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波折,阮稚終于得以進屋休息。她推開房門,鹿呦見她回來,連忙迎上前:“姑娘,怎么這個時候才回來?”
阮稚緊繃的神經終于松開,取下面紗,問道:“期間有人來嗎?”
鹿呦瞥見她頭上還插著一朵芍藥,并未多問,待側耳聽了聽屋外確無動靜,才回道:“姑娘,方才的確有個黑衣人想偷襲我,幸虧有您給的迷散粉,我已讓他暈過去了?!?/p>
說罷,她不忘給阮稚添上熱茶。阮稚心中冷笑:調虎離山,想拿鹿呦當我的軟肋,趁機逼我交出玉牌?可惜,這步棋你們算錯了。
她沒有急著去找那兩人算賬,而是直接打開了剛才一直緊緊攥著的木盒,里面放著一顆血珠。
鹿呦指著血珠問道:“這是寒姨留下的?”
阮稚拿起血珠仔細端詳,并未發現異常。只是指腹摩挲間,感覺它并不像普通珠子那般圓潤光滑,反而有些粗糙,似乎是用刀雕刻過的。
她看著血珠,輕聲道:“看來尋找寒姨的線索算是斷了。如此看來,寒姨的失蹤牽扯出了多方勢力,事情絕不簡單?!?/p>
話音剛落,屏風背后傳來細微聲響。阮稚面無表情地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吩咐道:“帶上我的工具?!?/p>
被抓來的金寵妖侍女靈兒,雙手被縛,心中滿是不甘:我不過是奉主子之命行事,結果任務沒完成,反倒被綁了起來。
阮稚目光沉沉地盯著她,見她眼眶通紅,像是剛哭過。
窗外的月光灑在阮稚臉上,更襯得她面容清冷。她緩緩開口:“你中毒了?!?/p>
靈兒眼睛猛地瞪大,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阮稚,心中疑惑:我怎么會中毒?
“是別人給你下的蠱,”阮稚繼續道,“你的肩膀上有個痕紋,不信你自己按按,你中的是牽絲蠱?!?/p>
她頓了頓,補充道:“我可以給你解毒,但你要替我做一件事?!?/p>
阮稚俯身,在靈兒耳邊低語了幾句。靈兒聽完,一時沒了主意,不知該如何是好。
鹿呦這時著急忙慌跑來在阮稚耳邊說了幾句,阮稚雙眼更加深邃見底:“鹿呦,送送這位姑娘。”
鹿呦答道:“是,姑娘?!?/p>
鹿呦攙扶著靈兒走出房間,低聲叮囑:“等會兒聽我的,按姑娘的規矩行事,保準沒事?!?/p>
阮稚望著地上的尸體,眼神里沒有絲毫波瀾。方才鹿呦已來稟報,那黑衣人醒來后,竟直接咬舌自盡了。
好好的屋子里平白多了一具尸體,明擺著是有人想用這具尸體做文章,陷害自己成殺人兇手。
阮稚重新戴上面紗,手中握緊小刀,徑直走向尸體。她要從尸體腹部取出內臟,作為煉蠱所需的藥引?!敝灰娝址ɡ?,動作沉穩,一絲不茍地剖開尸體,取出內臟,全程神情平靜,仿佛在做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養蠱毒和剖尸是一個年輕的女子教她的,那時阮稚第一次見到她,她身穿紅色衣裙。年輕女子只是看了一眼便對阮稚溫柔低語:“想不想跟姐姐,學一門手藝?!?/p>
阮稚那時也只有十六七歲,師父要么喝酒,要么睡覺。無心館中的事情也特別繁多,寒姨也特別忙。
所以阮稚可以到處玩,上山采花,與鵝斗智斗勇,用泥巴建房子,玩的不亦樂乎。
阮稚歪著腦袋,當時她不知道什么是手藝。年輕女子這時突然手中一搓,搓出許多蝴蝶。
阮稚感到新奇,看到如此多的蝴蝶,開心地蹦噠起來,哈哈大笑:“好漂亮呀!”
年輕女子蹲下身問道:“想學嗎?”
阮稚當時哪里知道年輕女子曾是仵作。阮稚剛開始看尸體,直接嘔吐了。連續四五天都沒睡好,她想要放棄。
她帶著幾分哭腔:“姐姐我能不學嗎?”
年輕女子一笑:“我在你身上種了蠱,你說不跟著我,你的后果……”
阮稚漸漸地對剖尸感興趣,什么挖器官,剖人皮,制蠱毒經得心應手了,不知不覺跟她學了四年。就連寒姨和師父都不知道她有這手藝。若是知道的,阮稚小命要保不住了。
阮稚看著尸體,自包袱內取出一小瓶化尸粉。粉粒落處,皮肉如蠟遇火,立即化為一灘血水;她熟練地覆上一層炭火,火舌舔過,煙起無痕。
火盆中的炭火靜靜燃燒,既無煙味,也無腐臭;半時辰后,血水盡數形成一層細膩白粉。阮稚迅速將白粉倒在花盆上,好似什么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鹿呦這時回來了,阮稚告訴過她要在外面等一個時辰才回來。
鹿呦看著屋內僅有阮稚,頓時明白她已經處理好尸體了。
阮稚在房中不停用著藥杵搗碎剛才的藥引,見了鹿呦回來,心如平靜說道:“明日,我們離開酒樓,買個宅子。”
鹿呦突然想起有一件事來,便拿著一根紅蠟燭說道:“這是紅掌柜派人送來的,并說了一句話,夜飛風高,小心燭火。”
阮稚明白其中的含義,手掰斷了蠟燭,有一個小紙條,阮稚看著紙條,眼睛泛紫色的冷光:“鹿呦,你明日一個人去買宅子?!?/p>
阮稚又說道:“快去休息?!?/p>
阮稚心想:“這酒樓是個秘密交換場地,也許能找到寒姨下落的線索。”
阮稚又回想到紙條上,意思是潛入李府中探找這其中的詭異。李府幾乎都每年都會娶新納妾,平常人看來大戶人家每年人納妾是正常的,但是納妾女子在成婚那時聽到了奇怪的歌謠。
阮稚手拿桃木劍,也許這盛都的血淋風波即將開啟。
紅蝶衣看著月亮:“心想這灑樓的實際用處應該猜到了,這是她成為真正的少主邁出的第一步。”蝶衣端著酒杯一飲而盡,滿眼間透露出無限的哀愁。
在阮稚房中,月見散入窗簾,血珠深處漾出一縷猩紅絲線,纏向桌角玉牌;阮稚低頭研藥,未曾看見這詭譎一幕。
那朵嬌艷欲滴的芍藥花,宛如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靜靜地被插在一只青花瓷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