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皆為機緣所致,既然你當時成功逃脫,那以后有的是機會報復。”
我怎么覺得,他比我還想報仇啊。
“先別說這些了,”我岔開話題,“你交卷的時候記得要檢查名字啊。”
“什么?”
“也不要吃別人給的東西,筆墨也要檢查好,小心被人動手腳……”
“你閉嘴吧,聒噪。”
我考試經驗比你豐富多了,居然嫌我聒噪!
“睡覺。”他闔上雙眼。
之前不知道他的身份,現在知道了,我實在忍不住好奇,翻身的時候假裝不小心碰到他,手下輕輕摸了摸。
除了身體冰了點,鼻息尚存,胸膛也有微弱起伏。
“你摸我做什么?”溫瑰行失笑道,“他本來就沒斷氣,身體不會壞的。”
“什么意思?”我嚇了一跳,“什么叫身體不會壞,難不成還會腐……”
他抬起兩根手指,輕輕點在我唇上。
“慎言,懂嗎?”他湊近我耳邊,低聲道,“有些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該睡了。”
我點點頭,閉上眼,他也收回了手。
半晌,我又睜開眼瞧他,“可是,我真的可以躺在你身邊嗎?”
說實在的,知道真相后我心里壓力挺大。
“你是得供奉起來的神仙,我怕冒犯了。”
溫瑰行笑了笑:“就算是鬼神,往來人間也需要契約,我總不會自己毀了這個契約。”
話雖這樣說,但我還是覺得要注意些,所以睡的時候面對他側臥,曲起身體用膝蓋隔著,最大限度與他拉開距離。
可就算這樣,也會有意外。
睡著了之后,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姿勢,因為太冷了,不自覺會搶被子,想要把自己裹好,迷迷糊糊不知睡到什么時辰,我卷被子卷到他身側了。
夜間屋子里特別陰冷,他的身體也透著寒氣,等我冷醒時,發現他的身體似乎有點和往常不同。
我的膝蓋似乎碰到……某個部位?
溫度比他體溫要高,溫白氏之前還擔心他無后,現在不用擔心了。
我不敢吵醒他,小心翼翼往后挪,但被子一扯就帶動了他的身體。
溫瑰行微微蹙眉,但沒有睜開眼,他抬手將被子推給我,他自己的后背都露出來了。
我立刻將自己裹成球,這種時候就不客氣了。
“你,那個……”
你沒發現自己身體有反應嗎?
我很想問,但又不敢問這種送死的問題。
“嗯?”溫瑰行闔著眼,懶懶地應了一聲。
我裹著被子繼續往后挪,盡量與他保持距離。
但這舉動把被子都搶過來了,他整個人此時都露在陰冷的空氣中。
照他之前解釋的說法,他也只是借用了溫瑰行的身體,也就是說現在也只是肉體凡胎,是有可能會著涼的。
我糾結了一下,最后還是問他:“你冷不冷?要不你轉過去,背對著我,我勻一點被子給你吧。”
溫瑰行瞇著眼,似乎有些不解:“為什么要轉過去?”
因為你有生理反應啊!
我心里暗暗怒吼,但又不敢說出口。
“若是害羞,你轉過去不就行了。”他微微蹙眉,似是嫌我煩。
我忍不住脫口而出:“我轉過去也沒用啊,還是免不了會碰到。”
溫瑰行睜開眼,臉色微變,似乎也感覺到了一些不同。
他原本是面對我側臥著,此時翻了個身平躺著,輕笑一聲道:“七魄歸位了。”
“什么意思?”我悄聲問。
“原本七魄都快散了,我強行續命聚攏七魄,原以為七日就好,現在看來還是我道行太淺,耗費這些日子方好。”
所以剛開始醒來時,他動動手指都費勁?
“我聽說,一個人的三魂七魄去了一半,性命就危矣,那你現在全好了嗎?”
做我這一行,也聽過很多都市傳言,知道很多怪談,但基本上科學宣告死亡的,是不可能再活過來了。
我還是第一次親身經歷起死回生。
他耐心的給我解釋:“命魂乃七魄之根本,只要命魂還在我手上,其他都好說,無非是損失一些道行罷了。”
我悄悄塞過去一些被子,把尷尬遮掩了。
他似乎也知道我的舉動,將我的手按下去,低聲道:“安心睡你的,寅時,陰轉陽,寅時后就沒這么冷了。”
原來他也知道房里冷啊。
送溫瑰行去縣學的馬車是從孫家借來的,孫大爺為了感謝我們分文不收。
我悄聲叮囑他:“我知道你身份尊貴,但其他人不知道,若是有人無心冒犯,你多包涵,不然溫家其他人恐受牽連。”
許是我這話說的勢力,他忍不住笑道:“你很懂得處世之道嘛。”
“我無依無靠,當然懂得做小伏低。”
這是我本人的境遇,倒也和后來的陳小姐相似。
上車前,他回頭瞥了我一眼。
溫白氏笑道:“老七放心,我們會照顧好你媳婦兒的。”
他點點頭,似乎剛才的猶豫確實是因為不放心我。
我只好在眾目睽睽之下,挪了幾步湊近他耳邊悄聲道:“你放心去吧,我會好好供奉牌位,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你有什么吩咐,只要托個夢給我就行。”
溫瑰行被我逗笑了。
他這一笑,如寒冰乍破,眉目間的清亮如朝霞的光輝。
我離得太近,看的愣住了。
“我去縣學之后,崔來會留在這里,你若有事,用符喚他來就行。”他交代完抬手摸了摸我的腦袋。
我感覺自己快冒煙了。
我一直站在門口看著馬車離開的方向,直到馬車在山道上消失不見,我才回屋去。
我有些懷疑,懷疑自己心里是不是冒出了一些不該有的情愫。
下午,周頌年上門來找溫瑰行道別,我告訴他溫瑰行已經去縣學了。
他看起來有些遺憾,搖搖頭,從布包里拿出一個小葫蘆遞給我。
“煩請陳娘子到時將此物奉上。”
“這是?”
“貧道就在離府城不遠的清微山上修行,這是貧道的師父去歲自己釀的酒,貧道身無長物,謹以此物奉上。”
我收下了他的葫蘆,于是牌位前有了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