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強吻
江照棠出院后的第三天,臨江下了一場暴雨。
雨水拍打著窗戶,發出沉悶的聲響。江照棠坐在書桌前,手里握著筆,正在修改西江項目的最后一份圖紙。她的手腕上,那條玉蘭手鏈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像是某種無聲的慰藉。
顧寒舟這幾天很忙,幾乎每天都要到深夜才回來。但無論多晚,她都會在江照棠的房門前停留片刻,確認她已經睡下,才會離開。有時候,江照棠會假裝睡著,聽著門外那輕緩的腳步聲,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顧寒舟剛剛發來的消息:【今晚有應酬,不用等我吃飯。】
江照棠抿了抿唇,回復:【好,注意安全。】
她放下手機,走到窗前,望著外面被雨水模糊的夜色。自從出院后,顧寒舟對她的態度明顯柔和了許多,甚至偶爾會主動關心她的飲食和作息。這種變化讓她既欣喜又忐忑——她不知道顧寒舟是真的開始接納她,還是僅僅出于責任。
“江小姐。”顧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晚餐準備好了。”
江照棠回過神,輕聲道:“好,我馬上下來。”
餐廳里,只有她一個人。顧嫂做了幾道清淡的菜,還特意燉了一碗養心湯。江照棠小口喝著,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對面空蕩蕩的座位上。
“顧嫂,”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姐姐最近……是不是很忙?”
顧嫂點點頭:“是啊,大小姐這幾天幾乎沒怎么休息,聽說是西江項目開工在即,很多事情要處理。”
江照棠垂下眼,心里有些愧疚。她本該幫顧寒舟分擔一些工作的,可她的身體卻總是拖后腿。
“江小姐別多想,”顧嫂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大小姐特意交代了,讓您好好養身體,工作的事不急。”
江照棠勉強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吃完飯,她回到房間,繼續修改圖紙。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聲隱隱傳來,讓她的心臟微微發緊。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里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
“沒事的……”她低聲安慰自己,從床頭柜拿出藥盒,吞下一粒藥片。
藥效漸漸發揮作用,胸口的疼痛緩解了一些。她靠在床頭,聽著雨聲,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
夢里,她回到了小時候。
她站在顧家的大門前,雨水打濕了她的裙擺。江晚晴牽著她的手,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微笑:“照棠,從今天起,這里就是我們的家了。”
大門打開,顧義站在門口,目光復雜地看著她們。而在他的身后,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連衣裙的小女孩——那是年幼的顧寒舟。
顧寒舟的眼神冰冷刺骨,像一把鋒利的刀,直直地刺進江照棠的心臟。
“滾出去。”她說。
江照棠猛地驚醒,冷汗浸透了后背。窗外,雷聲轟鳴,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整個房間。
她的心臟劇烈跳動著,像是要沖出胸腔。她顫抖著摸向床頭柜,想再吃一片藥,卻發現藥盒已經空了。
“糟了……”她咬住嘴唇,強撐著坐起身,想去樓下找顧嫂。
然而,她剛站起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就從胸口蔓延開來。她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呼吸變得異常困難。
“姐……姐姐……”她下意識地呼喚著,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她知道顧寒舟不在家,可此時此刻,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她。
江照棠艱難地爬向門口,手指顫抖著握住門把手,卻發現自己連擰開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息聲和窗外肆虐的暴雨聲。
“救……救命……”她微弱地喊著,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
就在她即將失去意識的瞬間,房門突然被猛地推開。
“江照棠!”
熟悉的聲音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混沌的意識。江照棠努力睜開眼,看到顧寒舟渾身濕透地站在門口,黑發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眼中滿是驚慌。
“姐姐……”她微弱地喚道,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顧寒舟幾步沖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抱起:“藥呢?!”
“吃……吃完了……”江照棠的聲音細如蚊吶。
顧寒舟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一把抱起江照棠,大步沖向樓下:“顧嫂!叫救護車!快!”
暴雨中,黑色的賓利疾馳向醫院。江照棠被顧寒舟緊緊抱在懷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和微微發抖的手臂。
“堅持住……”顧寒舟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馬上就到了……”
江照棠想回應她,卻發不出聲音。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只能看到顧寒舟緊繃的下頜線和不斷滑落的雨水——或者,那是眼淚?
“江照棠!”顧寒舟用力拍了拍她的臉,“不準睡!聽到沒有!”
江照棠想笑,想告訴她不要擔心,可黑暗如潮水般涌來,最終吞噬了她的意識。
---
再次醒來時,刺眼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江照棠眨了眨眼,適應了一會兒,才看清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手腕上插著輸液針,胸口貼著心電監護的電極片。
她微微側頭,看到顧寒舟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黑發散亂地披在肩頭,眼下是濃重的青黑。她身上還穿著昨晚那件濕透后已經干了的襯衫,皺巴巴地貼在身上,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不堪。
“姐姐……”江照棠輕聲喚道,喉嚨干澀得發疼。
顧寒舟猛地抬頭,黑眸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但很快又被怒火取代:“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死了?!”
江照棠瑟縮了一下,小聲辯解:“我……我不知道藥吃完了……”
“為什么不告訴我?!”顧寒舟的聲音陡然提高,引得門口的護士探頭看了一眼,“醫生說過你的心臟隨時可能出問題,你為什么還這么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江照棠的眼淚涌了出來:“對不起……我不想麻煩你……”
“麻煩?”顧寒舟冷笑一聲,突然站起身,俯身逼近她,“江照棠,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你的好都是假的?是不是覺得我照顧你只是出于責任?”
江照棠愣住了,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顧寒舟。她的眼睛紅得嚇人,像是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于爆發。
“我……”江照棠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顧寒舟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一把扣住她的后腦,狠狠地吻了上去。
這個吻帶著憤怒、恐懼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霸道地侵占了江照棠所有的感官。她瞪大了眼睛,大腦一片空白,只能被動地承受著顧寒舟的掠奪。
直到江照棠因為缺氧而輕輕推拒,顧寒舟才松開她,呼吸急促,眼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現在,你還覺得我只是在‘麻煩’你嗎?”她啞聲問道。
江照棠的嘴唇微微發抖,心臟跳得幾乎要沖出胸腔。她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顧寒舟吻了她?那個永遠冷靜自持的顧寒舟,竟然吻了她?
“姐姐……你……”她的聲音細如蚊吶,臉頰燒得通紅。
顧寒舟深吸一口氣,直起身,別過臉去:“別多想,只是讓你清醒一點。”
江照棠垂下眼,心里泛起一陣苦澀。果然,只是一時沖動吧……顧寒舟怎么可能會喜歡她呢?一個病秧子,一個小三的女兒……
“藥我讓醫生重新開了。”顧寒舟的聲音恢復了平靜,“以后每天按時吃,我會檢查。”
江照棠點點頭,沒敢抬頭看她。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過了許久,顧寒舟突然開口:“昨晚的應酬,是和林氏的人。”
江照棠一怔,抬頭看向她。
“他們想插手西江項目。”顧寒舟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我拒絕了。”
江照棠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林氏……和林國棟有關系嗎?”
顧寒舟冷笑一聲:“林國棟的侄子,林薇的堂哥。”
江照棠的心猛地一沉。林薇——那個當年親手將蘇鈺推入車流的人。
“他們……想做什么?”她小聲問道。
“不知道。”顧寒舟的目光變得銳利,“但我會查清楚。”
江照棠咬了咬唇,突然想起什么:“姐姐,我昨天……夢到小時候的事了。”
顧寒舟看向她:“什么夢?”
“我夢到……我和媽媽剛來顧家的時候。”江照棠的聲音越來越小,“你……讓我滾出去。”
顧寒舟的表情微微一滯,隨即恢復平靜:“那不是夢。”
江照棠愣住了。
“你剛來顧家的時候,我的確說過這句話。”顧寒舟的聲音很淡,聽不出情緒,“我恨江晚晴,也恨你。”
江照棠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但現在不一樣了。”顧寒舟突然說道,黑眸直視著她,“你是你,江晚晴是江晚晴。”
江照棠的眼眶瞬間紅了:“姐姐……”
“別哭。”顧寒舟皺眉,“醫生說情緒波動對你不好。”
江照棠努力忍住眼淚,卻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顧寒舟的話像一束光,照進了她長久以來陰暗的內心。
“對了。”顧寒舟從口袋里拿出一個藥盒,“以后隨身帶著,別再讓我看到你倒在地上。”
江照棠接過藥盒,指尖不小心碰到顧寒舟的手,兩人同時一顫,迅速分開。
空氣再次變得尷尬起來。江照棠低著頭,心跳快得不像話,滿腦子都是剛才那個突如其來的吻。
“我……我去給你買點吃的。”顧寒舟突然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房門關上的瞬間,江照棠整個人癱軟在床上,手指無意識地撫上自己的唇。那里似乎還殘留著顧寒舟的溫度和氣息。
她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卻又忍不住一遍遍回味。顧寒舟吻了她……是不是意味著,她也有那么一點點喜歡她?
這個念頭讓她的心臟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監護儀發出“滴滴”的警報聲。她連忙深呼吸,試圖平復心情,卻怎么也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
---
然而,江照棠不知道的是,就在醫院的走廊盡頭,顧寒舟正靠在墻上,手指微微發抖。
她摸出一根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試圖平復內心的躁動。
她剛才做了什么?她吻了江照棠——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江晚晴的女兒。
“該死……”她低聲咒罵,卻不知道是在罵自己,還是在罵這荒唐的局面。
她明明應該恨江照棠的,恨她身上流著江晚晴的血,恨她占據了顧家二小姐的位置。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目光開始不受控制地追隨著那個病弱的身影,她的心會因為江照棠的一個微笑而加速跳動。
更可怕的是,當看到江照棠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她害怕失去她。
“顧總?”
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顧寒舟抬頭,看到助理站在不遠處,手里拿著一份文件。
“查到了?”她迅速恢復了冷靜,掐滅煙頭。
助理點點頭,壓低聲音:“林氏最近確實在接觸江晚晴,似乎是想從她那里得到什么。”
顧寒舟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繼續盯著,別打草驚蛇。”
“是。”助理猶豫了一下,“還有……江小姐的身體……”
“她沒事。”顧寒舟打斷他,“去辦你的事吧。”
助理離開后,顧寒舟再次看向江照棠的病房門,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她不知道自己對江照棠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但她清楚一點——她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哪怕是江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