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這是我欠你的…”
“啊…好疼…”血色的傷痕在黑夜的映襯下,更加刺眼。一道道紅色的劃痕,綻放在允晗白皙的皮膚上,疼痛如潮水般涌來,她不禁皺起了眉頭,緊緊咬住下唇。
她掙扎著從地上坐起,蒼白的面龐因痛苦而扭曲,細細的汗珠從她的額頭滲出,每移動一下對她來說都是巨大的折磨。
“這是哪啊。”
她揉了揉生疼的眼睛,反復揉搓的動作讓眼白泛起血絲,睫毛根部滲出細小的淚珠。
“這怎么也這么黑,我不會還在九首帝傾吧。”
夜很黑,很陰沉,外面寒風呼嘯,她不時還能聽到樹葉的沙沙聲。
這究竟是哪,為何與九首帝傾出奇的相似。
“你是誰,為何這般模樣。”
一名男子皮膚蒼白,宛若冰雪,一金一紅的眼眸空洞而虛無,令人心中發寒,一身黑色繡著銀色花紋的長袍,使得容顏完美至極,五官精致到了極點。
他緩緩蹲下身,雙膝彎曲,腳后跟觸地,身體微微前傾,雙手輕輕觸地,掌心向下。
微微瞇起眼睛的他,目光細密,一寸寸掠過她的眉梢眼角,連睫毛投下的陰影都不肯放過。
“你是從哪來的,你身上怎么一點兒妖力都沒有。”
來人指尖凝聚的治愈之力,允晗身上猙獰的傷口如退潮般愈合。
當最后一道傷痕在他術法下消失時,允晗看見了神跡的模樣。
原以為要伴隨終身的傷痕,竟在他的方術下消弭如初。
“多謝。”
允晗猛地抬起頭,直直地對上對方的目光,全身一震,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那一刻,她看清了他的真實面目。
來者正是惡淵荒谷的統治者、四大兇獸之一的——窮奇。
“我真是霉運上身了,怎么偏偏掉到這兒來了,造孽啊!”
她的眼淚滑落在顫抖的手中,那種深深的無力感讓她感到無比無助。“聽說他喜食人肉,喝人血,那我豈不是遭殃了。”
微笑可以排練千遍,但瞳孔收縮的剎那永遠無法說謊。
窮奇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放心,我與其他神獸無怨無仇,唯對神獸島皇室有著深仇大恨。”
他的解釋比沉默更蒼白,允晗攥緊的衣角暴露了所有未消的恐懼。
她也算是神獸島皇室啊。
看著這個熟悉的面孔,窮奇心中泛起層層漣漪。歲月在他內心留下了不可磨滅痕跡。
他可以肯定,這個人,在他的記憶中,出現過…
“我是窮奇翊辰,是惡淵荒谷的統治者。”
“我叫允晗,嗯…是白澤殿的公主。”允晗有些遲疑的開了口。
她本就是白澤殿殿主珮苑的女兒,這么介紹自己她覺得并沒有什么不妥的。
“允晗…”
翊辰眉宇間有情緒輕輕漾,唇角愉快地勾起,眼波里笑意蕩漾,卻又不肯大笑出聲,只略露一點點笑容的端倪。
他已然記起了她的真實身份
“這名字,改的好哇…”。
“走,我帶你去我們這里逛逛,順便了解一下和九首帝傾齊名的惡淵荒谷吧。”
他一甩手,示意允晗跟上。
“這…就算了吧,我還要去救我哥呢。”
她像觸電般猛地一顫,踉蹌著連連后退數步,眼神閃爍不定。
她并不想和翊辰一起走,萬一哪個兇獸認出了她的身份,一切豈不是完了,況且,常亭現在生死不明,她還得抓緊時間去救他。
眉梢笑意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刀鋒般的目光。
“你哥哥自會有人救他的,不必掛念。”他嘴角扯出一絲轉瞬即逝的冷笑,眼底溫度驟降他。
翊辰不容分說地拉起對方的手腕,快步朝皇宮方向飛去。
“唉,不是,你怎么知道有人會救我哥~”血液瞬間凝固在血管里,允晗的關節仿佛生了銹,連睫毛都忘了顫動。
“我恐高,快放我下來。”
她的叫喊在幽靜的夜空中回蕩,仿佛連星星都在傾聽。
她死死閉著眼睛,睫毛顫抖似風中的蝶翼,一睜開眼,就會墜入萬丈深淵。
空中,翊辰和允晗聊了很多,很多。
十七年前,神獸島統治者兩儀鳳凰下令捕殺九首帝傾同惡淵荒谷全部兇獸,以保世界和平。身為統治者的翊辰當然不愿讓自己的子民受到傷害,便多次與神獸島進行談判,但是每次都會以失敗告終。
真的到了那一天的時,翊辰才發現自己所做的防御在他們眼中堪比螻蟻,兩儀鳳凰帶來的神獸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所有防御毀壞。
那日,是翊辰永遠忘不了的一日,慘叫聲,哭泣聲不斷在他耳邊徘徊。待他最忠誠侍衛為了保護他,以身試險引開了兩儀鳳凰,救下了他,自己卻因攻擊他們被當場殺害,懸首示眾。
大戰后,惡淵荒谷就只剩下四只兇獸:窮奇翊辰,梼杌凌川,混沌錦晟,還有饕餮慕堯,也被稱為現存活的四大兇獸。
“那日過后,我遲遲想不明白,為什么我們會被捕殺,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們,我們雖為兇獸,但我們從來沒有想傷害過任何人。”
“我恨他們…”
翊辰的拳頭緊握,指節發白,好像要將所有的憤怒都凝聚在這一擊中。
若不是允晗及時發現了他的異常,出手攔下,他的拳頭恐怕下一秒就會落到她的臉上。
十七年前的那場殺戮,再次出現在他眼前。
“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
他為他剛才的行為道歉。
她對他的沖動視若無睹,她不需要任何人道歉。
同情心是人性中最美麗的光芒,能夠照亮彼此的內心,讓人們更加親近。
對話的弦突然斷了,她把自己折進沉默的紙船,任其在思緒的暗流中漂遠。
“這就是他們恨我們的原因吧。”
若是她那日在場的話,她定會阻止那大規模的捕殺——她從來不厭惡這些兇獸,因為他們本性不壞。
人性深處難以撼動,時光荏苒本性如初。
“九首帝傾想必也是這樣的吧。”
允晗在翊辰旁邊,眼神專注而溫和,偶爾點頭示意理解,嘴角始終掛著真誠的微笑。當他提到憎恨神獸島時,她不僅沒有打斷,反而主動詢問他的心情,這種尊重讓他感到被重視,心中的好感油然而生。
“是啊,但是我們比他們慘多了,如今,他們那至少還有幾十只兇獸,而我們這單單只有我們四個…我這個統治者做得啊…”
他凄然一笑,笑容里滿是滄桑蕭索的味。
翊辰緊握允晗的手,一路指引方向,直至共同踏入目的地——皇宮。
他拉著她的手腕走到其余三只兇獸旁,笑著介紹起她。
“她叫允晗?可我怎么看著這么眼熟呢,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慕堯輕輕湊過去,在微風中聞到了她身上的花香。
“可能是你眼花了吧。”
“不可能,我一定在哪見過她。”
“不要在意這些不重要的事情啦,你是主,她是客,這樣看著人家多不禮貌。”
“…”
翻白眼也是種藝術,有些人翻得恰到好處,有些人則是無意中翻出了一個世界。
凌川和錦晟實在無語。
這偌大的皇宮里本該熱鬧非凡,而今卻惟有區區四只兇獸。
“這倆貨天天吵架,你不用在意。”
錦晟對這種日常情景不以為奇,早已習以為常。
“呵呵。”允晗尷尬的撓了撓后腦勺。
“其實,他們并不像他人所說的那樣糟糕。”她想。
“翊辰,你太令我失望了。”
地面轟然裂開,血色陣法如藤蔓暴漲,轉瞬間形成直徑十丈的八卦兩儀陣,罡風卷起翊辰的衣袂獵獵作響。“
遂即,相柳從血色陣法里徐徐走出來。
“翊辰,我沒想你居然會帶一個來歷不明的進來,你我曾經不是約定好了嗎,不帶任何外人進入皇宮內。可是你現在失信了。”
在危險來臨時,翊辰化身為無懈可擊的屏障,以孔武有力的雙臂,將允晗緊緊地護在身后。
“這是我的皇宮,我想帶誰進來,我說的算。”
相柳的身影還停留在原地,卻已如鬼魅般瞬移到她身后,連空氣都來不及流動。
他雙眼微閉,咒語緩緩吟唱,聲音響徹整個皇宮。
允晗單膝跪地,雙手緊握地面,疼痛令她臉色煞白,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煎熬,連骨髓都被重擊所撼動。
“住口!”
翊辰大驚失色,他手緊握著如輕紗一般的星光凝聚成的冥虛鞭,輕易擊倒了沒有防備的相柳。
相柳手撐著身體,不可置信的望著手持冥虛鞭的翊辰,未嘗料到惜曰的好友至今會與他站在對立面。
頭痛欲絕的感覺沒有了。
允晗從地上爬起來,趁著他們愣神之際,變出璃安弓,箭頭對準倒地不起的相柳,弓弦己被她拉到極致。
“你把我哥怎么了。”
相柳對她采取了冷處理,不再理睬她。
“如果我說她是神獸島的人你還會這樣救她嗎。”
允晗暗叫一聲不好,這里離神獸島太遠,來不及往回跑。
見不得別人好,是內心深處的暗夜,缺少光明的指引。
她在內心問侯了相柳祖宗十八代。
“我早就知道她是神獸島的人了。”翊辰平靜的說。
這使正準備逃之夭夭的允晗微微吃了一驚,“你不是不喜歡神獸島嗎,為什么還要救我。”
“我討厭的是兩儀鳳凰,是神獸島皇室,與你無關。”
“我就是皇室成員啊。”
“你也說過,當時兩儀鳳凰下令大捕殺時你不在。”
慕堯的后糟牙都快咬碎了。
他不是生氣,而是在憋笑,憋笑憋得臉都紅了,可是還是忍住了不笑出聲來。
“沒想到大哥會出乎意料地保護一個神獸島的子民,還是個來歷不明的小姑娘,真是活見鬼了。”他對一旁同樣在努力憋笑的錦晟說。
他們其實不擔心相柳和翊辰會打起來,因為就算是這樣,勝方也一定是翊辰。
“相柳,你走吧,我不想傷你。”翊辰別過臉,不再看他。
“不行,不能放了相柳,我哥現在還在他手上呢。”
“我說過,自有人會去救你哥的。”
無聲的告別最狠,相柳連背影都不肯留。
他要去神獸島“阻止”那人去救常亭。
“我該回去了。”允晗說,“今日之恩,他日定當涌泉相報。”
“不必了,這是我欠你的…”
(未完持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