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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紅塵中洗盡鉛華

第十八章破碎慢慢撿

范小滿掏出鑰匙開單元門時,把那串掛著白酒代理的鑰匙扣捏得泛白——那是去年從山東酒廠簽完合同后,廠家給的兩市代理授權牌,巴掌大的金屬牌上刻著“授權經銷商范小滿”,當時齊輝拍著他的肩膀說“小滿,咱哥倆把這倆市的白酒生意做起來,以后不愁沒錢賺”。此刻金屬的涼意透過指尖鉆進來,像冰碴子扎在心上。

樓道里的聲控燈壞了大半,他摸黑往上走,每一步都踩得樓梯“拖拉拖拉”響,回聲在空蕩的樓道里撞得人發慌。剛到家門口,就聽見屋里傳來賬本摔在茶幾上的脆響,混著田家玉壓得發顫的聲音:“到底什么時候回來?山東酒廠的尾款、王老板的貨款,還有那小額貸,幾十萬的窟窿,今天必須說清楚!”

推開門,客廳的吸頂燈刺得他眼睛發酸。田家玉坐在沙發正中央,頭發亂得像揉過的毛線,膝頭攤著一疊皺巴巴的代理合同和送貨單,旁邊擠著她的三姨、二姑,還有遠嫁的表姐——自從家玉父母過逝,這些親戚總以“娘家人”自居,此刻卻像一群盯著獵物的烏鴉,目光里全是審視。

“你還知道回來!?”田家玉抬頭看他,眼底的紅血絲爬滿了眼白,手里攥著那張和山東酒廠簽的代理合同,“你跟我說,當初你和齊哥合伙,你出大頭兒,他出小頭兒,怎么現在他說撤資就撤資?那錢連個水響都沒聽見,你到底把錢弄哪去了?還有你找小額貸借的那幾十萬,是補他撤資的窟窿,還是被你拿去填別的坑了?”

小滿換鞋的動作頓住,玄關的鞋架上還擺著他去山東簽合同那天穿的皮鞋,現在鞋尖沾著的白酒漬沒擦干凈——那是上周小額貸催債的人堵在倉庫門口,他慌著跑,撞翻了堆在門口的白酒箱,濃香型的酒灑了一地,也濺臟了這雙鞋。他無父無母,這輩子最信“兄弟情”,可提到齊哥,喉嚨里像卡了碎玻璃,連話都難說出一句。

“齊哥撤資,是因為他跟著人學邪教”小滿聲音發澀,指尖攥得發白,眼神里透著難掩的無奈:“簽完代理合同的第三個月,我去他家對賬,看見屋里擺著書,桌上還放著個刻了字的木牌。我問他這是啥,他說跟著師傅練這個能‘靜心’,還說以后要多花時間在這上面。后來他師傅找他談了次話,回來就跟我說‘小滿,這生意做著分心,師傅不讓我再摻和了’,然后就把投進來的錢全抽走了,說要‘專心跟著師傅學’。”

“跟師傅練功?”三姨突然尖著嗓子站起來,手指幾乎戳到他鼻尖,“范小滿你編瞎話也編個像樣的!你齊哥做了這么多年生意,怎么會突然為了個‘師傅’撤資?你是不是想把他撤資的責任推給別人?你無父無母,家玉跟你過就夠委屈了,現在倒好,她那點嫁妝全被你賠進去,還欠幾十萬的債,你是想把她逼死嗎?”

小滿的胸口猛地發悶,像被人塞了團浸了酒的棉絮。他想拿出證據——想說齊哥最后給他發的短信,上面寫著“小滿,別找我了,師傅說我跟你合伙是‘走岔路’”;想說齊哥媳婦哭著來找他的樣子,說齊哥不僅抽走了合伙的錢,還把家里的存款都拿去“給師傅買東西”,連孩子的補課費都沒留。可話到嘴邊,卻被二姑抽出來的一張單據堵了回去。

“別扯什么師傅徒弟!”二姑把單據拍在茶幾上,計算器“啪嗒”掉在地上,“五月十二號這筆八千塊,是給誰了?我問過王老板,他說根本沒收到你說的錢!還有六月初提的兩萬現金,用途寫的‘其他’,你無父無母,沒老人要養,這錢花在哪了?”

單據上的字跡是他自己寫的,可他怎么也想不起來——那段時間他天天跑超市、煙酒店,有時候一天開三百公里的車,累得倒頭就睡,腦子像被酒精泡著。他只記得有次為了讓一家連鎖超市進他的酒,陪采購總監喝到胃出血,第二天硬撐著去倉庫盤點;還有次齊哥媳婦來求他,說孩子交不起補課費,他偷偷給了五千,沒敢跟田家玉說——他怕她更擔心。

“我……”小滿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一個字。田家玉突然哭了,不是號啕大哭,是捂著嘴,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淚滴在代理合同上,暈開了“兩市獨家代理”的字樣:“范小滿,我不是要跟你吵,我是怕。那些小額貸的人昨天打電話,說再不還錢就去我單位貼大字報,還說要去兒子公司找他……我爸媽走得早,你也沒個親人,咱們要是被催債的纏上,兒子怎么辦?”

這話像一把鈍刀,在小滿心上割了一下又一下。他想去抱田家玉,卻被她猛地推開。

田家玉的手碰到了他胳膊上的淤青,那是昨天催債的人推搡時,他撞在倉庫的白酒壇上弄的,紫一塊青一塊的傷痕藏在袖口下,他一直瞞著。“你別碰我!”田家玉的聲音帶著哭腔,“把所有賬本、代理合同都拿出來,一筆一筆核對!從你簽山東酒廠的代理到現在,進了多少酒,賣了多少酒,欠了多少錢,都給我說清楚!”

接下來的五天,家里成了“對賬現場”。天剛亮,三姨就帶著老花鏡和計算器來“坐鎮”,表姐拿著手機錄視頻,說是“留證據,免得范小滿賴賬”。每一筆支出都要被反復盤問,每一個數字都像針,扎得小滿心口發疼。

“四月進的這批濃香型白酒,進價八十一箱,你給王老板算七十八?你是不是瘋了?”三姨把賬本摔在他面前,倉庫房租每月六千,送貨員工資四千,你虧本鋪貨,是想讓家玉跟你一起喝西北風嗎?”

“王老板說先低價鋪二十箱,賣得好再長期合作。”小滿低著頭,聲音輕得像蚊子叫,“我想把渠道鋪開,以后多賺錢,給家玉多賺點養老錢……”

“多賺錢?”二姑冷笑一聲,搶過代理合同翻了兩頁,“山東酒廠的尾款還欠著,你倒好,給兒子買筆記本電腦花了八千!家玉連件兩百塊的外套都舍不得買,你倒大方!”

他想辯解,那電腦是兒子說公司辦公用著不方便,他想著兒子剛工作沒幾年,手里不寬裕,就偷偷買了寄過去,可話沒說完,就被表姐打斷:“行了,別扯這些!現在最重要的是離婚——房子必須歸家玉,你欠的幾十萬債自己還,不然催債的纏上我們,連我外甥都受影響!”

“離婚”兩個字像炸雷,在小滿耳邊響得嗡嗡疼。他看向田家玉,她坐在沙發上,手指絞著衣角,沒說一個“不”字——她默認了。

小滿突然覺得可笑,他無父無母,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個安穩的家,費勁拿下兩個市的代理,總說“生意做好了,就能讓家玉和兒子踏實”,可現在,家卻被齊哥的“師傅”和代理生意,拆得七零八落。

“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這話他聽巷口老人說過無數次,可眼前這群“娘家人”,卻巴不得立刻拆了他的婚姻。三姨偷偷跟表姐說“早看范小滿不靠譜,無父無母的人沒根,還跟被‘師傅’迷了心的人合伙,家玉跟他過真是委屈”,二姑在親戚群里發語音直播“戰況”,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們哪里是幫田家玉,分明是來看一場免費大戲,看他這個沒爹沒媽的“范代理”怎么摔得灰頭土臉。

去民政局那天,天陰得厲害,像要下雨。小滿穿著和田家玉談戀愛時買的外套,口袋里揣著離婚協議書——上面寫著“位于向陽街6號樓2單元401室歸田家玉所有,范小滿個人所欠小額貸、酒廠尾款及貨款由其自行承擔”。

剛進大門,值班的李姐就笑著打招呼:“小滿來了?上次你給我帶的山東白酒,我家老爺子說口感特別好,下次再幫我留兩箱啊!”

小滿的臉瞬間紅到耳根,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田家玉把離婚協議書遞過去,李姐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筆“啪”地掉在桌上。周圍的辦公人員都閉了嘴,齊刷刷地看過來,空氣安靜得能聽見打印機的“嗡嗡”聲。小滿能感覺到背上的目光,有好奇,有同情,還有竊竊私語:“聽說他的合伙人被‘師傅’勸著撤資了,還欠了幾十萬小額貸”“他無父無母,現在連家都沒了,以后可怎么過”。

簽字時,他的手有點抖。田家玉的名字簽得很快,他盯著那個熟悉的字跡,突然想起結婚那天,田家玉笑著說“范小滿,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咱們一起好好過”。現在,同樣的筆跡,卻成了這段日子的句號。

走出民政局,田家玉把鑰匙遞給他:“房子我會盡快賣掉,免得催債的找上門。兒子那邊我會跟他說清楚,你想他了就打電話,他長大了,能理解。”

小滿接過鑰匙,指腹摩挲著上面的代理授權牌,金屬邊角硌得手指生疼。田家玉和兒子是他唯一的親人,現在卻連家都沒了。他想說“對不起”,可話到嘴邊,只變成“天冷了,讓兒子多穿點”。

田家玉點點頭,轉身走了。風卷起她的衣角,像斷了線的風箏。小滿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手里的離婚證輕飄飄的,卻像有千斤重。天空飄起小雨,打在臉上,涼絲絲的,可心里比這雨還涼。

他沒回家,直接去了單位宿舍。十平米的小房間里,鐵架床掉了漆,衣柜門關不嚴,桌上擺著他剛工作時用的搪瓷杯。他把簡單的行李放在床上,剛坐下,就聽見門外的說話聲:

“就是他,昨天離婚了。”

“真的!他合伙人被‘師傅’迷了眼撤資,還欠了幾十萬小額貸,怎么還啊?”

“你還記得劉軍不?去年欠了小額貸,催債的天天堵門口,還往他家噴油漆,最后他辭了職,換了手機號去XJ,再也沒聯系過……”

“當然記得!還有樓下賣家電的老吳,欠了小額貸,店被砸了,胳膊也被打斷,最后在倉庫上吊了,太慘了……”

劉軍的事他記得清楚——去年劉軍借小額貸給母親治病,還不上,后來催債的天天守在單位門口。有次劉軍剛進大門,就被兩個壯漢揪著衣領拖到墻角扇耳光,罵他“老賴”。后來劉軍遞了辭職報告,走的時候只跟小滿說“我實在扛不住了,走了就不回來了”,之后就沒了音訊。小滿后來聽人說,劉軍走的時候連母親都沒敢告別,只留了張字條說“等我還清債就回來”,可至今都沒半點消息。

還有老吳,以前小滿去他店里買過冰箱,老吳總樂呵呵的,說“做點小生意,夠自己花就行”。可上個月,催債的人把他的店砸得稀爛,電視、冰箱摔了一地,連墻上的營業執照都被撕成了碎片。有天晚上,小滿下班路過,看見老吳坐在店門口的臺階上,手里攥著一瓶廉價白酒,眼淚順著皺紋往下淌,嘴里還念叨著“我咋就這么傻,借了那玩意兒”。沒過三天,就傳來老吳上吊的消息——他在倉庫里用繩子掛在了空調外機上,旁邊放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寫著“太累了,撐不下去了”。

想到這些,小滿的胸口像被巨石壓住,喘不過氣。他掏出手機,想給兒子打個電話,卻看見屏幕上跳出一條催債短信:“范小滿,欠的錢今天必須先還一部分,不然就去你單位找領導,去你兒子公司堵他!你雖然無父無母,但你別想跑,跑了也能把你揪出來!”這是這個月的第十一條了。

他把手機扔在桌上,癱坐在椅子上。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著玻璃,像有人在低聲哭:無父無母,現在又沒了家,要是像劉軍一樣跑了,兒子這輩子都會被人戳脊梁骨;要是像老吳一樣扛不住,兒子豈不是連最后一個親人都沒了!?

肚子餓得咕咕叫,他剛翻出行李袋里的過期泡面,門被輕輕敲了敲。

“小滿,在嗎?”是老陳,單位的老同事,平時總多照拂他幾分,以前還常去他的白酒倉庫幫著盤貨。

小滿打開門,老陳手里端著一個保溫桶,走進來把桶放在桌上:“我愛人煮了點小米粥,還炒了個土豆絲,你趁熱吃。看你這幾天沒怎么去食堂,肯定沒好好吃飯。”

保溫桶打開,小米粥的清香飄了出來,混著土豆絲的醬香。小滿的眼眶突然熱了,他無父無母,從小就習慣了自己扛事,很少有人這么細心地惦記他的溫飽,喉嚨里像堵了團棉花,半天只說出一句“謝謝陳哥”。

“別跟我客氣。”老陳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放在桌上,“這里面有七千塊,是我攢的閑錢,你先拿著應急。我知道你最近難,也聽說了劉軍和老吳的事,但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有兒子,有盼頭,不能走歪路,更不能想不開。”

老陳頓了頓,又指了指小滿口袋里露出來的代理授權牌,繼續說:“你做了這么久白酒代理,經銷商你都熟,王老板他們以前跟你合作得也不錯,等緩過來,說不定還能跟他們商量著先鋪貨再結款,慢慢把債還上,別一個人扛著,有事跟我們說。”

老陳的話像一束光,照進小滿漆黑的心里。他看著那碗冒著熱氣的小米粥,忽然想起兒子昨天打電話說“爸,我這幾個月攢了些錢,你先拿去用,不夠我再跟同事借點”——兒子長大了,能替他分擔了,他怎么能就這么垮了?

他端起粥碗,喝了一口,溫熱的粥滑過喉嚨,暖流慢慢擴散到全身。這時,手機突然響了,是田家玉打來的。小滿的心猛地一緊,趕緊接起,聽見家玉帶著哭腔的聲音:“范小滿,我剛才去銀行查流水,發現你昨天給我卡上轉了一萬五……你哪來的錢?是不是又借小額貸了?你別學劉軍跑,也別學老吳……你……

菜小月兒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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