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萱盯著電腦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方遲遲沒有落下。
星辰科技最終提案截止時間是今天下午三點，而她的設計稿還差最關鍵的主視覺部分。
“創意總監說這次要'跳出框架思考'?！八龑χ帐幨幍墓⒆匝宰哉Z，“問題是框架在哪她從來不說清楚。“
墨墨蜷縮在茶幾上，尾巴輕輕擺動，琥珀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自從上周那個詭異的夜晚后，周曉萱開始習慣對著黑貓說話——雖然理智告訴她這很荒謬，但某種程度上確實能緩解壓力。
“我查了他們公司所有過往活動的資料，都是那種冷冰冰的科技風。“周曉萱轉著筆，“這次新產品是家用智能助手，應該更溫暖些...也許用月亮的意象？夜晚的陪伴之類的？“
墨墨的耳朵突然豎了起來，它站起身，輕盈地跳到周曉萱的鍵盤上。
“喂！別搗亂！“周曉萱想把貓抱開，卻看到墨墨的爪子精準地按下了文件夾中的一個隱藏文件——那是她前天隨手畫的草稿，一輪新月包裹著城市的剪影。
“等等...這個構圖...“周曉萱瞇起眼睛。
她之前覺得這個創意太過文藝，不符合科技公司的調性。
但現在看來，如果把新月換成抽象的幾何形狀，加上星光點綴...
靈感如電流般穿過她的身體。
周曉萱迅速把墨墨抱到一旁，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起來。
色彩、線條、文字在她的調整下逐漸融合成一個和諧的整體——冷硬的科技感與溫柔的陪伴意象完美平衡。
“完美！“周曉萱伸了個懶腰，這才發現窗外已經泛起魚肚白。
她居然工作了一整夜。
墨墨不知何時已經蜷在她腳邊睡著了，小小的身體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周曉萱輕輕保存文件，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她低頭看著熟睡的黑貓，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溫暖。
“謝謝你，小家伙?！八p聲說，不確定自己為什么要道謝。
下午兩點五十五分，周曉萱抱著平板電腦站在會議室門外，深呼吸平復劇烈的心跳。
這是她第一次獨立負責如此重要的提案，而且創意還如此...與眾不同。
“周曉萱，進來吧。“張莉打開門，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和善表情，“客戶代表已經到了?！?/p>
會議室里坐著星辰科技的市場總監楊臣陽和技術主管盧旭東，還有周曉萱公司的CEO和幾位高管。
劉強也在，看到她時明顯眼睛一亮。
“開始你的展示吧?！癈EO微笑著說。
周曉萱連接好投影儀，清了清嗓子：“星辰科技的新產品'星伴'是一款家用智能助手，但我們的調研發現，消費者真正渴望的不是冷冰冰的技術參數，而是...陪伴?！?/p>
她點擊遙控器，屏幕上出現主視覺——幾何化的新月環繞著城市天際線，星光如雨般灑落。
“因此我們以'月光般的陪伴'為核心創意。月亮本身不發光，它反射太陽的光芒照亮黑夜。正如'星伴'不會取代人與人之間的聯系，而是在獨處時提供溫柔的陪伴...“
隨著展示的深入，周曉萱注意到星辰科技的市場總監開始頻頻點頭，甚至拿出手機拍了幾張幻燈片。
當她講到“月光無差別地照耀每個人“的理念時，那位一直板著臉的技術主管居然露出了微笑。
“...這就是我們的整體方案。謝謝。“周曉萱結束展示，手心全是汗。
會議室里安靜了幾秒，然后星辰科技的市場總監帶頭鼓起掌來：“精彩！這正是我們想要傳達的品牌理念！“
“確實很有溫度?！凹夹g主管補充道，“而且科技感也沒有丟失，平衡得很好?！?/p>
張莉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CEO則直接走過來拍了拍周曉萱的肩膀：“做得很好，從今天起你擔任這個項目的副組長，直接向張總監匯報?！?/p>
周曉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下意識地看向劉強，后者雖然保持著微笑，但眼神明顯冷了下來。
會議結束后，周曉萱被留下來與客戶討論細節。
當她終于走出會議室時，發現張莉在走廊等她。
“你的創意很特別?！皬埨蜻f給她一杯咖啡，“尤其是那個'月亮不發光'的比喻...很有深度?！?/p>
周曉萱接過咖啡，有些困惑：“謝謝？但我以為您更喜歡那種直接的科技風格...“
“人是會變的?！皬埨蛞馕渡铋L地說，“對了，你養貓了？“
周曉萱差點被咖啡嗆到：“您怎么知道？“
“你外套上有貓毛?！皬埨蛑噶酥杆募绨颍昂谪?？“
“嗯，叫墨墨。“周曉萱警惕地回答，不明白為什么上司突然對她的寵物感興趣。
張莉點點頭，似乎想說什么，又改變了主意：“明天十點，和星辰科技的跟進會議，別遲到。“
說完便轉身離開，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周曉萱站在原地，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她拿出手機，給秦月發了條消息：
提案通過了，升為副組長。應該能接觸到更多資料。
秦月幾乎立刻回復：
太棒了！周六同學聚會來嗎？蘇婷也來，正好我們三個聚聚。
周曉萱猶豫了一下。
她本來計劃周末帶墨墨去復診，但見見老朋友的誘惑太大了。
于是回復：“好，地址發我。”
周六晚上，周曉萱站在“梧桐“咖啡館門前，調整著連衣裙的領口。
她已經很久沒參加社交活動了，甚至不確定自己還記不記得如何與朋友閑聊。
“曉萱！這邊！“
靠窗的位置，秦月正向她揮手。
旁邊坐著一個扎馬尾辮的女生，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笑容溫暖——是蘇婷，她們大學時的室友。
“好久不見！“蘇婷站起來給了她一個緊緊的擁抱，“你還是這么漂亮！“
“你倒是變了不少?！爸軙暂嫘χf。
記憶中的蘇婷總是戴著厚厚的眼鏡，躲在圖書館里學習。
現在的她眼神明亮，皮膚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渾身散發著活力。
“鄉村教師的生活改變一個人?！疤K婷笑著給她倒茶，“我帶了幾個學生來這座城市參加比賽，正好趕上聚會?！?/p>
三人聊起大學時光，笑聲不斷。
周曉萱發現自己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幾個月來第一次感到真正的輕松。
“所以，你現在是村官？“蘇婷問秦月，“工作順利嗎？“
秦月的表情變得嚴肅：“實際上，不太順利。“
她簡要解釋了星辰科技征地的事情，以及村民們的抵抗。
“星辰科技？“蘇婷皺起眉頭，“我們學校去年接受了他們的'智慧校園'捐贈，結果設備裝了不到一個月就全部失靈了。技術員來檢查時說是什么'異常電磁干擾'?！?/p>
周曉萱的茶勺停在半空：“異常電磁干擾？“
“嗯，奇怪的是，只有幾個特定學生的班級會出現這種情況。“蘇婷壓低聲音，“更怪的是，那幾個學生在設備失靈時都會說同一句話——'月亮姐姐生氣了'。“
周曉萱的背脊竄過一陣涼意。
她想起墨墨那雙在黑暗中發光的琥珀色眼睛，和那個月光下的黑影。
“小孩子想象力豐富吧?！扒卦麓驁A場，但眼神與周曉萱短暫相交，兩人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疑慮。
聚會結束時，蘇婷突然握住周曉萱的手：“曉萱，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周曉萱心跳漏了一拍：“為什么這么問？“
“直覺?！疤K婷笑了笑，“教師當久了，能感覺到人的變化。
你眼神里有種...警覺，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議東西后的那種神情?！?/p>
周曉萱不知如何回答。
秦月適時插話：“她剛升職，壓力大而已。對吧，曉萱？“
“嗯，工作太忙了?！爸軙暂婷銖娦Φ?。
三人走出咖啡館，夜空晴朗，一彎新月高懸。
蘇婷突然指著月亮說：“你們知道嗎？月亮本身不發光，它只是反射太陽的光芒。就像我們人一樣，有時候溫暖他人，其實是在傳遞別人曾給過我們的光?！?/p>
周曉萱怔住了。
這正是她提案中的核心理念，而她確信自己從未與蘇婷提起過。
“說得真好?！扒卦赂袊@，“我們就像月亮，互相反射彼此的光芒?！?/p>
三人站在月光下，一時無言。
周曉萱感到一種奇妙的聯系在她們之間流動，仿佛命運用無形的絲線將她們重新編織在一起。
回到家已是深夜。
周曉萱輕手輕腳地開門，生怕吵醒墨墨，卻發現公寓里一片漆黑，沒有熟悉的琥珀色眼睛在門口迎接她。
“墨墨？“她打開燈，四處尋找。
貓窩是空的，食盆里的糧一點沒動，貓砂盆也干干凈凈。
周曉萱的心揪了起來。
她檢查了每個房間，甚至翻了衣柜和床底，都沒有黑貓的蹤影。
所有窗戶都關得好好的，門也鎖著，墨墨不可能自己跑出去。
除非...它根本不是普通的貓。
周曉萱坐在沙發上，雙手微微發抖。
她拿出手機，猶豫要不要給秦月或蘇婷打電話，又覺得不知從何說起。“嘿，我覺得我的貓可能是超自然生物，現在它消失了“？這聽起來太荒謬了。
正當她不知所措時，陽臺傳來輕微的響動。
周曉萱跳起來沖過去，拉開窗簾——陽臺上空無一物，只有月光灑在欄桿上。
“幻覺嗎...“她失望地轉身，卻差點撞上一個高大的身影。
“??！“周曉萱驚叫一聲，踉蹌后退。
那是個陌生男子，穿著黑色連帽衫，身材修長。
他敏捷地伸手扶住她，防止她跌倒。
月光下，周曉萱看清了他的臉——棱角分明的輪廓，琥珀色的眼睛，還有脖子上掛著的銀色新月吊墜。
“夜影？“她脫口而出，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知道這個名字。
男子明顯怔了一下，隨即點頭：“你可以這么叫我。“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絲不自然的沙啞，像是很久沒說過話。
“你...你是那天晚上...“周曉萱的大腦飛速運轉，“那只大黑貓？“
夜影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懷里小心翼翼地抱出一團黑色毛球——是墨墨，它看起來虛弱不堪，右前爪又受了傷，纏著新鮮的繃帶。
“墨墨！“周曉萱立刻接過黑貓，心疼地檢查它的傷勢，“發生什么了？“
“它試圖警告你?！耙褂暗穆曇艟o繃，“星辰科技不只是想要村民的土地。他們在尋找...特殊的存在?！?/p>
周曉萱抬起頭：“什么特殊存在？像墨墨這樣的...貓？“
夜影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近乎微笑的表情：“墨墨不是普通的貓。我也不是普通的人。“
他頓了頓，“至少不完全是。“
周曉萱抱著墨墨，感到一陣眩暈。
她應該害怕的，一個陌生男子深夜出現在她的公寓，說著這些匪夷所思的話。
但奇怪的是，她只覺得一種莫名的安心。
“你是來保護墨墨的？“她問。
“我是來保護你們的。“夜影糾正道，目光柔和下來，“你，秦月，蘇婷...你們三個很重要?！?/p>
“你怎么會知道她們——“
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
夜影立刻警覺地后退幾步：“我得走了。照顧好墨墨，別相信星辰科技的任何承諾?！?/p>
“等等！“周曉萱想追上去，但夜影已經閃到陽臺，縱身一躍消失在夜色中。
她沖到欄桿邊向下看，樓下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影或...貓影。
手機還在響。
周曉萱顫抖著接起來，是秦月：“曉萱，出事了！星辰科技的人今晚強行拆了李大爺的房子，老人受傷住院了！我需要你盡快查一下他們內部的項目時間表，看為什么突然這么急！“
周曉萱看著懷里的墨墨，黑貓虛弱地舔了舔她的手指，琥珀色的眼睛里滿是憂慮。
窗外，那彎新月不知何時已被烏云遮蔽，只剩下零星的幾點星光，倔強地照亮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