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鬧鬼的傳言，大概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這鬼不會就是我見到的那個吧？
溫三哥搖了搖頭：“太久了，說不清什么時候有的，我記得老七小時候特別害怕，光是看著遠處的山頭都會哭個沒完，應該有些年頭了。”
呵！他還不承認自己膽子小。
“好了，三哥，換好藥了?！蔽移鹕砀孓o。
回到房里，我湊近了低聲問溫瑰行：“后山有鬧鬼的傳聞？”
他轉頭看我一眼，“嗯”了一聲。
“聽說你小時候，遠遠看著山頭都會哭個沒完？”
他合上書，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你想聽什么？”
算了，還是不調侃他了，我一本正經地坐好。
“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鬼，是那個鬼影嗎？如果存在這么多年，怎么沒找些法師高僧來超度？”
“這不是一般人能處理的，官家為了保證河道，十多年前將那一片劃做墓葬地，陰氣太重，府里也派人手查過……”
他說著突然一頓，而后輕笑著搖頭，“算了，我與你說這些做什么。”
我理解，子不語怪力亂神，他一個讀書人，當然不能整天神啊鬼的。
下午，我去醫館給溫三哥取藥回來，還沒到溫家，遠遠就看見有個黑影匆匆朝我跑來，我嚇了一跳，不會又是那天晚上見到的鬼影吧？
就在我嚇得屏住呼吸，掉頭就跑時，那個黑影叫住了我。
“哎，小娘娘別走，是我啊。”
我停下腳步，這聲音有點耳熟。
黑影手中亮著的暖光在我眼前不遠處輕晃，那盞燈籠移開后，我松了一口氣，這不是看守張寡婦尸體的那個公人嗎。
他身著皂衣，臉圓圓的，笑起來很討喜，我有印象。
“是你啊，你怎么在這？”
“該我問小娘娘才是，怎么這時候到后山這里來了，這里可不安全?！?/p>
我對白河村路況不熟，一路問路走過來的，又想順便看一下這里的地貌，記一記路，這才耽誤了時間，天擦黑才回來。
不過……
這人說話怎么有點怪怪的，什么小娘娘？
什么時候有這種稱呼的？當地方言特色嗎？
我狐疑地看著他，他表情有點怪，突然好像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似的，忙改了口。
“陳娘子是要回去嗎？我送你?！?/p>
“你送？”
嗯……有個公人陪著好像是能壯壯膽子。
“對啊，七爺不是還沒恢復嗎，陳娘子出門，我當然得陪著?！边€沒等我回答，他就已經快走兩步，提著燈籠再前面給我引路了。
我抬腳跟上。
“你上司不是派你來協理治安的嗎？你有空送我？讓孫大爺知道了不會罰你嗎？”
“我上司不就是七……咳，嗯，對，他心中感激陳娘子，叫我當差時多關照些?！?/p>
孫大爺真是個大方的好東家。
要不下次給他打個折，嗨，算了，我在想什么，誰會希望這種事情有下次。
“我以前是負責扛旗的，沒有我不認識的路，所以派我來。”
扛旗？
我腦子里浮現出古裝劇里官員出門，有公人舉著回避肅靜的牌子。
這位公人很健談，他說他叫崔來，家中還有個兄弟叫崔去，這名字倒是順口，崔來崔去。
我與他說著話，一路往山坳上走。
“對了，你剛剛為什么管溫瑰行叫七爺？他明明年紀輕輕，無官無職?！?/p>
公人小哥回過頭來看我，一臉納悶地問：“不叫七爺叫什么？”
“七哥啊，我們這里的人都是這樣叫的。”
他腳下突然一個趔趄，差點把自己絆倒，頭上的皂帽都掉了，手忙腳亂地撿起來戴好。
“娘，娘子說笑了，我們怎么敢喊他七，七……”
我微微一愣，恍惚看到他頭上有個鼓起的小尖角。
他還在激動地解釋不能叫七哥，我揉了揉眼睛，定睛打量他的臉，他健談又愛笑，憨厚的模樣，恐怕平常也是眾多衙役中最會被欺負調侃的那個。
沒什么異樣啊，難道剛才是我看錯了？
我正想著，突然一陣風刮起，有粉塵迷了眼，我別過臉，抬手整理被風吹亂的碎發時，聽到崔來在前頭的驚呼聲。
“誰？”
我嚇了一跳，睜開眼，幾張白色的圓紙從林子里飄出來散落一地，被風吹得直響。
“怎么了？”我問他。
“剛才前面有兩個人竄進了林子?！?/p>
我彎腰撿起一片紙錢，紙錢看起來很新，說明附近有剛經過的送葬隊伍。
崔小哥湊近，提著昏暗的燈籠道：“陳娘子，我還是快些送您回去吧，這山里不安全。”
“既然不安全，為什么還有人往山里送葬？”我有些疑惑，難道不怕送葬隊伍出事？
整個村子，連溫瑰行這樣的讀書人都知道有鬼影出沒，我不信其他人毫無知覺。
“陳娘子不知道，白河村毗鄰河道，許多年前，官家要求沿途河道不許埋葬尸體，劃了一大片山頭用作墓葬地，但是深山老林人跡罕至，總有些野獸精怪的，還是不要靠近為好?！彼吐暯忉尩?。
我用鞋尖輕碾眼前的一塊地，“那這足跡是剛才經過這里的送葬隊伍留下的？這么深，應該扛著棺材……”
崔小哥突然拉著我的胳膊把我扯到一旁的樹后，打斷了我的話。
“你？”
“噓！”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手指指向前方。
前面有情況？
我在樹后小心翼翼探出腦袋，前面樹林深處有兩個男人，正抬著一口棺材，他們將棺材放在地上，坐下來休息，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其中一個人還啐了一口，似乎兩人又交談了幾句，之后就起身開始撬棺材。
“喂！你們在干嘛！”我忍不住出來吼道，“盜侮尸體，你們是想進去蹲三年嗎？膽子很大啊，崔小哥，快把他們都抓起來！”
都說身死賬消，尸體不應該再被羞辱。
那兩人嚇得一個激靈，把手中撬棍舉起，指著我和崔小哥：“哪里來的念四，還帶著個小鬼，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小鬼？這人怎么回事，對官差講話都這么沒禮貌，也不怕進去挨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