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爺瞇著眼睛享受賀罄爻的捶背，忽然感覺少年的動作慢了下來。“怎么了？“老人側過頭問道。

賀罄爻手上的動作停了停，聲音忽然輕了幾分：“阿爺...我考上A市重點大學了。“他說完，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老人衣角上的線頭。

帳篷里安靜了幾秒。頓珠阿爺慢慢轉過身，粗糙的大手拍了拍賀罄爻的腦袋：“好小子，有出息，記得過年的時候別一個人回。“聲音里帶著掩不住的驕傲和開心，卻又透著一絲落寞。

“嗯，一定不會一個人回，還有阿爺我下個星期就走。“賀罄爻低著頭，聲音悶悶的。

老阿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站起身，從箱底摸出個布包：“拿著，路上用。“打開一看，里面整整齊齊疊著一沓錢，還有曬干的奶疙瘩。

“唉，我這個老胳膊老腿的就不去車站了“老人說著，把布包塞進賀罄爻懷里，“自己路上注意安全，阿爺，就你這一個寶貝疙瘩“

賀罄爻抱著布包站在屋里，看著阿爺在灶臺前忙活。爐火映得老人花白的頭發(fā)泛著金光，佝僂的背影在帳篷上投下一道晃動的影子。他低頭摸了摸布包上細密的針腳，這針腳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阿爺自己縫的。

“發(fā)啥呆呢？“頓珠阿爺頭也不回，手里的鐵勺把鍋敲得叮當響，“去把柜子里那袋炒面拿來，給你路上帶著。“

賀罄爻應了一聲，蹲到木柜前翻找。柜子里塞得滿滿當當：新做的棉襖疊得整整齊齊，曬好的牛肉干用油紙包了好幾層，還有一小包草藥，上面歪歪扭扭寫著“治頭疼“。他忍不住笑了，阿爺?shù)淖诌€是這么難看。

手往深處一摸，突然碰到個細長的布包。賀罄爻好奇地掏出來，小心翼翼地解開——里面竟是一支做工精致的鷹笛，笛身泛著溫潤的光澤，尾部系著紅繩。

“阿爺，這是......“他抬頭，正好看見老人偷偷往這邊瞄。

頓珠阿爺趕緊轉過頭，假裝專心攪鍋里的奶茶：“隨便做的，帶著玩吧。“

賀罄爻將鷹笛湊到唇邊試了試音，清亮的笛聲在屋里回蕩。爐火噼啪作響，鍋里的奶茶咕嘟咕嘟冒著泡，他忽然覺得鼻子發(fā)酸，趕緊低頭擦拭笛身，嘟囔道：“阿爺，你這手藝也太差了，這笛子吹起來跟驢叫似的。“

“臭小子！“老人舉起鐵勺作勢要打，卻忍不住笑了，“自己吹的跟驢叫似的，還怪我，不要就還我！”

臨行那天清晨，頓珠阿爺站在帳篷外，手里捧著一碗剛擠的鮮奶。他蘸著奶液，在賀罄爻額頭畫了三道彎彎的紋路：“這是咱們裕固族最古老的祝福——'Altinhüree'，金羊群的庇佑。“老人的手指有些顫抖，“記住，無論走到哪里，祁連山的雄鷹永遠護佑著你。“

賀罄爻感覺額頭的奶液涼絲絲的，混合著阿爺手上的溫度。他剛要開口，老人已經(jīng)轉身從電瓶車上取下行李：“走吧，別誤了車。“但賀罄爻分明看見，阿爺轉身時用袖子飛快地抹了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