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彩票站的情報網(wǎng)與金鐲子幻覺

楊永革蹲在小區(qū)超市的卸貨區(qū)，盯著紙箱上的生產(chǎn)日期，手指在褲兜里把三張皺巴巴的一塊錢紙幣捻得發(fā)燙。理貨員的工作證別在胸前，塑料殼子被汗水浸出白霧，像他此刻腦子里那片揮之不去的“發(fā)財迷霧”。

“楊師傅，這箱臨期面包歸你了。”超市張經(jīng)理叼著煙走過來，把一箱包裝鼓囊囊的面包往他腳邊一推，“昨天盤點多出來的，扔了可惜，你帶回去給孫子啃。”

老楊眼睛瞬間亮了，比看見彩票站的LED屏還精神。他手忙腳亂地拆開紙箱，面包的麥香混著發(fā)酵粉的甜味撲過來，勾得他肚子直叫——早上為了省早飯錢，只啃了半塊王秀蓮蒸的紅薯，此刻胃里正空得打鼓。

“謝經(jīng)理！”他笑得眼角的褶子都擠成了堆，“我替孫子謝謝您——這小子，就愛吃帶葡萄干的！”

可他心里的小算盤正噼里啪啦響：一箱面包有十二個，早晚各吃一個，能頂六天飯。這樣每天的飯錢就能省下三塊，六天就是十八塊，夠買九張彩票的。

“就九張！”他在心里對自己說，手指偷偷在褲兜里數(shù)那三枚硬幣——這是昨天理貨時從貨架縫里撿的，原本想留著買張“幸運(yùn)號”，現(xiàn)在看來，得先填肚子。

正琢磨著，手機(jī)突然在褲兜里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劉阿姨”三個字，老楊的心臟猛地蹦到嗓子眼。他趕緊抹了把手上的面包屑，接通電話時，聲音甜得能蘸白糖：“劉阿姨啊！您找我？”

“永革，”電話那頭的劉桂香聲音帶著笑，“我聽說你在超市當(dāng)理貨員？”

“可不是嘛！”老楊趕緊表功，“剛卸完二十箱礦泉水，胳膊都練出肌肉了！”他偷偷捏了捏胳膊上的贅肉，硬把松弛的皮肉說成“肌肉塊”。

“那正好，”劉阿姨的聲音突然壓低，“我家醬油沒了，你下班順路給帶一瓶？要生抽，別買老抽，我拌涼菜用。”

老楊的眼睛瞬間亮成探照燈——這哪是讓帶醬油？分明是給機(jī)會套近乎！他記得超市的生抽搞促銷，買一送一小包雞精，正好能借花獻(xiàn)佛。“沒問題！”他拍著胸脯保證，“管夠！您等著，我下班就給您送過去！”

掛了電話，他趕緊從貨架上抄起一瓶生抽，標(biāo)簽上的“特價5.9元”刺得他眼睛發(fā)花——理貨員雖然管三餐，但工資要月底才發(fā)，此刻兜里只有三枚硬幣，連瓶醬油都買不起。

“這可咋整？”老楊急得直撓頭，視線突然落在臨期面包箱上。他數(shù)了數(shù)，還剩十一個面包——留兩個當(dāng)晚飯，剩下九個能賣給收廢品的老張頭，他孫子愛吃這個。

說干就干。老楊趁著經(jīng)理轉(zhuǎn)身點貨的功夫，把九個面包塞進(jìn)自己帶來的蛇皮袋，藏在貨架最底層。“就九個！”他對自己說，“賣三塊錢，夠買瓶醬油的。”

可他不知道，此刻的超市監(jiān)控室里，張經(jīng)理正對著屏幕笑出了聲。他早就發(fā)現(xiàn)這老頭每天偷偷往兜里塞臨期糖果，原想提醒兩句，可看他把糖果全塞給門口乞討的老太太，突然覺得——這老頭的“貪”，帶著點可愛的熱乎氣。

“讓他折騰吧！”經(jīng)理對著對講機(jī)說，“面包記在損耗里，就當(dāng)給老楊發(fā)的‘精神獎金’。”

而此刻的老楊，正蹲在貨架后，對著一瓶沒開封的醬油發(fā)呆。瓶身上的“生抽”兩個字，在他眼里突然變成了一組彩票號碼：“5塊9，5和9，加上今天是17號，5+9+17=31！藍(lán)球就買31，保準(zhǔn)中！”

他摸了摸兜里那三枚硬幣，突然想起劉阿姨手腕上空蕩蕩的，心里的“金鐲子計劃”又冒了頭。“醬油錢得賺，買彩票的錢也得攢。”他眼珠一轉(zhuǎn)，盯上了貨架最頂層的臨期巧克力——情人節(jié)剩下的，包裝上還印著“買一送一”，兩塊錢能買倆。

“送劉阿姨一個！”他心里的小算盤打得飛快，“就說超市搞活動送的，她肯定高興。剩下一個留著，餓的時候吃，頂餓！”

正想伸手去夠，突然聽見身后傳來張經(jīng)理的聲音：“楊師傅，幫我搬箱可樂到收銀臺。”

老楊嚇得手一哆嗦，差點把巧克力碰掉。他趕緊立正站好，像廠里軍訓(xùn)時那樣喊：“收到！”

搬可樂的時候，他的眼睛在收銀臺掃來掃去——收銀臺的零錢盒里，總有些顧客落下的硬幣，上次他就撿到過一枚五毛的，夠買半張彩票（他堅信彩票站找零能湊整）。

“就半張！”他在心里念叨，手指偷偷在褲縫上蹭了蹭——等會兒路過收銀臺，得假裝整理貨架，順手摸一枚硬幣。

可他沒注意，此刻的劉阿姨，正拎著菜籃子站在超市門口，跟王秀蓮視頻。“你家老楊可真行，”劉桂香笑得直拍大腿，“我就是隨口一說要醬油，他非得給我捎帶兩瓣蒜，說‘拌涼菜提味’。”

王秀蓮對著屏幕嘆氣：“他那是想找機(jī)會跟你套近乎——我聽說了，他覺得你退休金高，想跟你搭伙‘搞投資’。”

“搞投資？”劉阿姨愣住了。

“可不是嘛！”王秀蓮笑得一臉無奈，“他跟小區(qū)保安說，想找個‘會理財?shù)睦习椤瑐z人湊錢買彩票，中了獎五五分——你說這老頭，是不是把退休日子過成笑話本了？”

劉桂香突然想起什么，從菜籃子里掏出個油紙包：“我剛在菜市場買的糖糕，給老楊帶了兩個。他不是管三餐嗎？省下來的飯錢，夠買張彩票的。”

她對著屏幕眨眨眼：“就讓他買！我倒要看看，這老頭能把‘找錢’的故事，編出多少花來。”

此刻的老楊，正抱著可樂箱往收銀臺走，心里的“宏偉計劃”已經(jīng)鋪到了明年。他算好了，理貨員一個月工資兩千一，扣掉給孫子買樂高的五百，還剩一千六。一千六能買八百張彩票，按概率算，總能中個五塊十塊的。

“積少成多！”他在心里得意地笑，“到時候給劉阿姨買金鐲子，給老伴買金戒指，剩下的捐給小區(qū)幼兒園——這計劃，完美！”

可他沒算到，搬可樂時沒抓穩(wěn)，箱子“嘩啦”一聲散了架，十二瓶可樂滾得滿地都是，有三瓶摔裂了，褐色的液體順著瓷磚縫往貨架底下鉆。

“楊永革！”張經(jīng)理的吼聲差點掀了超市的頂，“你這是搬可樂還是拆彈呢？”

老楊蹲在地上撿玻璃碎片，手指被劃了道口子，血珠滴在可樂漬上，像顆沒中獎的紅彩票。“經(jīng)理，”他笑得比哭還難看，“這三瓶算我的，從我工資里扣！”

“扣你工資？”張經(jīng)理氣笑了，“你這才上三天班，工資還不夠賠這三瓶可樂的！”

老楊的臉?biāo)查g垮下來，像被戳破的氣球。他看著滿地的可樂泡沫，突然覺得——這退休金不好好拿，非得折騰著找錢的毛病，真是個能把自己絆倒的“絆腳石”。

可他不知道，此刻的張經(jīng)理正偷偷給王秀蓮發(fā)微信：“你家老楊把可樂摔了，我扣了他三天飯補(bǔ)——這樣他就沒錢買彩票了。”

王秀蓮回了個“點贊”的表情，后面跟著句：“再給他安排個活兒，讓他沒空琢磨那些有的沒的。”

張經(jīng)理看著蹲在地上擦可樂漬的老楊，突然覺得——這老頭擦地的認(rèn)真勁兒，比研究彩票時還可愛。他清了清嗓子：“楊師傅，擦完地去倉庫看看，昨天到的衛(wèi)生紙堆成山了，你給歸置歸置。”

“歸置衛(wèi)生紙？”老楊愣住了。

“可不是嘛！”經(jīng)理笑得一臉神秘，“那玩意兒沉，歸置好了給你發(fā)瓶冰紅茶——冰鎮(zhèn)的，解乏！”

老楊的眼睛突然亮了——冰紅茶雖然不值錢，但能省下一塊五的飲料錢，夠買半張彩票的。

“就半張！”他在心里對自己說，手里的抹布突然擦得飛快，“等攢夠錢給劉阿姨買醬油，順便提一嘴彩票的事兒——萬一她也覺得‘就一張’呢？”

倉庫里的衛(wèi)生紙堆成小山，老楊爬上爬下歸置時，突然發(fā)現(xiàn)最底層壓著個硬紙殼，里面塞著幾枚顧客落下的硬幣，有五毛的，有一毛的，加起來正好一塊錢。

“老天爺都幫我！”他偷偷把硬幣揣進(jìn)兜里，嘴角咧到耳根——一塊錢，夠買半張彩票的。加上冰紅茶省下來的一塊五，明天能買一張整的。

他抱著衛(wèi)生紙卷往貨架挪，心里的小算盤又噼里啪啦響起來：歸置完這些紙，說不定能多賺點加班費，夠買兩張彩票的。

“兩張！”他在心里喊，“給劉阿姨也捎一張，就說‘沾沾喜氣’！”

倉庫的白熾燈照著老楊忙碌的背影，汗珠子從他額角滾下來，滴在衛(wèi)生紙上，洇出一小片濕痕。這濕痕里，藏著一個老頭對“搞錢”的執(zhí)著，和一點點沒說出口的小心思——他想給每個對他好的人，都分點“意外之財”的甜。

而這甜，注定要在往后的日子里，化作更多讓人大笑的由頭。比如他不知道，劉阿姨此刻正拿著那兩瓣蒜，跟王秀蓮視頻：“你看這蒜，老楊給我挑的，都是帶芽的——他說‘種在花盆里，能長蒜苗，省得買’。”

王秀蓮看著屏幕里發(fā)綠的蒜芽，突然覺得——這老頭哪是在找錢？他是把日子當(dāng)成了彩票，就算沒中獎，也能在摳摳搜搜的算計里，種出點綠油油的希望來。

可她不知道，此刻的老楊，正對著倉庫墻角的蜘蛛網(wǎng)發(fā)呆。他數(shù)著網(wǎng)上的蒼蠅，心里默數(shù)：“一只、兩只、三只……正好七個，跟雙色球紅球數(shù)一樣！”

他偷偷從兜里摸出那枚五毛硬幣，對著燈光照了照——硬幣邊緣的齒紋磨平了，像他沒改徹底的老毛病。“就買一注！”他在心里對自己說，“中了給劉阿姨買醬油，不中……就當(dāng)給超市的衛(wèi)生紙?zhí)睃c‘笑料’吧！”

倉庫外傳來張經(jīng)理的吆喝：“老楊！冰紅茶給你放桌上了，快點啊，涼了就不好喝了！”

老楊趕緊把硬幣塞回兜里，抱著衛(wèi)生紙卷往外跑，腳步輕快得像踩著彈簧。冰紅茶的甜，和彩票的盼頭，在他心里攪成一團(tuán)，注定要在往后的日子里，熬出一鍋讓人笑到噴飯的“奇葩濃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