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秀群同二嫂柯明芬從雀屏山回來,進(jìn)門先問看門的:“這幾日家里可來了人?”
“沒什么人來,就是兩位小姐從宮里回來了。”門房忙說。
甄秀群的心稍稍安了一些,邊往里走邊問:“老爺和三小姐可有信來?”
“不曾,”門房還是搖頭,“這兩日家中什么事也沒有。”
甄秀群聽了忍不住一笑:“這也未免太安靜了些。”
正說著管家陳升從二門迎了出來,臉上竟帶著幾分喜色。
“給夫人請安,一路辛苦了。”
“不過是多走了幾個臺階罷了,有什么辛苦的。”甄秀群笑道,“動一動,倒覺得比窩在家里要舒坦。”
“夫人好精神,小的給夫人道喜了。”陳升的聲音放的很低。
甄秀群聞言不禁站住了腳,問他:“喜從何來?”
“夫人,今天一早傳來消息,說昨兒半夜敖鯤從馬上跌下來,摔了個發(fā)昏十一章,到現(xiàn)在可都還沒醒呢!”管家知道這樣幸災(zāi)樂禍不厚道,可就是忍不住高興,“想來是他們家作孽太多,得罪了神明,才有這樣的報應(yīng)。”
“這話可不能說,”甄秀群正色,“叫人聽去,你的命不要了?”
又覺得意外:“竟有這樣的事,真叫人想不到。”
“夫人,甭管怎么說,這事兒一出,他們家就不可能再到處議親了,咱們可算是平安了。”管家說。
甄秀群沒接話,她在心中暗暗思忖,要不要趁這個機(jī)會把和二嫂商議的事散播出去?
否則敖鯤若是醒了,怕親事還要重提。
“母親!”雷鳶撲上來一把將甄秀群抱住,“你可回來了!”
“好生著,這么大的姑娘了,還不肯端莊些。”甄秀群將她拉開一些,“你二姐姐呢?”
“在她房里。”雷鳶咬了咬嘴唇,心中很是忐忑。
“進(jìn)宮去見到你大姐姐了?她可都好吧?”甄秀群問小女兒。
“大姐姐都好,我們還在宮里住了一晚呢。”雷鳶說。
進(jìn)了屋坐下,甄秀群才道:“你可聽說了?那敖鯤從馬上摔下來了。”
“聽陳管家說了。”雷鳶垂了頭,“他若就此死了還罷了……”
“莫怕,實在不行就趁著這機(jī)會把你流年犯煞的事說出去,讓鳳名花覺得你克她兒子,也就不會再有事了。”甄秀群心疼地安慰小女兒。
“母親,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你可別太上火。”雷鳶知道現(xiàn)在不是遮著掩著的時候。
“怎么了?這幾天難道又發(fā)生什么事嗎?”甄秀群忙問。
“都怪我,非要進(jìn)宮去,原本想著面見太后娘娘,想法子推掉這門親事。不料二姐姐忽然先我一步,跪下求太后賜婚。”雷鳶現(xiàn)在想起當(dāng)時的情形還后悔不迭。
“求賜婚?你說鷺兒?她要嫁給誰?”甄秀群實在是大感意外,她真的沒想到二女兒會這么做。
“二姐姐說她心儀敖坤,誓死也要嫁給他。”雷鳶異常艱難地說出這句話,“我們誰都攔不住,而且太后娘娘也已經(jīng)準(zhǔn)了,命人擬了旨意,只等著母親你回來。”
甄秀群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氣都喘不上來:“這是怎么說的?為什么會這樣?她……她什么時候看上敖鯤的?”
“二姐姐說她根本沒把敖鯤當(dāng)回事,不過是在太后娘娘面前故意那么說的。”雷鳶哭道,“她說她就是想要嫁到敖家去,享受他們家的榮華富貴。可我知道,她是為了替我……”
“這……這孩子怎么這么有主意?!”甄秀群搖著頭,雷鷺此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她這個母親。
“可是那鳳名花又怎么能答應(yīng)?”甄秀群驚醒了似的問道,“難道都沒有知會她嗎?”
“是二姐姐以死相逼,太后娘娘說了,反正鳳名花也要和雷家結(jié)親,二姐姐也是雷家女。”雷鳶道。
“可是那敖鯤不是已經(jīng)……”甄秀群只覺得腦中一團(tuán)亂麻,她離開家這兩日,表面上風(fēng)平浪靜,實則已經(jīng)翻江倒海了。
“所以我才說若是他就此死了還罷了,可若是不死不活,依著鳳名花的性子,一定會強(qiáng)逼著二姐姐嫁過去沖喜的。”雷鳶再也忍不住哭了。
敖家本來就是個大火坑,嫁過去注定沒好果子吃。
偏偏敖鯤還鬧了這么一出,若是嫁過去沖喜,人活了還罷了,人要是死了,便會把所有晦氣都算在雷鷺的頭上,更不知要受什么樣的折磨呢。
“趁這會兒……趁這會兒我得進(jìn)宮去,求太后收回成命!”甄秀群猛地站起身,“快!叫人備車!”
“夫人!夫人!宮里來人了,是穆公公親自來的。”雙紅三步并兩步地跑進(jìn)來,“陳管家在前頭迎著呢!”
“穆總管?”甄秀群一聽頓感大事不妙,渾身顫抖,腿都軟了。
雷鳶趕緊上前扶住她,又問雙紅:“可知道是為了什么事?”
“奴婢不知,就知道讓夫人和二小姐出去領(lǐng)旨,青梅已經(jīng)去請二小姐了。”雙紅氣喘吁吁地說。
賜婚的事只有雷鳶和雷鷺姐妹知道,到家里一點風(fēng)沒透,所以下人們都不知情。
甄秀群此刻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倒流了,她口中喃喃道:“鷺兒,鷺兒,我的鷺兒……”
雷鳶連忙把提前準(zhǔn)備好的清心丹給母親服下去,一面拍著她的背道:“母親,事已至此,急也無用,真到萬不得已之時,咱們?nèi)蚁氡M辦法也要護(hù)著二姐就是了。”
“是了,是了……”甄秀群也是拼命讓自己先靜下來,“無論如何也要護(hù)好了她。”
“夫人,穆總管還在前頭等著呢……”雙紅小心翼翼地提醒。
“二小姐過來了沒有?”甄秀群努力平復(fù)著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我同她……我同她一起去。”
話是這樣說,可甄秀群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兒上一般。
她知道穆逢春來到,必然是宣讀賜婚的圣旨,否則根本用不到他。
這四個女兒,每一個都是她的心尖兒,刀子剜在心上,怎能不痛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