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的兜帽下滲出寒氣，像冰錐扎在倉庫的悶熱里。

蘇然把林曉往身后拽了半步，指尖摸到鐵盒的鎖扣——是老式銅鎖，鑰匙孔銹得發死。他瞥向NPC手里的病歷本，封皮上的“周明”兩個字被水漬暈開，像在流血。

“你是誰？”宋瑤突然舉起素描本，筆尖對著NPC，“是醫院的人？還是……改病歷的人？”

NPC沒動，兜帽下的字滾得更快了：“我是‘被忘記的人’。你們要找的病歷，在我這兒。但拿它的代價是——”它轉向林曉，“你要記起2021年那個來訪者墜樓的瞬間。”

林曉的臉“唰”地白了。她后退半步，撞到堆著紙箱的貨架，病歷本從箱頂滑下來，嘩啦啦散了一地。蘇然彎腰去扶她，卻被她猛地甩開手。

“我不想記起來。”她的聲音發顫，指尖摳著掌心，“那天雨下得很大，他站在天臺邊緣說‘他們改了我的病歷’，我剛要拉他……”

“所以你就跑了？”NPC的字突然變得尖銳，“你鎖了咨詢室的門，聽著外面的悶響，第二天對警察說‘沒看清’？”

“不是的！”林曉的眼淚砸在地上，“我怕……我怕下一個是我！”

蘇然的心像被什么攥住了。他從沒見過林曉這樣崩潰——她總是溫和的，連對無理取鬧的客人都笑著應對。他突然想起2021年那個雨夜，林曉渾身濕透地回家，抱著他哭了整夜，只說“丟了個來訪者”。

“代價我來接。”蘇然突然開口，伸手去夠NPC手里的病歷，“她記不起來的，我替她記。”

“蘇然！”林曉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嵌進肉里，“你記起來會出事的！2018年你就是因為記太多，才被……”

她沒說完的話懸在空氣里。宋瑤突然“啊”了一聲，指著蘇然腰側——他的舊傷處滲出暗紅的血，把襯衫洇出個小巴掌大的印子。

“規則不允許代受。”NPC的字冷得像冰，“要么她記，要么任務失敗——抹除你們關于‘周明’的所有記憶。”

倉庫的墻突然開始滲水，“惠民醫院”的紙箱變軟、坍塌，露出里面泛黃的化驗單。宋瑤蹲下去翻，突然舉起一張：“這是我外公的！上面寫著‘2018年12月16日，與周明交接病歷’——就是他死前一天！”

蘇然盯著那張化驗單，突然想起什么。他拽過鐵盒，從口袋里摸出個東西——是枚生銹的鑰匙，2018年從外公尸體的衣領里找到的，一直被他串在鑰匙扣上。

“咔嗒”一聲，銅鎖開了。

鐵盒里沒有病歷，只有半張撕碎的處方單，上面的字跡和林曉來訪者的筆跡一模一樣：“他們要的不是病歷，是周明手里的‘名單’。”

“名單？”林曉猛地抬頭，“我想起來了！他墜樓前塞給我一張紙，說‘名單在舊物倉的冰柜夾層’！我當時嚇懵了，把紙扔進了垃圾桶……”

NPC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兜帽下的字變得混亂：“冰柜……夾層……”

蘇然轉身沖向冰柜，手指摳著內壁的接縫處。林曉也跟過來，指甲被冰碴劃出血，卻像感覺不到疼。宋瑤舉著素描本照明，本子上不知何時多了幅速寫——冰柜夾層里，藏著個藍色封皮的本子。

“找到了！”蘇然拽出個沾滿冰碴的本子，封皮上寫著“舊改區用藥名單”。翻開第一頁，周明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標著“2018年12月17日，被注射‘遺忘劑’”。

NPC在這時徹底消散了，最后一行字飄在空氣里：“下一個副本，在‘算法迷宮’等你們。”

倉庫開始震動，舊物像雪崩般墜落。蘇然拽著林曉往光里跑，宋瑤緊跟在后。穿過白光的瞬間，林曉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那堆坍塌的紙箱。

“我記起來了。”她輕聲說，“那天他不是要跳，是被人推下去的。推他的人，穿白大褂。”

【距離“記憶美化計劃”啟動，剩余99天20小時03分。】

蘇然握緊她的手，掌心全是汗。他知道，這只是開始——那些被遺忘的疼，正在一點點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