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京市的秋天,總是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清澈。
當第一片銀杏葉飄落永興路時,一場盛大的開園儀式正在昔日的垃圾場舊址舉行。紅毯從臨時搭建的大門一直鋪到森林深處,兩側的氫氣球上掛著巨幅海報——左邊是六個月前垃圾場的航拍圖,灰黑色的垃圾山像塊潰爛的傷疤;右邊是現在的“熒光森林生態公園”,綠色的丘陵上流淌著藍綠黃三色光帶,像被打翻的調色盤。
全球超過五十家媒體的鏡頭對準了剪彩臺。央視的直播車停在最前排,記者手里的話筒纏著紅色綢帶;路透社的攝影記者踩著高蹺,鏡頭對準森林深處若隱若現的光芒;還有幾個外國記者舉著平板電腦,上面是實時翻譯的園區介紹,臉上寫滿難以置信。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世界上第一個由垃圾場改造的生態奇跡!”市長的聲音透過音響傳遍園區,他身后的大屏幕上,正播放著改造過程的延時攝影:黑色的垃圾山在白色菌絲的覆蓋下逐漸塌陷,綠色植物從裂縫中鉆出來,熒光隨著夜色蔓延,最終織成一片光海。
“六個月前,這里每天要接收3000噸垃圾,是平京市的‘生態腫瘤’;六個月后,它變成了凈化面積達1.2平方公里的‘綠肺’,每天能吸收20噸二氧化碳,產出15噸氧氣,還能通過生物能發電滿足園區用電需求。”市長的聲音帶著激動,“這不僅是平京市的勝利,更是全人類對抗污染的希望!”
掌聲雷動。人群中,一個戴眼鏡的老太太擦著眼淚——她是附近村子的村民,兒子曾因垃圾場的污染患上肺癌去世。“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這一天。”她喃喃自語,手里緊緊攥著片從森林撿來的、會發綠光的樹葉。
開園儀式的高潮在黃昏降臨。
當最后一縷陽光沉入地平線,整個森林突然亮起。藍光藤蔓纏繞在新生的楊樹上,織成一道道光之拱門,人從下面走過,影子會被染成藍色;綠光苔蘚鋪滿的小徑像條流動的星河,踩上去會泛起漣漪般的光紋;黃色蘑菇在濕地邊緣成片生長,傍晚時分會釋放出帶著香氣的孢子,在空氣中形成閃爍的光霧。
核心區的能源松已經長到十米高,樹干像塊半透明的綠水晶,內部的紅光流動如同脈搏,樹冠的綠光籠罩著周圍百米,像個巨大的燈籠。樹下的生物能收集站正將多余的電力輸入電網,顯示屏上的數字穩定在12千瓦——足夠供應一個小型社區。
“這簡直是《阿凡達》的現實版!”一個舉著相機的年輕人驚嘆道,鏡頭追著幾只在光帶中穿梭的白鷺。這些水鳥是上個月遷徙來的,在凈化后的濕地里筑了巢,成了森林的“生態代言人”。
全球直播的彈幕已經刷成了瀑布:
“中國又創造了奇跡!”
“這種技術什么時候能推廣到全球?”
“那些發光植物是基因編輯的嗎?會不會有風險?”
“我更關心生物發電的效率,這才是未來能源的方向!”
記者們圍著園區的首席科學家——一位頭發花白的老教授,他其實對技術核心一知半解,只是按官方腳本回答:“這是我們團隊研發的‘復合生態修復系統’,通過微生物與植物的協同作用,實現了垃圾的無害化處理和資源化利用……”
沒人注意到,人群邊緣有個戴寬檐帽的女人,正用手機默默記錄著這一切。林晚晴的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有露出的下巴線條繃得很緊。她的左臂藏在長袖里,那里的暗斑已經蔓延到了肩膀,每次森林的能量波動增強,就會傳來一陣針扎般的刺痛。
“比預期的好,也比預期的……引人注目。”她關掉手機直播,轉身融入離開的人流。背包里裝著最新的監測數據:森林的自我修復能力已經形成,即使沒有她的能量注入,分解效率也能保持在85%以上;生物能的轉化效率穩定在18%,遠超現有技術。
但這些成就帶來的安全感,遠不及內心的警惕。她能“聽到”森林里那些新增的傳感器發出的微弱電波,能“看到”幾個偽裝成游客的人正在用特殊設備掃描能量松——那是SIPU的人,他們的手法比六個月前更隱蔽,也更執著。
離開園區時,她經過一個臨時搭建的展覽棚,里面陳列著垃圾場改造前后的對比照片。最顯眼的位置掛著張巨幅海報,標題是“尋找生態奇跡的締造者”,下面是一行小字:“如有相關線索,請聯系SIPU熱線”。
林晚晴的腳步頓了頓,帽檐下的目光冷了幾分。
她知道,這場盛大的開園儀式,既是對“噬污熒光森林”的肯定,也是一張無形的網——陳鋒和他的SIPU,正借著全球關注的東風,撒網尋找那個“神秘的締造者”。
第40章:奇幻森林與暗流涌動(中):狩獵升級
SIPU的臨時指揮中心已經搬到了熒光森林外圍的新建辦公樓,透過落地窗就能看到核心區的能量松。
這里的設備比之前先進了不止一個檔次:墻上的顯示屏換成了4K超清屏,實時顯示著森林的能量流動圖,綠色的光脈像人體的血管,在屏幕上緩緩搏動;桌上的檢測儀能捕捉到0.1赫茲的能量波動;墻角的服務器機房里,人工智能正在分析近三個月的所有監控錄像,試圖找出那個“神秘人影”。
陳鋒站在能量波動圖前,指尖在虛擬鍵盤上飛快敲擊。屏幕上,兩條曲線正在同步跳動——一條是熒光森林的能量特征,一條是鋼鐵廠巨樹的殘留信號,重合度高達89%。
“陳隊,人工智能篩查出了17個可疑目標。”技術員小李指著屏幕上的人臉,“都是在森林能量異常時段出現過的人,其中這個女人……”
屏幕放大了一張模糊的監控截圖:一個戴寬檐帽的女人站在能量松下,帽檐遮住了臉,但身形和之前鋼鐵廠監控里的人影高度吻合。截圖的時間戳顯示是三個月前,正是森林能量第一次突破10千瓦的那天。
“查她的行動軌跡。”陳鋒的目光銳利如鷹,“她出現在園區的次數、時間、接觸過的區域,全都調出來。”
小李飛快地操作著,屏幕上彈出一串數據:“她一共出現過12次,每次都在能量波動峰值前后,接觸的都是系統核心區的植物。最奇怪的是,她的手機信號每次進入園區就會消失,像是用了信號屏蔽器。”
“不是像,是肯定用了。”陳鋒點開一張衛星地圖,上面用紅點標記著女人的出現位置,連成一個圍繞能量松的圓圈,“她在監測系統的運行,甚至……在調整它的狀態。”
他走到墻邊的白板前,拿起馬克筆寫下兩個名字:“蒼穹凈化樹”、“噬污熒光森林”,然后在中間畫了個等號。“你們發現沒有,這兩個‘奇跡’有三個共同點:一是都出現在污染最嚴重的區域,二是都采用了生物凈化技術,三是都能產生穩定的能量輸出。”
“您的意思是……它們出自同一個人之手?”小李的眼睛瞪大了。
“不僅如此。”陳鋒在等號后面畫了個問號,“這個人的技術在進步。從單一樹種到復合生態系統,從空氣凈化到垃圾處理,從被動凈化到主動發電,她的能力越來越強,也越來越隱蔽。”
他想起昨天收到的密報:三家跨國生物公司的駐華代表,最近都頻繁出入平京市,其中一家還試圖賄賂園區的工作人員,獲取發光植物的樣本。“國際上的禿鷲已經聞到血腥味了。”陳鋒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我們必須在他們之前找到這個人。”
“可是陳隊,我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找?”
“她會自己出現的。”陳鋒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熒光森林,“她花了這么多心血創造這個地方,不可能完全放手。只要森林出現異常,她一定會來。”他拿起加密電話,“給總部發報,申請啟動‘尋源計劃’一級預案,我要調動全市的天網系統,重點監控園區周邊五公里,識別所有符合特征的女性。”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批準。但記住,首要目標是接觸和評估,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采取強制措施。”
“明白。”
掛了電話,陳鋒走到窗邊,看著森林里流動的光帶。在普通人眼里,這是奇跡;在他眼里,這是一個巨大的、由生物構成的“武器”——如果這種技術被別有用心的人掌握,后果不堪設想。
“不管你是誰,我一定會找到你。”他對著窗外輕聲說,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夜色漸深,熒光森林的光芒在黑暗中越發璀璨。沒人知道,這片吸引了全球目光的奇幻之地,已經成了多方勢力角力的棋盤,而棋盤的中心,那個創造了奇跡的女人,正站在懸崖邊緣,凝視著自己親手種下的“果實”。
林晚晴的藏身處,是間位于老城區頂樓的閣樓,窗外正對著平京市的萬家燈火。
閣樓里很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墻上貼滿了森林的監測數據和能量圖譜。桌上的舊電視正播放著熒光森林的晚間新聞,畫面里,游客們舉著手機在光帶中漫步,孩子們追著發光的甲蟲奔跑,一派祥和景象。
她摘下寬檐帽,露出的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左臂的長袖被悄悄卷起,暗褐色的斑紋已經爬上了鎖骨,像幅詭異的地圖,每次森林的能量波動增強,這些斑紋就會泛起紅光,傳來一陣灼痛。
“第17次檢測,重金屬含量下降12%,但活性毒素濃度上升3%。”她對著錄音筆低聲說,指尖劃過檢測儀上的曲線,“能量松的‘凈化因子’對毒素有抑制作用,但無法完全清除。需要進一步優化提取工藝。”
桌上的培養皿里,放著片能量松的針葉,浸泡在透明的溶液中——這是她偷偷采集的樣本,正在提取其中能中和毒素的特殊蛋白。自從發現身體里的毒素無法自然排出后,她就把研究重心轉向了“自救”,而能量松成了唯一的希望。
電視里的新聞突然切換了畫面,主持人的語氣變得嚴肅:“近日,有科學家在蒼穹凈化樹的結晶中,發現了一種未知的納米結構。這些結構呈六邊形,具有極強的穩定性,具體作用尚不明確……”
林晚晴的心臟猛地一跳。
那些結晶是蒼穹凈化樹排出的代謝廢物,她本以為是無害的,沒想到里面藏著未知結構!她趕緊調出電腦里的舊數據,飛快地計算著——這些納米結構如果具有自我復制能力,后果不堪設想!
“怎么會這樣……”她的指尖開始顫抖。這是她第一次對自己的技術產生懷疑,那種失控感比身體的疼痛更讓她恐懼。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輕微的嗡鳴。林晚晴猛地關掉臺燈,貼在窗邊向外看——一架小型無人機正懸在對面的樓頂,鏡頭對準了她的閣樓。
“SIPU的‘綠藤’無人機。”她的瞳孔驟然收縮。這種無人機搭載了熱成像和生物雷達,是專門用來搜尋目標的。它們怎么會找到這里?
她迅速收拾好桌上的資料,塞進床底的暗格,然后從抽屜里拿出個巴掌大的金屬盒——這是她根據“靜謐之藤”的原理制作的信號屏蔽器,能干擾半徑五十米內的電子設備。
按下開關的瞬間,無人機的嗡鳴變得混亂,在空中打了個旋,然后朝著遠處飛去。林晚晴松了口氣,后背卻已被冷汗浸透。
她知道,這只是暫時的。無人機的出現意味著SIPU已經鎖定了她的大致范圍,接下來會是更密集的搜查。
更讓她不安的是,手機收到一條蘇曉發來的加密信息:“小心,最近有外國人在打聽你的消息,說是想投資你的‘研究’。”
林晚晴的眉頭皺得更緊。國際勢力也找上門了,這些跨國公司的手段比SIPU更隱蔽,也更不擇手段——他們要的不是合作,而是技術的控制權,甚至……她這個人。
閣樓外,夜色越來越濃,遠處熒光森林的光芒在云層中若隱若現,像片遙遠的星海。林晚晴坐在黑暗中,第一次感到如此孤獨和危險。
她創造了奇跡,站在了技術的巔峰,卻也把自己逼到了懸崖邊緣。SIPU的追捕、國際勢力的覬覦、身體里的毒素、未知的納米結構……每一項都可能將她推向深淵。
但當她想起熒光森林里那些歡笑的孩子,想起遷徙歸來的白鷺,想起監測數據上不斷下降的污染指數,她的眼神又重新變得堅定。
“不能停下。”她輕聲對自己說,從床底拖出個塵封的箱子,里面是新的研究計劃——關于如何控制納米結構,如何徹底清除體內毒素,如何讓“噬污熒光森林”實現自我復制。
窗外的無人機已經消失,但林晚晴知道,狩獵才剛剛開始。她打開電腦,開始編寫新的程序,屏幕的藍光映在她臉上,照亮了嘴角那抹近乎倔強的微笑。
巔峰與懸崖往往只有一線之隔,而她,選擇在這條線上繼續前行。因為她知道,真正的奇跡,從來都不是唾手可得的,它需要有人在黑暗中堅守,在刀尖上舞蹈,在絕望中尋找希望。
夜色漸深,閣樓的燈光熄滅了,但電腦屏幕的微光還在閃爍,像一顆不肯熄滅的星,與遠處熒光森林的光芒遙相呼應。
屬于林晚晴的戰斗,才剛剛進入最艱難的階段。而這場關于生態、技術與人性的較量,也即將翻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