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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天命誤,誰才是真正的后手

第四章裂珠藏魂

未時的陽光像熔化的金液,穿過聽竹院層層疊疊的竹隙,在青石板上澆出晃眼的光斑。竹影被熱風推得輕輕搖晃,碎光便在廊柱上、窗紙上流動,像一群不安分的金甲蟲。院角的石榴樹開得正盛,朱紅的花瓣被曬得微微蜷曲,落了一地碎紅,混著竹香與泥土的熱氣,蒸騰出一股黏稠的夏意。蟬鳴早已撕破了午后的寧靜,從院外的老槐樹上傳來,一聲疊著一聲,把空氣都震得發燙。

林若卿坐在窗邊的梨花木椅上,椅背上搭著半舊的竹編涼席,涼意透過薄衫滲進來,稍稍壓下些暑氣。她指尖捻轉的紫檀佛珠泛著溫潤光澤,被摩挲得光滑的珠身在強光下流轉著暗紋,唯有第三顆珠子上的裂痕像一道淺疤,在光影中格外清晰——那是八十年前玄術浩劫刻下的永恒印記。

她垂眸撫過佛珠,祖父林玄真臨終前的畫面在熱浪中愈發鮮活。京郊老宅的玄真堂還未被禁軍踏平時,百年銀杏的濃蔭蓋過祭壇的青石,樹影在地上織出細碎的涼斑。祖父枯瘦的手指握著她的手腕,將佛珠一寸寸套在她腕間,掌心的溫度透過珠子傳過來:“卿兒,玄術本是護生術,皇室用它殺人,才成了禍。這珠子封著林家殘魂,等你醒來,要讓世人看清真相。”

八十年前的那場滅門之災,也是從這樣一個悶熱的午后開始的。那天的蟬鳴比今日更聒噪,空氣里飄著暴雨將至的濕悶。先帝病重時,祖父率青梧院百余名族人以“七星續命術”為他延命十年,族人們玄力耗竭,鬢發一夜成霜,連院中的梧桐葉都落了滿地。可先帝康復后,卻聽信外戚讒言,將京畿三縣的洪澇歸罪于“林家玄術引天罰”,那場所謂的“天罰”,不過是皇室掩蓋玄術交易的滅口借口。

禁軍包圍林府的那天午后,火把燒穿了玄真堂的雕花門窗,火星濺在銀杏葉上,燃成一片火雨。祖父被釘死在祭壇的青石上,鮮血順著石縫滲進泥土,晚芳居里的女眷們被特制的“鎖魂釘”穿透魂魄,慘叫聲混著蟬鳴刺得人耳膜生疼。年僅七歲的她被忠仆用“血遁術”從角門送走,后背被追兵的刀刃劃開深可見骨的傷口,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她攥著佛珠在血泊中立誓,聲音被風聲撕碎,卻字字刻進魂魄:“魂不滅,必昭雪!”

殘魂被佛珠封存二十載,再次睜眼時,已躺在國公府的襁褓中。這具身體的生母早逝,國公夫人是當今太后的親侄女,而二皇子蕭煜的生母柳妃,正是國公夫人的胞妹——這層血緣讓她與二皇子生得七分相似,柳家獨有的杏眼桃腮,右頰的梨渦,連府里的老嬤嬤都常念叨“真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可林若卿比誰都清楚,這血緣里裹著劇毒。二皇子的外祖父,正是當年構陷林家的外戚主謀;他暗衛營的“影紋”刺青,與八十年前追殺她的追兵脖頸上的印記一模一樣。這些年她日夜佩戴這串佛珠,對外只說是“體弱安神”,實則佛珠里封存的殘魂與玄力,早已在她掌心盤成一張復仇的網,只待時機收緊。

“小姐,冰鎮的酸梅湯熬好了。”春桃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打破了蟬鳴的單調。腳步聲踩著滾燙的青石板走近,節奏比尋常丫鬟沉穩半分,每一步都像落在無形的鼓點上。林若卿抬眸,見春桃端著托盤垂首侍立,竹編托盤上的白瓷碗冒著絲絲寒氣,碗沿凝著細小的水珠。她裙擺掃過門檻時帶起的氣流里,藏著極淡的玄術符咒波動,像蛛絲般細不可查——這絕非普通下人該有的氣息。

她指尖繼續捻轉佛珠,第三顆裂珠輕觸白瓷碗沿的瞬間,碗沿驟然泛起淡青色的玄光,與碗壁的水珠相觸,激起細碎的光點。族中秘傳的“辨邪術”不會錯,湯里雖無毒,卻摻了能擾亂心神的“迷魂草”,氣味被冰氣蓋過,只有玄術才能識破。更讓她心頭一凜的是,春桃耳廓后若隱若現的刺青——二皇子暗衛營的“影紋”,像一片蜷縮的枯葉,正隨著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湯熬得不錯。”林若卿的聲音伴著佛珠轉動的特殊頻率,藏著玄術暗語,尾音被熱風卷得輕輕揚起,“只是冰放多了傷脾胃,明日讓后廚換個人來吧。”佛珠轉動的速度突然加快,珠身相撞發出清脆的輕響,像在敲一記無聲的警鐘。

春桃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應聲退下時,腳步比來時快了半分,裙擺掃過石榴花枝,帶落幾片花瓣。她剛走出月洞門,林若卿指間的佛珠驟然發燙,像揣了塊烙鐵。她起身走到窗邊,竹簾被熱風掀起一角,露出院外的景象:春桃經過假山時,袖中滑落半張符咒,被熱風卷著貼在石壁上——符咒的紋路在陽光下清晰可見,與當年禁錮族人魂魄的“鎖魂符”如出一轍,只是威力減弱了數倍,邊緣的朱砂被曬得發暗,顯然是用來監視的。

佛珠震顫得越來越急,八十年前族人慘死的畫面在蟬鳴中翻涌。這時院外傳來林若嵐咋咋呼呼的笑聲,混著奇怪的機械聲響,像有小輪子在地上滾動。林若卿隱在廊柱的陰影里,看見那穿越者蹲在老槐樹下對著空氣比劃,指尖懸浮的淡藍色光幕在強光下閃了閃,像塊融化的冰塊,又像淬了冰的刀刃。

佛珠突然燙得她指尖發麻,她能清晰感應到光幕中流淌的能量——與祖父當年注入先帝體內的玄術之力同源,卻帶著更凌厲的時空撕裂感,連腕間的龍紋臂釧都跟著微微發燙,鱗片紋路在衣袖下若隱若現。

“系統提示:檢測到高強度玄術波動,建議遠離林若卿!”林若嵐的碎碎念順著熱風飄過來,還夾雜著抱怨“古代沒有空調要熱死”的嘀咕,聲音里的煩躁與這悶熱的午后格外合拍。

林若卿唇角勾起冷峭的弧度。八十年的等待沒有白費,這個異世來的“變數”,正是打破皇室血契的關鍵。她將紫檀佛珠貼在窗欞上,裂珠中滲出的玄氣在窗紙上輕輕劃出玄術符文,像春蠶吐絲般細密。陽光透過符文,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在計算著剩余的時間,每一秒都在靠近月圓之夜的復仇時刻。

窗外的蟬鳴愈發聒噪,林若卿知道,這場蟄伏了八十年的復仇,終于要在這個悶熱的午后,正式拉開序幕。回到內室,她鋪開宣紙,用沾染朱砂的指尖繪制陣法。那是林家秘傳的「引靈陣」,能將系統能量轉化為解開鎖魂釘的鑰匙。燭火搖曳中,她忽然想起祖父臨終前的眼神,那里面沒有怨恨,只有對玄術被濫用的痛心。「放心吧,」她對著空氣輕聲說,「孫兒會讓世人知道,玄術從不是災禍的源頭。」

癡清歡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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