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雙重痛楚的交織碾壓下,疲憊最終如沉重的潮水,漫過楊橙強行構筑的所有堤壩。意識一點點沉淪,脫離冰冷痛苦的現實,墜入一個光怪陸離、交織著希望與絕望的深淵——夢境。
第一幕:燕園殘像
仿佛被無形的引力吸扯,楊橙猛地“站”在了……燕城大學那熟悉而古老的理學院樓前。
陽光異常明媚,傾瀉在爬滿藤蔓的紅磚墻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微風拂過,帶著初秋清爽的氣息,還有……紙張和油墨的馨香。一切都如此清晰、鮮活,仿佛觸手可及。她低頭,身上穿的,竟是高二那一年,唯一一條沒有補丁、洗得發白卻干干凈凈的淺藍色牛仔裙。粗糙而熟悉的布料摩擦著皮膚,帶來一種穿越時空般的不真實感,卻又帶著久違的、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腳步不受控制地向前邁去,走向記憶中那間階梯教室——大二上學期主修的核心課程《經濟學原理》。那個讓她絞盡腦汁、常常感到力不從心的龐然大物。
“楊橙?”
一個熟悉得讓她心臟驟停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她猛地回頭。
楊成。是少年的楊成。
他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洗得微微泛白的牛仔褲,碎發隨意地散落在光潔飽滿的額前,鼻梁挺直,唇角噙著一抹干凈、沒有一絲算計和陰霾的笑意,眼神清澈明亮,如同冬日暖陽下的冰河,折射著純粹的輝光。沒有后來商界的深沉冷冽,沒有背負家族重壓的陰郁,也沒有面對她時那份復雜難辨的痛苦。那是楊橙記憶中幾乎被遺忘的,純粹的楊成。
他揚了揚手中的卡片,笑容更盛:“就知道你會來搶座。喏,你的票,老位置,第四排中間,視角無敵。”
他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像一串輕盈跳躍的音符,撞在楊橙塵封已久的心弦上。
楊橙怔怔地看著他遞過來的紙片,熟悉的印刷體,熟悉的座位號(E411-4-17)。一股強烈而陌生的暖流瞬間涌上鼻腔,帶著酸澀的疼。她下意識地想去接,指尖卻在即將觸碰到那卡片邊緣時停住。她怕一碰,眼前的幻影就會消散。
楊成似乎對她的遲疑毫無所覺,很自然地收回票卡,晃了晃手里的另一張:“走吧,一起?晚了占不到好地方。”
說罷,他率先邁開長腿,走向教室門口,還回頭朝她調皮地眨了眨眼。那是她在現實里從未見過的屬于楊成的表情。
周圍的景象模糊而嘈雜。
學生們三五成群地走過,書包帶子晃動著青春的節奏,討論聲、嬉笑聲、趕路的腳步聲交織成一片屬于大學的特有喧囂。
楊橙像一個失魂的人偶,亦步亦趨地跟在那個陽光開朗的少年身后。她能聞到陽光曝曬后干凈的草木氣息,能感受到腳下堅硬石板的觸感,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走廊角落里剝落的石灰墻皮。
這一切細節的堆積,讓這個夢境堅固得近乎荒誕。
她的心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不顧一切地沉溺在這虛幻的真實里。
直到踏入圖書館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一切的喧囂被瞬間隔絕。
這里是圖書館的頂樓——古籍文獻區。一個近乎與世隔絕的靜謐王國。
窗外,剛才還晴空萬里,此刻已是濃云密布,沉甸甸的鉛灰色壓得人心頭發慌。豆大的雨點開始噼里啪啦地砸在高高的彩色玻璃窗上,蜿蜒流下,將窗外扭曲的世界割裂成模糊的光斑。
窗內,恒溫空調保持著令人舒適而稍顯冰冷的23攝氏度,空氣里彌漫著舊書紙張、油墨和輕微樟腦丸混合的獨特氣味,是楊橙記憶中屬于專注與安全感的味道。
吊頂暖黃的燈光輕柔地鋪灑下來,將一排排厚重的木制書架籠罩在昏黃而柔和的暖色調中。
她坐在一張厚重的實木閱覽桌旁。面前的攤開的《宏觀經濟學精析》顯得如此遙遠。
她側目,楊成就坐在她右手邊的椅子上。他沒有看書,左手肘支在桌上,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支純黑的鋼筆,指尖微動,金屬筆身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他的側臉線條在這柔和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溫潤。
安靜。只有書頁偶爾被翻動的輕微沙響,雨點敲打玻璃的連綿節奏,以及……兩人之間那若有若無的、微妙的張力。
忽然,桌下傳來溫熱的觸感。楊橙觸電般想縮回腿。
楊成的右腳踝不知何時,輕輕地、試探性地,纏繞住了她的左腳踝。一個帶著體溫、慵懶又極富占有欲的小動作。
他沒有看過來,依然保持著注視桌面的姿態,但嘴角卻似乎勾起了一個極其細微的弧度,泄露出一絲少年人得逞般的、狡黠的心滿意足。
那腳踝處的溫度,如同一個小小的暖爐,驅散了古籍區的涼意,也點燃了楊橙血液深處隱秘的悸動。她一動不敢動,仿佛驚擾了此刻的寧靜便是最大的罪過,任由那股溫熱的暖流沿著神經線,緩慢而堅定地蔓延至全身。
“啪嗒!”
筆筒被她思考時無意識伸長的腿不小心掃倒,里面七八支畫筆、鉛筆噼里啪啦滾落一地,在寂靜的閱覽室里敲打出突兀而響亮的噪音。旁邊幾桌正在埋頭苦讀或低聲討論的學生聞聲望來。
楊橙窘迫得想立刻鉆到桌子底下。她慌張地彎下腰去撿拾。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比她更快。
楊成不知何時已經蹲在了她面前的地上,手長腳長,三下五除二,麻利地將散落的文具攏在一起。
在她慌亂的目光中,他拿起滾到旁邊書架下方的一本黑色硬殼大部頭——《期權期貨定價:理論與實務》。那是她下學期的教材,此刻在夢境中以實體的重量提醒著她現實的沉重。
“喏。”楊成將書遞給她,低沉干凈的嗓音在安靜的空間里響起,“‘毒丸’的實操基礎?”他眼里帶著洞悉一切的笑意,那瞬間的眼神跨越了夢境與現實的距離,讓楊橙心尖狠狠一顫。他仿佛知道些什么?知道她現實中被迫啟動的“毒丸計劃”?
就在這時,一聲刻意憋住但還是清晰可辨的、帶著揶揄的笑聲從側后方某個書架角落響起:“哦豁!楊神現場抓女友開小差?哇哦……”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面容模糊、穿著燕大棒球衫的男生,正舉著一個當時還比較新鮮的單反相機(D80),鏡頭赫然對著他們。男生臉上是發現了驚天八卦的興奮。
少年楊成的反應迅如閃電。臉上的慵懶和暖意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冒犯的銳利。幾乎是同時,他手中那本厚厚的《期權期貨定價》帶著風就擲了出去,正朝著那男生面門砸去。當然,沒砸到,但在男生驚叫閃避的空隙,楊成已經像一頭被激怒的年輕獵豹般沖了過去。
“站住!相機給我!”楊成帶著怒意的低吼在書架間響起。
混亂的聲音逐漸遠去。桌邊只剩下心臟還在狂跳的楊橙,以及桌上那本楊成方才在看的書。
她下意識地伸手拿起它。
那是一本……高等數學筆記。
工整清晰,邏輯嚴謹,重點突出,字跡鋒利有風骨,正是楊成的手筆。筆記的邊角因為經常翻閱已變得柔軟。這筆記她曾經隔著過道偷瞄過無數次,此刻竟真真實實握在手中。她輕輕摩挲著紙頁邊緣,感受那熟悉的書寫力量。
手指無意識地翻動著。當翻到中間某頁時,一張折疊的薄紙片從紙頁間飄然而落。
楊橙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攫住了她。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張紙片。觸感……有些粗糙焦脆。
展開。
是一張照片。
像素不高,背景昏暗混亂,似乎是某個幽深的巷口。一個身材清瘦、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與楊橙身上這條牛仔裙同時期)的長發少女,正被一個魁梧模糊、顯然醉醺醺的男人粗魯地抓住手腕,用力向巷子深處拖拽。
少女的身體以一種完全抗拒的姿態向后傾仰著,驚恐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線下只留下模糊的側影,但那雙瞪大的、充滿絕望的眼睛,卻如同深淵一般穿透了模糊的像素,狠狠刺進了看照片人的心里。
照片的邊緣,有明顯被高溫灼燒過的焦黑色痕跡,像是剛從火堆邊搶回。一張殘片,凝固著一段不堪回首的恐懼。
楊橙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指尖冰涼。她艱難地翻過照片。
照片的背面,是楊成那熟悉的、遒勁有力的字跡,記錄著:
2009年9月16日舊巷(南側入口)救下第7次狀態:受驚,無重傷。
2009年9月16日!
楊橙的瞳孔猛地收縮,大腦一片空白。這個日子,這行冰冷記錄“狀態”的文字,像一把生銹的鈍刀,在她最深的傷口里反復攪動!
這個日期……這個日期……在現實中,在冰冷的深城舊巷,正是楊成不顧她的激烈反抗,強行拖拽、強吻她,最終觸發她童年最恐怖的創傷記憶、導致她絕望昏迷的日子!是現實噩夢開始的日子!
夢境中的“救下第7次”,與現實中的“強制傷害”,如同兩枚精準咬合的齒輪,殘酷地將虛幻的美好與殘酷的現實焊接在一起。
那些模糊的記憶碎片此刻無比清晰地翻涌上來:舊巷冰冷潮濕的空氣、男人濃重的酒氣和汗臭、粗糙墻壁磨蹭手臂的疼痛、無力的掙扎、深不見底的恐懼……還有后來,楊成那不由分說的強硬、他覆上來的唇、那被強行喚醒的、更為絕望的夢魘……
她大口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胃里翻江倒海,冰冷的汗水瞬間浸透了后背。那個給她披上暖意灰毛衣、腳踝輕輕糾纏的少年楊成,與那個在舊巷里眼神狠戾、不顧一切將她視為所有物強行動作的楊成,兩張面孔在她腦海中瘋狂疊加、撕裂。
巨大的荒謬感和尖銳的痛楚撕扯著她的神經。這就是所謂的“守護”嗎?他一次又一次地介入她狼狽不堪的黑暗時光,記錄在案,同時又親手制造了那最不可饒恕的一次傷害!
就在這時,一股溫暖的、帶著淡淡煙草和干凈皂角氣息的味道包裹了她。一件柔軟舒適的灰色開司米羊毛衫,輕柔地、帶著不容拒絕的力度,披在了她顫抖的肩膀上。
溫暖瞬間隔絕了古籍區恒溫空調帶來的冰冷,也短暫地阻隔了那張照片帶來的刺骨寒意。楊成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微喘著氣,額角似乎還有一層薄汗。那個搗亂的棒球衫男生已不見了蹤影。
“沒事了。”他低聲說,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和與堅定,目光落在她煞白的臉上和她手中捏著的那張照片上,眼神復雜難辨,卻沒有絲毫的意外。他似乎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冷嗎?雨還在下。”他自然而然地在她身邊坐下,像什么都沒發生過——沒發生過那個小插曲,也沒發生過那張照片的曝光。他從隨身的紙袋里拿出一個還冒著熱氣的糖炒栗子紙包,熟練地剝開一枚滾燙圓潤的栗子,遞到她嘴邊。棕褐色的外殼油亮,散發著誘人的焦糖甜香。
“嘗嘗?新炒的。”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楊橙機械地張開嘴。溫熱的栗子仁被送入口中,粉糯香甜的口感瞬間在舌尖化開,驅散了口腔的苦澀。然而,她的目光卻定格在楊成掌心那枚剛剛被他剝開的栗子空殼上。
那半圓形的栗子殼內部,竟被人用極其精細的刻刀,清晰地刻上了一行優美的英文字體:
“Letlifebebeautifullikesummerflowersanddeathlikeautumnleaves.”(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泰戈爾,《飛鳥集》
轟隆!
一道無聲的霹靂在楊橙的識海中炸裂!
這詩句!這熟悉的、被她鐫刻在靈魂深處的詩句!
五年級那個下午,黑暗、冰冷、絕望的隧道里,那個穿透絕望壁壘的清朗讀書聲,那個支撐她爬出血污、掙扎求生,并成為她日后無數次在黑暗中緊握救命稻草的聲音……
那反復吟誦的,正是這句詩!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眼前這張年輕英俊、帶著關切又深藏著復雜情愫的臉。光影在他臉上投下溫柔的輪廓,那雙眼睛,此刻是如此澄澈專注地看著她。時光仿佛在這一刻倒流、重塑。那個隧道里的聲音,那個少年時代的讀書聲,與眼前這個人……竟然是……重合的?!
難道……
“楊……”
第二幕:熔爐獻禮
“嗚——嗚——嗚——!”
刺耳的警報聲如同無數把鋒利的錐子,毫無征兆地、極其粗暴地撕裂了圖書館頂樓溫馨靜謐的空氣!尖銳的音波狠狠地撞擊著耳膜,瞬間讓整個世界扭曲、崩塌!
橘紅色的、令人窒息的警示燈瘋狂閃爍,將古籍區柔和的暖黃燈光粗暴地驅趕殆盡!原本整潔、彌漫著書香的空氣,瞬間被一股刺鼻、辛辣、帶著強烈腐蝕性的化學氣體味道侵占!濃煙不知從何處滾滾冒出,迅速彌漫,遮蔽了視線,灼燒著喉嚨!
“咳咳咳……火災警報?”“快跑!化學樓實驗室那邊!”“天吶!是……是濃煙!有毒的!”
恐慌的尖叫聲此起彼伏!桌椅碰撞、書本跌落、紛亂的腳步聲、絕望的呼喊聲……剛才還秩序井然的圖書館瞬間變成了地獄的入口!
混亂中,楊橙想站起來跟隨人流逃離,雙腿卻軟得如同棉花。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將她死死按在座位上!下一秒,冰冷的金屬觸感猛地在她的左手手腕和右腳踝上鎖緊!
“咔噠!”
沉重的機械鎖扣聲冰冷入骨!
是手銬!將她牢牢鎖在了旁邊那個用于支撐巨大古籍書架的、冰冷的鐵質反應釜支架上!
絕望像一只無形的巨手,瞬間扼住了她的咽喉!毒煙瘋狂涌入肺腑,視線模糊,灼熱的氣流燎烤著皮膚。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貼近!她徒勞地掙扎著,冰冷的金屬將手腕腳踝磨得生疼,眼前的濃煙中仿佛顯現出童年舊巷里那個醉漢猙獰的臉,實驗室里詭異的火光似乎與深城舊巷破敗的墻垣重疊……她又要被拋棄了嗎?像無數次在噩夢中一樣?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擊的巨大爆響在她耳邊炸開!火星四濺!
一個人影如同從熔巖煉獄中掙脫的狂神,裹挾著一身雪白的滅火器泡沫和刺鼻的干粉,破開濃煙和火光沖到了她面前!是楊成!他眼神銳利如刀,手中緊握著一根從附近消防栓上強行拆下來的、沉重的紅色破門槌!那破門槌的尖端,正狠狠地砸在鎖著她的其中一條鎖鏈的鏈扣上!
“別動!低頭!”他嘶吼著,聲音被濃煙熏得嘶啞,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沒有絲毫猶豫,那沉重的破門槌再次高高掄起,帶著他全身的力量,像一顆出膛的炮彈,精準無比地、狠狠地砸向另一處更關鍵的鏈扣連接處!
“當啷!咔嚓!”
堅硬的鋼鐵鏈扣在巨力下扭曲、變形,終于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斷裂開來!斷裂的瞬間,巨大的反震力震得楊成手臂發麻,但他沒有絲毫停滯!
“走!!!”
他一把抓住她剛剛解脫的手腕,力道之大不容抗拒。巨大的慣性帶著兩人,如同失控的炮彈,直直撞向側面那面巨大的、由無數小塊彩繪玻璃拼接的窗戶!
“嘩啦啦——!!!”
巨響如同水晶宮殿的崩塌!無數色彩斑斕的玻璃碎片如同最狂暴的鉆石風暴,伴隨著飛濺的火星、泡沫和濃煙,四散飛射!冰冷的空氣夾雜著硝煙般的味道,如同一個巨大的巴掌,狠狠地打在楊橙的臉上,冰冷的雨水也瞬間潑灑而入!
巨大的失控感侵襲而來!他們正從至少四層樓的高度,如斷了線的風箏般,朝著下方被暴雨和混亂籠罩的校園地面,急速墜落!
風聲在耳邊凄厲地嘶吼!失重的恐慌拽緊了心臟!就在這急速下墜、仿佛要墜入深淵的剎那,一只手猛然將她狠狠地拉向一個堅實溫熱的懷抱!
楊成用身體將她完全裹住,用自己的背脊承擔了大部分下墜的沖擊和飛濺的玻璃碎片。他緊緊抱著她,下巴抵在她冰冷的、沾滿了泡沫和煙灰的頭頂。
但破門而入的不是消防員,是頂著滅火泡沫的楊成。他嘶吼著用管鉗砸斷鎖鏈,燙傷的手背抹得她滿臉白沫:“數到三就帶你飛!”他們撞碎玻璃窗墜向夜空時,楊成突然咬她耳朵:“你的‘毒丸計劃’我早藏進生日蛋糕了——二十歲快樂,我的金融女神。”
楊橙笑著去抓飄落的蛋糕糖霜,指尖卻觸到現實里冰冷的手術通知單。
監護儀滴答聲刺破幻境,她猛然在別墅床上驚醒,掌心還殘留夢中學士服的棉麻觸感。
窗外黑云壓城,平板電腦亮著剛部署的做空指令,而加密郵箱里躺著療養院的新郵件:“楊成先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