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徹挑眉一臉不可思議:“你想拖我下水,把我卷入這破事?”
他氣笑了,雙手環胸一臉嘲弄:“那啥文書郎死不死關老子什么事,誰殺的又與老子何干!
軟飯郎你這純粹是不安好心啊,老子已經被罰面壁一個月,再惹這破事被加罰怎么辦,外頭賭坊還等著老子呢!!”
“……”云昭忍不住嘴角抽搐。
敢情,這廝被關禁閉是因為逛賭坊?
說來,辰朝大兵都有逛賭坊窯子的嗜好,裴徹自小混跡在大兵之中,染上這毛病確實正常。
再回想第一天相遇,這廝就一直躲在青帳里唱葷腥小曲來著。
這做派與玉府大相徑庭,難怪被禁足。
不過此時也不是吐槽他喜好的時候。
云昭佯裝無辜地眨了眨眼:“郎君,玉府也是您的家,您怎能眼睜睜看著賊人在這作亂卻坐視不管呢!”
裴徹無所謂地笑了:“少用這些假仁假義冠冕堂皇的理由束縛我,滾。”
“郎君,您若幫在下,在下可以回報您!”
云昭一計不成,只能再施二計。
裴徹沒回答,直接舉起弓弩對準她,此時無聲勝有聲,逐客意思明顯。
云昭也知道他不想管。
但兇手就在暗處蠢蠢欲動,她也只能“強人所難”了。
眼看裴徹要堅定逐客,云昭孤注一擲:“郎君可知您引以為傲的三連弩已然過時,有人已經能做出九連弩了,在下不才正好會做!”
裴徹的表情果真有了微妙的變化。
云昭心知有戲,乘勝追擊:“只要您收留在下,并愿意為在下今夜行蹤作證,在下可教您做九連弩!”
“你若敢騙我……”
“郎君一個手指頭就能碾死在下,您怕什么!”
云昭說著一步步走向他,沒等裴徹同意就從他手中奪過那三連弩。
這是一把嶄新的三連弩,儼然是剛做好沒多久,很多地方都還沒打磨好。
云昭只是隨意看了一眼,就快速地拆卸起來。
裴徹看得大為心疼:“你做什么!”
“郎君不是質疑在下的能力么,在下現在就能給郎君展示,若有夸大郎君直接掐死在下即可。”
“那你也不能……”
“就這玩意兒,給稚童把玩都嫌埋汰,拆了也罷!”
“……”裴徹青筋直跳。
什么埋汰!他竟然嫌棄自個兒的作品?他可知道這東西殺傷力有多強!
“郎君也別生氣,在下拆它也只是想知道您有多少現成的材料罷了。”
云昭就跟有讀心術似的,頭也不抬一邊拆弓弩一邊安撫。
裴徹果然被哄好。
“你只是要配件?我帳子里多的是!”
“咔嚓,咔嚓,咔嚓嚓!”
結果,裴徹話音才落下,云昭的弓弩也拆完了。
動作之迅速,仿佛拆過千千萬萬小弓弩。
“郎君,下次……早點說。”
“……”裴徹。
他沉默地望著云昭,心中卻是驚駭萬分。
原來這一無是處的酸儒還是有些許優點的。
……
于是這一夜竟往詭異的方向發展了。
饒是云昭自己也想不到,她竟然有幸被邀請到裴徹的青帳里!
原本云昭還以為青帳定然一片狼藉,畢竟這廝可是混跡大兵隊伍的能細致到哪里去。
他成天在青帳里吃喝拉撒睡,即便有仆婢天天收拾也夠嗆,更何況沒有。
結果,里面整齊干凈程度,超乎云昭的想象!
只見靠墻的一面放著一張臥榻,臥榻被褥雖凌亂卻也沒有任何腌臜物,臥榻左面桌案放著一把長劍除此之外再無雜物。
另一面,也就是床的正對面,仍舊是一張案幾,這里則擺放了許多工具以及木頭零件。
平時云昭在外頭看到他雕刻的剪影,便是坐在這里進行的吧?
青帳里的一切,讓云昭對裴徹有些刮目相看。
裴徹沒有察覺,指著桌案開口:“坐那就行。”
等云昭坐下,裴徹也大喇喇地坐到旁邊。
該說不說,云昭站起來時,有“假腿”的襯托倒也不顯得矮。
但是坐下來之后,身板子短問題卻是霎時顯露。
還好這里只有一個小凳幾,裴徹還大方地讓給了她,裴徹自己是席地而坐的。
于是乎,兩人的身高倒也持平了。
當然,裴徹也沒注意旁邊的情況。
他坐下后隨手打開案幾上的木盒,從里頭抽出一卷老舊的羊皮卷。
羊皮卷展開,里面赫然是一套工匠的工具,刻刀、錐子、剪子,什么都有。
而且一看這套工具便是上了年頭的,黃花梨手柄都被盤出包漿了,但刀刃卻非常鋒利,儼然主人平時將它保護的很好。
工具不起眼的位置還刻著一朵云,但這朵云已然被磨得幾乎看不見了。
看到這套工具的一剎那,云昭整個人都懵了。
別人尚且認不出,她又怎么會認不出!
這是父親從不離身的工具啊!
甚至上面的云,也是她們家的標志!
她震驚地望著裴徹:“你……你怎么會有這套工具?”
云昭甚至都忘了說敬語。
幸虧裴徹向來不在意這個,故而無論別人喊他將軍、郎君、還是名字,表字,裴徹都無所謂。
他只言簡意賅地回答問題。
“故人相贈。”
“故人相贈???”
云昭的聲音不自覺提高了幾分,眼里滿是不可置信。
“有問題么?”裴徹挑眉,“我不能有工匠友人?”
云昭的話霎時被噎在了喉嚨里。
不是裴徹不能有工匠朋友,而是這套工具的主人壓根不是工匠!
裴徹在說謊!
她的父親不是什么工匠,是潯陽闕漕運使!
只不過七年前鐵勒漢南下,父親為阻斷鐵勒漢大軍炸毀了黑石河堤岸殉國。
這套工具是他的私物,隨著父親殉國而遺失。
結果……裴徹竟然說是工匠朋友相贈,怎么可能!
她從未聽父親說過認識潘淵裴氏的人,再者以裴徹的年紀也絕不可能跟父親成為朋友。
云昭內心情緒翻涌,手也不自覺攥緊。
她勉力讓自己鎮定,詢問:“你友人可是在潯陽?”
裴徹點頭:“早些年我到潯陽游歷,那時結識了不少奇人,其中一人知道我喜歡搗鼓些小玩意,就把這套工具相贈了。”
云昭眼眸閃爍。
看裴徹的表情也不像撒謊,難道真的是父親贈與他的?
裴徹乜斜云昭:“怎么,你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