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碰巧是大地的一個小股東。」陸洲不露聲色地說。
「那這就說得通了,明白了。雖然我和陳露以前不對付,但我不否認她在業務上的確還是挺專業的。」
「專業再好,人品不行,她也不配留在大地。」
晏芷歌閉口不再接話,她默默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眼前的陸洲,她有點不認識了。
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大學校園里那個靦腆內斂的陽光男孩,好像更加成熟穩重了。
「芷歌,你要不要考慮來我們公司?我們公司也確實需要你這樣專業的人才。」陸洲有點不自然地將眼光看向對面的咖啡杯上。
「有高輝在,沒有他搞不掂的事情。我就不去了,陸洲,謝謝你的好意。」
上次三人一起吃飯那次,回來后,晏芷歌就查過陸洲公司,知道他和高輝合作的是一間彼有潛力的的互聯網公司,現在更著手AI方面的業務,實力不可小覷,她不想讓人詬病。
「那后面任何時候你有想法加入我們公司,我都非常歡迎。」
晏芷歌再次表示了感謝。
另一邊,陳露當天晚上穿著性感的睡衣,坐在邢總的大腿上,撒著嬌:「你讓我離開大地,我多沒有面子,我不管,科意那邊的股份你得加多10%給我。」
「行,我答應你,姑奶奶!」
「我在大地干得好好的,你真的覺得陸洲是因為晏芷歌的面試的事情?還有科意怎么能和大地比?」陳露的氣顯然還沒消。
「我們不是一起討論過這個問題?除此以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別的什么原因。你放心,你在科意,以后我還能將大地這邊的生意飛單過去,你在那邊負責業務,不是賺得更多嗎?」邢總瞇著眼睛,算計著。
「我想來想去,我也沒搞明白那個陸洲和晏芷歌是什么關系?他為什么要幫她?」陳露看著自己紅色的指甲問。
「誰知道呢,也許和我們兩人的關系一樣,見不得人。」邢總色迷迷地摸了一下陳露的大腿。
「不應該啊,晏芷歌的簡歷上,我看她10天前才回國,這五年她一直在國外。反正這口氣我咽不下去。」陳露忿忿不平地說。
「我不是給你轉了一百萬當做補償了?還讓你去科意當總經理,以后還能將陸洲這個大股東的生意飛單給科意,這一舉幾得的生意,還不解氣?」邢總親了一下陳露的手。
「那我明天把股分合同拿給你簽,還有,以后你要保證科意的訂單量。」陳露扯了扯邢總的衣領說。
「好,都聽你的。小妖精!等會,有電話......我老婆的電話,先別出聲。」邢總將陳露推開,走到陽臺上去聽電話。
「老婆,我剛到A市,還沒到酒店,你早點睡啊,我過兩天就回C市了,好好,我知道了,掛了。」邢總很體貼地關心了一下自己的老婆,確認電話掛掉了,才回到房間。
「你家那個黃臉婆又查崗了?」陳露不悅。
「小寶貝,別生氣,為了這兩天賠你,我撒謊說出差了,你還不滿意?」邢總賠著笑。
「這兩天沒一件事順心,晏芷歌,你給我等著!」陳露面露狠色。
當晚陸洲回到父母家。
楊謹得知陸洲去看過張司琪,還單獨約了晏芷歌出去喝咖啡,非常開心。陸仲凱也豎起大拇指,連聲說:「兒子,有進步,好樣的。」
楊謹說:「小洲,你表白了沒有?」
陸洲說:「媽,這事不能急,我們現在以老鄰居的身份重逢,你們也別太過熱情,小心嚇著她,得不償失。你也別再去問張姨。」
「小洲說得對,這事最好是水到渠成。反正我和你媽現在共同的目標是幫你把芷歌追到手。」陸仲凱說這話,應該是很滿意晏芷歌當兒媳了。
剛到家的晏芷歌摸了摸發熱的耳朵,老媽見狀,問:「小歌,你剛才去送小洲,他說了什么?怎么這么長時間?」
「媽,我們就去喝了杯咖啡。陸洲想讓我去他們公司上班。」
「好事啊,你不是說打算找工作嗎?」
「但我并不打算去陸洲公司,我拒絕他了。上次從機場送我回家的同學在他們公司上班,一個公司不需要這么多負責市場方面工作的人。」
「對,我們去工作是幫別人,不是去給別人添麻煩,小歌,你做得對,媽支持你。」張司琪望著女兒微笑著。
陸洲躺在床上,習慣性地從錢包里拿出晏芷歌的照片,他發現自己根本挪不開目光,用欣長的手指撫摸上照片上晏芷歌的臉,陷入了沉思
大學時代的記憶洶涌而來。他是計算機系的“代碼之神”,她是新聞系的“筆尖精靈”圖書館的偶遇,辯論賽上的交鋒,社團活動時他偷偷幫她修電腦,她則在他熬夜寫代碼時默默遞上一杯熱咖啡。
情愫像藤蔓般悄然生長,兩人卻將各自心事都深藏心底。畢業前夕,他鼓足勇氣想約她,卻得知她已拿到C城電視臺的offer,正躊躇滿志。而他自己,也正陷入初創期的焦頭爛額。那句“我喜歡你”,終究未能說出口。
后來,他隱約聽說她在電視臺并不順利,似乎得罪了什么人,處境艱難。那時他正為產品一個致命Bug和投資人周旋,分身乏術,只發過幾個石沉大海的問候短信。再后來,就聽說她遠走國外深造。熟悉的電話再也沒有打通過。他以為,青春的悸動與遺憾,就此封存。
這一次,如果還有機會,陸洲告訴自己,一定不會放開她的手。
晏芷歌這邊,張司琪突然又毫無征兆地摔了一跤,這次終于在楊謹的幫助下,把她媽媽的病情查出來了。
結果冰冷而確鑿:腦血管多處狹窄、堵塞。影像報告上那些灰白色的斑點,像不祥的詛咒,印在光滑的膠片上,也沉沉地壓在晏芷歌的心頭。
「需要住院,疏通血管,司琪,」楊謹努力
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握住好姐妹微涼的手,說:「這次發現得還算及時,配合治療,能恢復的。」
「媽,聽楊阿姨的,您已經摔倒過好幾次了,真的不能大意。聽話。」晏芷歌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第二天,張司琪住進了醫院。
躺在病床上,看見窗外的光線漸漸暗淡下來,黃昏的影子無聲無息地爬上窗欞,病房里的白熾燈管發出嗡嗡的低鳴,襯得這方寸之地更加孤寂沉重。
晏芷歌看著病床上媽媽,心里揪成一團,她慶幸極時回了國,不然,后果不堪設想,母親老了,她的身體還能經得起多少折騰?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叩響。
篤,篤,篤。
三聲,清晰,,帶著一種克制的節奏感。
晏芷歌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是被那敲門聲猝然攥緊。急忙起身,門已經被推開一道縫隙。
陸洲站在那里。
他穿著一件熨帖的深灰色襯衫,袖子隨意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手腕。走廊里明亮的頂光從他身后涌進來,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輪廓,也讓他臉上帶著的、介于關切與疲憊之間的神情格外清晰。他拎著一大堆瓶瓶罐罐,還有一個果籃。
「陸洲,你?」晏芷歌有點吃驚。
「司琪阿姨,芷歌。我聽我媽說阿姨住院了,我過來看看。」他的聲音低沉溫和,目光先落在病床上的母親身上,帶著安撫的力量,然后才轉向晏芷歌,那眼神里似乎有千言萬語,沉甸甸的。
「小洲,這怎么好意思……」張司琪掙扎著想撐起身子,聲音虛弱。
「阿姨您躺著,千萬別動。」陸洲快步上前,極其自然地伸出手,穩穩地托住母親的手臂,幫助張司琪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他的動作輕柔,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篤定。
「阿姨感覺怎么樣?還頭暈嗎?」陸洲微微俯身,聲音放得更輕,像是在詢問一個需要特別呵護的孩子。
張司琪搖搖頭,又點點頭,最終只是疲憊地嘆了口氣:「唉,老骨頭了,不中用了……」她的目光里充滿了慈愛和信任。這份信任,源于陸洲的母親,正是在陸洲母親的堅持和安排下,才促成了這次徹底又高效的檢查。
「阿姨您別這么說,問題找到了就好,接下來就是配合治療。我媽說您底子好,放寬心,會好起來的。」陸洲嘴角牽起一個溫和的弧度,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隨即看向晏芷歌,「芷歌,我剛才去找我媽,順便把阿姨的CT片子和詳細的檢查報告都帶來了,我媽臨時有一個會議,她晚點再過來看阿姨。」
就在這時——
「砰!」
病房門被人以一種近乎粗暴的方式大力撞開,門板撞在墻壁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小歌!阿姨怎么樣了?我帶了榴蓮王……」李小雅那標志性的、充滿活力的聲音像炮彈一樣砸了進來,瞬間打破了病房里凝重得幾乎凝固的空氣。
她像一陣小旋風似地沖進來,雙手費力地抱著一個巨大的、長滿尖刺的榴蓮,那濃烈霸道的氣味瞬間強勢地蓋過了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整個空間。
然而,她活力四射的腳步和連珠炮般的話語,在看清病房內情形的瞬間,戛然而止。
小雅的目光精準地掃過病床上虛弱的母親,最后,牢牢定格在距離晏芷歌極近、表情有點尷尬的陸洲身上。
小雅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在短短一秒內,完成了從焦急到驚訝,再到一種「果然如此」、「老娘早就看透一切」的了然和促狹的復雜轉變。嘴角迅速勾起一抹狡黠又洞悉一切的弧度,那笑容里燃燒著熊熊的八卦之火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
「喲!」小雅拖長了調子,聲音拔高了幾度,帶著夸張的恍然大悟,抱著那個碩大的榴蓮,一步步踱了過來,目光在陸洲和晏芷歌之間來回逡巡,最終,像刀子一樣釘在晏芷歌臉上,充滿了戲謔:「我說晏芷歌同志,你怎么不讓陸大神坐啊,就這樣干站著,不妥吧?」
小雅故意頓了頓,眉毛挑得老高,眼神瞟向陸洲,意有所指,「抱歉啊,陸大神,我是前天才聯系上晏芷歌,得知你們竟然是發小。」
小雅完全無視晏芷歌瞬間爆紅的臉頰和陸洲臉上掠過的一絲尷尬和吃驚,小雅的這句話包含的信息量太大,這不是相當于在告訴陸洲,晏芷歌已經把近期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閨蜜了?
小雅自顧自地把那個散發著臭味氣息的榴蓮往床頭柜的空位上一墩——差點把陸洲帶來的檢查報告擠下去。然后,她猛地向前一步,動作快得驚人。
在晏芷歌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來不及反應的瞬間,小雅已經一把抓住了好友的手。
「哎!小雅你干什么……」晏芷歌驚恐地想要縮手,聲音都變了調。
話音落下的剎那,陸洲那只帶著體溫和薄繭的手,被小雅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重重地按在了晏芷歌的手背上!
「啪。」
小雅似乎怕陸洲抽離,將自己的手也壓在此時別扭的兩人的最上面。
一聲輕響。皮膚相觸的瞬間,一股強烈的電流感猛地竄過晏芷歌的脊椎,直沖大腦,炸得晏芷歌頭皮發麻。
陸洲的手很大,掌心溫熱而干燥,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卻又像烙鐵一樣燙得晏芷歌渾身一顫。晏芷歌的手指下意識地想要蜷縮,卻被陸洲手掌的重量穩穩壓住,動彈不得。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病床上,張司琪的眼睛里先是掠過一絲驚訝,隨即慢慢沉淀為一種了然和溫和的笑意,嘴角甚至微微向上彎了彎。
陸洲整個人似乎也僵住了。
晏芷歌能清晰地感覺到陸洲按在她手背上的指節瞬間繃緊,他的目光從兩人交疊的手上抬起,直直地撞進晏芷歌的眼里。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最初的無措和驚訝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灼熱的光芒,像黑暗中驟然點燃的星火,帶著探究,帶著某種無聲的詢問,還有一絲……不容錯辨的專注與溫柔。陸洲的喉結,極其緩慢地滾動了一下。
而始作俑者小雅,雙手叉腰,得意洋洋地站在旁邊,像欣賞自己一手打造的杰作。她的目光盯著在晏陸兩人僵持交疊的手上,又掃過陸洲凝視晏芷歌的眼神,最后落在晏芷歌紅得快要滴血、幾乎要冒出熱氣的臉上。
小雅趁勢在陸洲的手上加了力道,暗示他不要放開,這才拿開了自己的手。
小雅咂著嘴,那聲音在寂靜的病房里顯得格外清晰,充滿了勝利者的調侃和毫不掩飾的敲邊鼓意圖,「陸洲啊陸洲,這次你要還是榆木腦袋,就沒有機會了。」
她故意停頓,加重語氣,每一個字都像小錘子敲在晏芷歌快要停跳的心臟上,「你們倆已經錯過了五年時間了……請問人生還有多少個五年,嗯?」
小雅的目光再次落回晏芷歌臉上,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戲謔笑意,聲音陡然拔高,像法官落下最終的宣判錘:
「晏芷歌同學,你也不要再躲避了,請你追隨自己的內心。」
「轟——」
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全部沖上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倒灌回腳底。晏芷歌的臉頰燙得能煎熟雞蛋,耳朵里嗡嗡作響,整個世界都只剩下手背上那一片滾燙的、不容忽視的觸感,和陸洲那雙緊緊鎖住她的、灼灼發亮的眼睛。
榴蓮那霸道濃烈的奇異甜香,混合著消毒水冰冷的氣味,還有陸洲身上淡淡的、干凈的氣息,以一種奇特的方式交織在一起,床頭柜上,那個碩大的榴蓮像個無聲的見證者,靜靜散發著存在感。
張司琪的目光溫和地在兩個人之間流轉,帶著無聲的鼓勵。陸洲的手依然穩穩地覆在晏芷歌的手背上,沒有松開的意思,指尖的溫度透過皮膚,仿佛帶著某種微小的電流,一路蔓延到心底最深處,激起一片陌生的、令人心悸的漣漪。
小雅抱著手臂,嘴角噙著那抹功成身退的狡黠笑意,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掃視,最終滿意地點點頭,彎腰開始鼓搗那個巨大的榴蓮,嘴里還哼起不成調的曲子,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幕只是微不足道的序曲。
病房里的空氣,徹底變了味道。
幾天前,晏芷歌才聯系上剛渡假回C市的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