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說完,她便想迅速抽身,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可就在這時,她忽然注意到他眉頭輕輕一皺,嘴角微微抽動。
隨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池晚心頭一緊,立刻停下動作,緊張地問道:“疼?是不是傷口扯到了?”
“疼。”
南潯低聲回答,語氣里竟帶著幾分委屈。
“可能是……昨天洗澡了,傷口有點發炎,現在一動就有點刺刺的。”
這話一出,池晚倒沒起疑。
她太了解南潯這個人了。
他向來講究干凈整潔,幾乎到了強迫癥的地步。
每天晨跑回來,必定第一時間沖澡,雷打不動。
醫生明明叮囑過至少兩周不能碰水。
可以南潯的性子,估計真忍不了太久。
她心里嘆了口氣,無奈地往后退了半步。
她定了定神,語氣認真起來。
“那你先起來,別靠著我,讓我看看傷口到底怎么樣了。”
沒想到南潯非但沒退,反而往前又湊近了一寸。
整個身子幾乎貼著她的視線往前送。
“這樣也能看啊,反正藥就在邊上嘛,順手就處理了,不用那么麻煩。”
“……”
池晚沉默了兩秒,眼神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她不再多言,抬手便去解他襯衫的扣子。
南潯這回倒是出奇地配合,雙手自然垂在身側。
他整個人看上去輕松愜意。
扣子一顆顆被解開,解到第三顆時,她輕輕掀開他的衣襟,低頭仔細查看。
可映入眼簾的傷口早已結了厚厚的痂。
邊緣干燥平整,完全沒有紅腫、滲液或發炎的跡象。
壓根不像他說的那樣。
池晚頓時明白過來,又被他耍了。
一股無名火從心底竄起。
她猛地抬手,一把將他整個人狠狠推開。
“南潯,逗我有意思?”
南潯被她推得踉蹌后退兩步,卻沒有生氣,反而笑得更加肆意。
他順勢往沙發里一靠,懶洋洋地翹起一條腿。
明明心情好得不得了,還故作正經地搖搖頭。
“一般般吧,不算太有意思。”
池晚面無表情地瞪著他,冷冷道:“我走了。”
南潯點了點頭,臉上笑意未散,卻在她轉身的瞬間,忽然補了一句:“對了,聽楊恒說,你律師證拿到了?周一來公司報到。”
池晚腳步一頓,背對著他微微一僵。
她沒想到連這種事他都知道。
她沒回頭,只輕輕“嗯”了一聲,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周一。
清晨的陽光透過寫字樓玻璃幕墻灑進大堂。
池晚穿著一身利落的職業套裝,肩挎公文包。
與楊恒并肩走進南潯旗下的集團公司大樓。
她的職位,正是南潯身邊新任的法律顧問。
兩人剛走進辦公室區域,迎面便遇上了一位身著米色西裝裙的女人。
對方看見他們,腳步微微一頓,目光在池晚臉上停留了幾秒。
隨即淡淡一笑,頷首示意后便徑直走開。
池晚總覺得這人有些面熟。
可一時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直到走進自己的工位,她才猛地記起。
之前一次朋友聚會上,楊恒曾隨口提過李珊,說是南潯公司以前的法律顧問。
這事兒若細說起來,確實有些尷尬。
畢竟她如今坐的位置,原本正是人家的位置。
而她,還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接替了前顧問的職位。
接下來半個月,交接工作全由李珊負責。
這本是她作為資深顧問應盡的職責。
但實際操作中,她卻將大量的任務壓在了新人身上。
幾乎把本該由團隊協作完成的工作,全都轉嫁給了剛剛入職的池晚。
池晚原本以為只是簡單的資料整理和流程熟悉。
可沒想到,從系統權限申請到客戶檔案歸檔,再到項目進度匯報。
每一樣都需要親自處理,而且要求嚴格。
工作內容遠遠超出了正常新人所能承受的范圍。
才第一天,池晚就被拖著加了班,一直熬到晚上九點。
辦公室的燈光早已變得慘白。
走廊里回蕩著零星的腳步聲。
其他同事早已陸續離開,只剩下她一個人對著電腦屏幕反復核對數據。
她的手腕因為長時間敲擊鍵盤而微微發酸。
明明早上八點半就到崗。
結果整整十幾個小時沒有真正喘息的機會。
連午飯都是邊看文件邊匆匆解決的。
李珊只是偶爾路過她的工位,淡淡地問一句“進度怎么樣”,便轉身離開。
連著幾天都這樣,她實在扛不住了。
身體上的疲憊尚可勉強支撐,可心理上壓力卻如潮水般涌來。
每天早晨起床都像是一場掙扎。
腦海中浮現的是未完成的報表、待提交的材料和李珊那副冷淡的神情。
她不是不想努力,也不是怕辛苦。
而是這種毫無理由的高強度壓榨讓她感到窒息。
她抱著最后一絲希望,走進了楊恒的辦公室。
門虛掩著,楊恒正靠在椅子上刷手機。
聽見敲門聲才抬頭看了一眼。
“小池啊,有事?”
他懶洋洋地放下手機,語氣帶著幾分敷衍。
當初進公司時,明明說是楊恒帶她。
人事部在入職培訓時親口承諾的,說是安排經驗豐富的楊恒作為她的直屬導師,負責指導她適應崗位、了解業務流程。
結果人一進來,半路冒出個李珊。
不僅接管了全部交接事務,還以“項目優先”為由,直接繞開了楊恒的所有安排。
而楊恒本人也樂得清閑,從此再未主動過問她的工作進展。
楊恒聽完她的抱怨,一拍大腿,裝出一副很同情的樣子。
“小池啊,我懂你,真懂。這種事我也經歷過,剛來的時候也是被壓得喘不過氣。”
他說著嘆了口氣,表情誠懇得幾乎能打動人。
“可問題是,那頭不歸我管啊。李珊那邊我插不上話,人家是南總親自點名的顧問,手握實權,誰敢輕易干涉?要不……你直接跟南總反映反映?”
池晚沒吭聲。
她站在原地,手指微微蜷縮。
這種建議,聽上去像是為她著想,實則把她推向更危險的境地。
剛來沒幾天,就跑去跟老板告狀?
別人會怎么看她?
一個新人,不踏實干活,反倒四處訴苦、搬弄是非?
她又不傻,公司里這點彎彎繞,她看得明明白白。
職場不是講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