態穩定。”她在心里默念,右手掌心緩緩覆上球體上方。
深吸一口氣,意識沉入丹田。綠能比前幾天更加充盈,流動時帶著一種沉穩的韻律。她嘗試著調出比引導綠蘿時稍強一些的能量流——仙人掌的肉質莖儲存能量的能力更強,或許需要稍多一點的綠能才能激活生長點。
綠能順著手臂流至掌心,像一股溫潤的水流,輕輕籠罩住金琥的球體。與虹之玉的“脆弱”、綠蘿的“溫和”不同,金琥傳遞來的“反饋”帶著一種堅硬的、帶著防御性的質感,仿佛在說“別碰我”。
“只是幫你長快一點,別緊張。”林晚晴在心里安撫著,同時引導綠能向頂端的生長點滲透。
起初很順利。綠能像細密的雨絲,穿過尖刺的縫隙,滲入球體頂端的凹陷處。她能“看到”生長點的細胞在綠能的刺激下開始活躍,原本停滯的分裂過程重新啟動,新刺的細胞開始快速增殖。
“有效果!”林晚晴心中一喜。
或許是連續成功帶來的自信膨脹,或許是急于看到成果,她下意識地加大了綠能的輸出。丹田處的綠能像被打開了閘門,流速陡然加快,涌入金琥體內的能量瞬間超出了預設的劑量。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金琥的球體突然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傳遞來的“反饋”從最初的“防御”變成了狂暴的“失控”。林晚晴清晰地“看到”,生長點的細胞分裂速度驟然失控,像脫韁的野馬般瘋狂增殖!
“不好!”她心中警鈴大作,想立刻收回綠能,卻發現那股注入的綠能像是被金琥的生長點“咬住”了,根本抽不回來!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讓她頭皮發麻。
金琥頂端的新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起來!原本不足1厘米的刺,在幾秒鐘內就長到了3厘米,顏色從淺淡的灰白變成了深褐色,尖端閃爍著冰冷的光澤。更可怕的是,不僅僅是頂端,球體側面的休眠刺座也被激活了,無數根新刺像雨后春筍般冒出來,爭先恐后地向外伸展!
“停!快停下!”林晚晴急得額頭冒汗,拼命想切斷能量連接,但綠能依舊在不受控制地涌入。
金琥的球體開始膨脹,原本渾圓的形態被撐得有些變形,表面的紋路因過度拉伸而變得扭曲。“咔嚓”一聲脆響,陶瓷花盆的邊緣被膨脹的球體撐開一道裂縫。緊接著,那些瘋長的尖刺像標槍一樣射向四周——一根刺擦過林晚晴的手背,帶起一道細小的血痕;另一根刺直接扎進了旁邊的窗框,深深嵌入木頭里,尖端還在微微顫動!
“啊!”林晚晴被刺痛驚醒,猛地收回右手。掌心的綠能連接瞬間中斷,就像被硬生生扯斷的絲線。
她踉蹌著后退兩步,驚魂未定地看著那盆失控的金琥。
不過短短十幾秒,原本蔫蔫的金琥已經變成了一株“怪物”。球體膨脹到幾乎要撐破花盆,表面布滿了長短不一、雜亂無章的尖刺,最長的已經超過5厘米,尖端鋒利如刀,閃爍著危險的寒光。整個植株散發著一種狂暴的、充滿攻擊性的氣息,與之前沉穩的模樣判若兩人。
林晚晴的手背傳來火辣辣的痛感,低頭一看,一道細小的傷口正在滲血。這點傷微不足道,真正讓她心悸的是剛才那瞬間的“失控”——綠能像脫韁的野獸,而她這個“主人”完全失去了控制。
“太可怕了……”她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臟狂跳不止。
如果剛才沒能及時收回手,這盆金琥會不會撐爆花盆后繼續瘋長?會不會像某種恐怖電影里的怪物一樣,用尖刺刺穿墻壁?甚至……攻擊她?
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她終于明白,綠能不是溫順的寵物,而是一頭需要小心駕馭的猛獸。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設想。
她不敢再靠近那盆金琥,只是遠遠地看著。大約過了五分鐘,球體的膨脹才漸漸停止,那些瘋長的尖刺也不再變長,但依舊保持著那副猙獰的模樣,像一頭蓄勢待發的刺猬。
林晚晴咬著牙,找來一副園藝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將花盆搬到陽臺角落,用一塊厚紙板蓋住——她需要讓它冷靜下來,也需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做完這一切,她才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
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耳邊嗡嗡作響,像是有無數只蜜蜂在飛。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比上次喚醒虹之玉時的疲憊感強烈十倍不止。胃里翻江倒海,一股惡心感直沖喉嚨,讓她忍不住彎下腰干嘔起來。
“怎么會這樣……”她扶著墻壁,臉色蒼白如紙。
這不是普通的“累”,而是一種深層的、源自精神本源的透支。就像一個人強行搬運遠超自己體力的重物,不僅肌肉酸痛,連骨骼都在發出抗議。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腦海中的“知識星云”變得黯淡而混亂,那些原本清晰的符文和回路像被揉皺的紙團,根本無法聚焦。丹田處的綠能也變得極其微弱,流動時帶著一種澀澀的滯感,仿佛耗盡了力氣。
“原來……使用綠能是有代價的。”林晚晴靠在墻上,慢慢滑坐在地。
之前培育微光冰晶和凈化綠蘿時,她控制著能量輸出,精神力消耗在可承受范圍內,所以沒太在意。但這次失控的能量爆發,不僅讓金琥變異,更讓她的精神力和綠能儲備都遭到了重創。
這代價,比她想象的更沉重。
她就像一個突然得到強大武器卻不會使用的新手,興奮地扣動扳機,卻差點被后坐力震傷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眩暈感才稍稍緩解。林晚晴扶著墻站起來,腳步虛浮地走到床邊躺下。她閉上眼睛,任由疲憊和疼痛席卷全身。腦海中反復回放著金琥失控的畫面,那瘋狂生長的尖刺像一根根刺,扎在她的心上。
“潘多拉的魔盒……”她喃喃自語。
掌心的葉脈印記此刻異常黯淡,像失去了光澤的玉石。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枚印記帶來的不僅是奇跡和希望,還有潛藏的危險和失控的風險。
她能培育出凈化空氣的綠蘿,就能培育出瘋狂生長的尖刺;她能創造出帶來清涼的冰晶花,是不是也能創造出吞噬一切的“怪物”?
腦海中那些模糊的知識碎片里,似乎確實藏著一些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符號——那些扭曲的、帶著破壞感的能量回路,那些指向“快速增殖”“強力侵蝕”的符文……以前她下意識地避開了,現在想來,那或許就是綠星傳承中“危險”的一面。
“力量本身沒有善惡,關鍵在于使用者。”導師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
可如果連使用者都控制不住力量呢?
林晚晴的心沉到了谷底。
下午,她強撐著身體,按照原計劃將微光冰晶和凈化綠蘿小心翼翼地裝進紙箱,準備轉移到綠芽小筑。出門前,她特意看了一眼陽臺角落的金琥——它安靜地待在紙板下,尖刺的長度似乎沒有再增加,但那股狂暴的氣息依舊未散。
“等精神恢復了再處理你。”她在心里說,然后戴上口罩和帽子,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普通些。
初秋的午后,陽光帶著恰到好處的暖意,街道上行人不多。林晚晴提著紙箱,腳步緩慢地走向公交站。或許是精神力透支的后遺癥,她的感官變得異常敏銳,甚至有些過敏。
路邊汽車駛過的尾氣味道,以前只是隱約能聞到,現在卻像刺激性氣體一樣直沖鼻腔,讓她忍不住皺眉;遠處工地傳來的噪音,以前只是背景音,現在卻像針扎一樣刺著耳膜;甚至連擦肩而過的行人身上的香水味、汗味,都被無限放大,混雜在一起,讓她頭暈目眩。
更讓她不安的是,她總覺得有目光在跟著自己。
起初以為是錯覺,是精神緊張導致的疑神疑鬼。但當她走到一個路口,等待紅燈時,那種被注視的感覺突然變得強烈起來。
她下意識地抬頭望去,目光掃過街角的花鳥市場。
市場門口,一個穿著深色西裝的男人正站在那里,手里把玩著一盆小小的多肉。他看起來三十多歲,身材挺拔,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臉上帶著一副金絲眼鏡,氣質儒雅。但不知為何,林晚晴覺得他的眼神有些陰郁,像是蒙著一層化不開的霧。
而那個男人的目光,此刻正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對的瞬間,男人眼中似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隨即微微頷首,像是禮貌性的示意,然后轉過身,繼續看著手里的多肉。
林晚晴的心跳卻漏了一拍。
那不是普通路人的打量,那目光帶著一種審視的、帶著目的性的探究,像手術刀一樣,似乎想透過她的口罩和帽子,看到她隱藏的東西。更讓她不安的是,她從那個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與綠能截然不同的“氣息”——那是一種冰冷的、帶著金屬質感的能量波動,雖然微弱,卻異常銳利。
綠燈亮起,林晚晴幾乎是逃也似的穿過馬路。直到坐上公交車,她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是錯覺嗎?”她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七上八下。
那個男人是誰?他為什么看自己?那絲冰冷的氣息是什么?
無數個疑問盤旋在腦海里,讓本就疲憊的精神更加混亂。她不知道那只是巧合,還是自己的秘密已經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公交車駛離市區,向著郊區進發。窗外的高樓漸漸被低矮的房屋和農田取代,空氣也變得清新起來。林晚晴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但那種被注視的不適感,以及對力量失控的恐懼,像兩團陰影,緊緊跟隨著她。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掌心,那枚葉脈印記在陽光下若隱若現。
這枚印記,曾讓她欣喜若狂,讓她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子。可現在,它卻像一個沉重的枷鎖,提醒著她所背負的責任和危險。
到了綠芽小筑,她將兩盆植物安置在溫室最內側的架子上,用遮光布擋住陽光直射。看著它們安靜的模樣,她的心情才稍微放松了些。
溫室里彌漫著泥土和植物的清香,遠處傳來鳥鳴和風吹樹葉的聲音。這里的寧靜,暫時隔絕了城市的喧囂和內心的不安。
林晚晴坐在溫室角落的小板凳上,閉上眼睛,開始緩慢地調整呼吸。她不再嘗試引導綠能,只是讓意識放空,讓疲憊的精神慢慢恢復。
陽光透過玻璃穹頂,在她身上投下溫暖的光斑。掌心的印記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緒,微微泛起一絲極淡的暖意,像是在安撫她。
“我會學會控制的。”她在心里對自己說,也對掌心的印記說,“我不會讓你變成潘多拉的魔盒。”
她想起了凈化綠蘿澄清的水,想起了微光冰晶帶來的清涼,想起了虹之玉從枯萎中蘇醒的堅韌。那些都是力量“善”的證明,是她不能放棄的理由。
陰影或許存在,但光明也從未消失。
林晚晴睜開眼,目光落在溫室角落里堆放的空花盆上。那里還放著她上次收集的各種種子——有常見的蔬菜種子,有從野外采來的野草種子,還有幾顆從隕石雨落區附近撿來的、不知道品種的種子。
“慢慢來,一步一個腳印。”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先養好精神,處理掉那盆失控的金琥;再重新制定實驗計劃,嚴格控制能量輸出,絕不貪多求快;然后,從最基礎的種子開始,一點點探索綠能的邊界。
至于那個街角的男人,或許真的是錯覺。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以后出門必須更加謹慎,綠芽小筑的位置絕對不能暴露。
夕陽西下時,林晚晴鎖好溫室的門,踏上了返回市區的路。晚霞將天空染成一片絢爛的橙紅,像一幅溫暖的油畫。
她的腳步依舊有些虛浮,精神力還未完全恢復,但眼神卻比來時堅定了許多。
力量的陰影或許會一直存在,但只要她保持敬畏之心,堅守善良的底線,就一定能在光明與陰影之間,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畢竟,能驅散陰影的,從來都不是逃避,而是直面它的勇氣。
林晚晴抬頭望向漸暗的天空,一顆明亮的星星已經提前亮起。她知道,那或許就是綠星的方向,是她最終要抵達的彼岸。而腳下的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