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
這是周曉萱恢復意識后的第一個感受。
她眨了眨眼,視線逐漸聚焦——白色天花板,白色墻壁,自己躺在一張硬邦邦的床上,手腕和腳踝被柔軟的束縛帶固定。
實驗室。
她還在星辰科技的實驗室里。
“醒了?“一個冷漠的女聲從旁邊傳來。
周曉萱艱難地轉頭,看到林妍站在床邊,手里拿著平板電腦記錄數據。
“我的朋友們...在哪?“周曉萱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林妍沒有回答,只是檢查了下她頭上的某種裝置:“腦波活動正常,可以開始準備了。“
“準備什么?“周曉萱掙扎著,但束縛帶紋絲不動。
林妍終于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演示環節。趙總決定提前到今天下午。你很榮幸被選為第一個公開展示的...受試者。“
周曉萱的血液瞬間結冰。
她想起夜影說過的話——趙天雄要控制人類思維。而她,即將成為那個被控制的展示品。
“不...你們不能...“
“省省力氣吧。“林妍調整了一下輸液管,“藥物會讓你更...配合。“
藥物。
周曉萱這才注意到自己手臂上連著的點滴。
她嘗試活動手指,發現已經有些麻木感。
林妍離開后,周曉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試著回憶昨晚的細節——墨墨變形救她,夜影被制服,蘇婷和小雨在通訊中說找到了囚禁區...其他人現在怎么樣了?
她艱難地抬頭環顧四周。
這是一個小型觀察室,一面墻是單向玻璃,可能通向主實驗室。
角落里有個監控攝像頭,紅燈穩定亮著,表示正在工作。
手腕上的通訊徽章不見了,但令她驚訝的是,靈魂光譜眼鏡還掛在她的衣領上——可能被當成了普通眼鏡。
周曉萱小心翼翼地用還能活動的手指把它勾過來,戴上了鼻子。
世界頓時蒙上一層淡藍色。
更令人驚訝的是,她看到墻壁上隱約有光紋流動,像是某種能量通道。
當她集中注意力時,甚至能“看“到隔壁房間的模糊輪廓——幾個靜止的光團,可能是被囚禁的月影族。
“墨墨...夜影...“周曉萱輕聲呼喚,不確定自己在期待什么回應。
出乎意料的是,墻壁上的光紋微微閃爍,仿佛在回應她。
一種奇特的溫暖感流入她的意識,不是語言,而是一種純粹的情緒——關切、鼓勵,還有...希望?
“你們...能聽到我?“周曉萱在腦海中問道。
光紋閃爍得更強烈了。
這次伴隨而來的是一系列模糊的畫面:大學宿舍里,三個女孩圍著一臺小電視;畢業典禮上,她們相擁而泣;還有...昨晚,她們在蘇婷公寓里制定計劃時堅定的表情。
秦月和蘇婷。
月影族在向她展示她的朋友們。
“她們安全嗎?“周曉萱急切地問。
光紋突然變得紊亂,畫面閃爍不定。
一個片段特別清晰:秦月被關在某個小房間里,正憤怒地拍打著門;蘇婷和小雨則躲在通風管道中,蘇婷捂著孩子的嘴,表情警覺。
至少她們還活著。
周曉萱稍微松了口氣。
但下午的演示怎么辦?如果趙天雄真的能用那個機器控制她的思想...
恐懼如潮水般涌來。
就在這時,一個特別明亮的光點從墻壁中分離出來,輕輕“觸碰“她的額頭。
一瞬間,周曉萱仿佛回到了大學時代——
那是大二期末考試周,她因為通宵復習加上感情受挫,在圖書館突然崩潰大哭。
秦月二話不說把她拉出圖書館,帶到學校后面的小山坡上。
三個女孩躺在草地上,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看著夜空中的月亮。
“看,“蘇婷當時指著月亮說,“它自己不會發光,卻能照亮整個黑夜。像不像我們?單獨一個可能不起眼,但在一起時...“
“就能照亮彼此。“秦月接上她的話,緊緊握住周曉萱的手。
回憶如月光般溫柔地包裹著周曉萱。
不知道這是周曉萱的幻想,還是真實的人生經歷,只不過,這一刻,周曉萱完完全全相信了,她瞬間充滿了力量。
是啊,她們曾經一起度過那么多困難...這次也能的。
觀察室的門突然打開,打斷了她的思緒。
趙天雄帶著兩個技術人員走進來,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
“周小姐,感覺如何?“他親切地問,仿佛只是在詢問她的咖啡口味。
周曉萱咬緊牙關:“你不會成功的。“
“哦?“趙天雄挑眉,“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人類的思想不能被控制。每個人都有自由意志...“
趙天雄大笑起來:“天真的想法!廣告人不是最懂如何操控人心嗎?你們每天都在用色彩、音樂、文字...影響人們的決定。“他俯下身,“我的技術只是更...直接一些。“
他示意技術人員上前:“給她注射第二階段藥劑。我們需要她的腦波與主系統同步。“
冰冷的液體流入血管。
周曉萱感到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景象變得扭曲。
趙天雄的聲音忽遠忽近:“...下午三點...發布會...全球直播...“
眼前的人突然像個機器人一樣,突然清晰,然后慢慢地變得模糊起來。
黑暗再次吞噬了她。
“曉萱!周曉萱!“
一個熟悉的聲音將她從混沌中拉回。
周曉萱艱難地睜開眼,看到張莉的臉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張...總監?“她含糊地說,舌頭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別說話,藥效還沒完全退。“張莉快速解開她的束縛帶,“聽著,發布會一小時后開始。秦月和蘇婷已經安全了,夜影也是,但墨墨和其他月影族還在趙天雄手里。“
周曉萱試圖坐起來,卻一陣頭暈目眩。
張莉扶住她:“慢慢來。我給你注射了解毒劑,但神經系統還需要時間恢復。“
“他們...要控制我...“周曉萱斷斷續續地說,“全球直播...“
“我知道。“張莉幫她穿上外套,“所以我們得阻止這件事發生。你能走嗎?“
周曉萱點點頭,盡管雙腿像棉花一樣軟。
張莉扶著她走向觀察室的后墻——那里竟然隱藏著一扇暗門。
“這是...“
“緊急通道。所有守月人設施都有這種設計。“張莉領著她穿過狹窄的走廊,“趙天雄以為他的技術是獨創的,其實很多都竊取自守月人的研究。“
走廊盡頭是一間小儲藏室。
令周曉萱驚喜的是,秦月和蘇婷都在那里等著,看到她進來立刻沖上來擁抱。
“我們還以為你...“蘇婷的聲音哽咽了。
“我沒事...“周曉萱回抱她們,感受到真實的溫暖,“小雨呢?“
“安全了。“蘇婷擦擦眼淚,“張莉的人把她和馬克送到了安全屋。“
秦月遞給周曉萱一瓶水:“喝點水,我們需要你盡快恢復。發布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周曉萱這才注意到朋友們都穿著星辰科技工作人員的制服。
張莉也換了一身保安服裝,正在檢查一個小型設備。
“計劃是什么?“周曉萱問道,感覺思維清晰了一些。
張莉抬起頭:“原計劃基本不變,只是時間提前了。秦月已經聯系了村民和部分媒體,會在場外抗議。蘇婷以教師身份帶著幾個'家長'進入會場——實際上是守月人的特工。“
“我呢?“
“你和我一起去后臺。“張莉的表情變得嚴肅,“趙天雄準備用你作為演示品,我們就將計就計。當他啟動機器時,守月人會切斷主電源,而你需要用這個——“她遞給周曉萱一個小巧的裝置,“干擾他的控制頻率。“
周曉萱接過裝置,它只有U盤大小,表面有一個小小的新月標志:“這能行嗎?“
“理論上可以。“張莉沒有隱瞞,“但關鍵在于你們三個必須在一起。你們的...特殊共鳴能放大干擾效果。“
蘇婷握住周曉萱的手:“夜影說我們三個之間的連接比任何技術都強大。“
“夜影?他在哪?“
“安全屋養傷。“秦月檢查著手表,“時間不多了,我們得各自就位。“
張莉點點頭:“記住,無論發生什么,保持冷靜。趙天雄會不擇手段激怒你們,但情緒波動會讓你們更容易被他控制。“
她分發最后一批裝備——微型耳麥、干擾噴霧,還有那個靈魂光譜眼鏡。
周曉萱戴上眼鏡,驚訝地發現現在能清晰看到每個人周圍的光暈——秦月的橙紅色更加明亮了,蘇婷的藍綠色中多了幾分金色,而張莉的...張莉的光暈是銀白色的,邊緣有規律地脈動,幾乎像個月亮。
“走吧。“張莉打開門,“記住,月亮不發光,但它能照亮最黑暗的夜。“
星辰科技大堂已經布置成了發布會的會場。
周曉萱通過員工通道溜進后臺,藏在一條橫幅后面。
從這里可以看到整個會場——數百個座位已經坐滿,前排是各大媒體的攝像機。
臺上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新月形裝置,下面連接著幾個透明艙體,其中一個里面關著墨墨,其他則是那些被捕獲的月影族。
看到墨墨,周曉萱的心揪了起來。
黑貓看起來虛弱不堪,琥珀色的眼睛半閉著,但當她輕聲呼喚它的名字時,它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別擔心,小家伙,“周曉萱低聲說,“我們會救你出去的。“
張莉通過耳麥傳來消息:“秦月的人已經在場外集結,蘇婷就位。趙天雄五分鐘后上臺。“
周曉萱深呼吸平復心跳。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側門進入后臺——劉強。
他穿著星辰科技的制服,正和幾個技術人員交談。
“張總監,“周曉萱小聲呼叫,“劉強在這里,他是星辰科技的人?“
“一直都是。“張莉的聲音帶著冷意,“他是趙天雄安插在我們公司的眼線,負責監視可能接觸月影族的人。“
一切突然明朗了——劉強突然的“好意“,他對星辰科技項目的異常了解,甚至可能連她被調去這個項目都是安排好的...
臺上的燈光突然大亮,音樂響起。
趙天雄走上舞臺,掌聲雷動。
他穿著標志性的白色西裝,銀灰色的頭發在聚光燈下閃閃發光。
“女士們先生們,“他的聲音通過揚聲器傳遍會場,“歡迎見證人類歷史的新篇章...“
周曉萱悄悄移動到更近的位置。
趙天雄開始介紹星辰科技的“突破性技術“,大屏幕上播放著精心制作的宣傳片。
場外的抗議聲隱約可聞,但被會場內的音響掩蓋了大半。
“...傳統的思想控制技術需要植入物或長期催眠。“趙天雄在臺上踱步,“而我們的'月神系統'可以直接通過量子共振,在瞬間重塑一個人的思維模式。“
他按下遙控器,大屏幕切換到實驗室畫面——正是周曉萱被綁在床上的影像。
“這位是周小姐,一位完全健康的普通年輕人。今天,我們將現場演示如何在不使用任何藥物或暴力的情況下,改變她的核心價值觀...“
周曉萱的胃部一陣絞痛。
張莉的聲音在耳麥中響起:“準備行動。秦月,你們那邊怎么樣?“
秦月的回答伴隨著嘈雜的背景音:“抗議人群已經吸引了大批保安,但媒體也在拍攝...等等!那是小雨?她怎么...“
耳麥里突然傳來蘇婷的驚呼:“不!小雨跑向舞臺了!“
周曉萱猛地抬頭,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觀眾席沖向舞臺。
是那個能“看見“月影族的小女孩!趙天雄顯然也注意到了,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變成貪婪的表情。
“看來我們有位年輕志愿者...“他示意保安不要阻攔。
小雨跑上臺,直接站在那個關著墨墨的透明艙前,小手貼在玻璃上。
令人驚訝的是,墨墨立刻站起來,爪子也貼在同樣的位置。
“月亮姐姐說你們都是壞人!“小雨稚嫩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會場,“你們在偷走他們的光!“
會場一片嘩然。
趙天雄的臉色變了:“把她帶下去!“
兩個保安沖上臺。
就在這時,周曉萱看到蘇婷也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抗議:“那是我的學生!你們要對一個孩子做什么?“
混亂瞬間爆發。
更多的家長站起來聲援,場外的抗議聲也越來越大。
趙天雄對著耳麥吼了句什么,會場燈光突然全部熄滅,只有臺上的新月裝置發出詭異的藍光。
“現在!“張莉的聲音在耳麥中響起。
周曉萱沖出藏身處,直奔控制臺。
黑暗中人群驚慌失措,沒人注意到她。
她躲過幾個保安,終于來到新月裝置后面——那里有一個主控制面板。
按照張莉的指示,她插入干擾裝置,輸入啟動代碼。
屏幕閃爍了幾下,顯示“干擾進行中“。
“成功了!“周曉萱剛松口氣,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就知道會有意外,你沒有逃跑,竟然來了這里。“趙天雄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可惜,你的小把戲沒用。系統有備用電源。“
燈光重新亮起。周曉萱發現自己被趙天雄拽到了舞臺中央,全場目光和攝像機都對準了她。
臺下,蘇婷被保安攔住,秦月也不見蹤影。
“讓我們繼續演示。“趙天雄強迫周曉萱坐在一個特制的椅子上,頭罩連接著無數導線,“看看一個自由意志如何被...重塑。“
新月裝置開始發出刺眼的光芒。
周曉萱感到一陣劇痛,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強行入侵她的思想。
她咬緊牙關抵抗,但力量正在迅速流失。
模糊中,她看到墨墨在透明艙內瘋狂抓撓玻璃,其他月影族的光影也變得紊亂。
小雨被保安抱著往外走,哭喊著“月亮姐姐“。
就在意識即將崩潰的邊緣,周曉萱突然聽到耳麥中傳來秦月和蘇婷的聲音,她們在齊聲呼喚她的名字。
奇異的是,盡管物理距離很遠,那聲音卻像直接在腦海中響起,清晰而有力。
“曉萱,記得大二那次露營嗎?“秦月的聲音,“你一個人搭起了我們三個人的帳篷...“
“還有那次我食物中毒,“蘇婷接著說,“你整晚沒睡照顧我...“
一段段共同的回憶如潮水般涌來。
周曉萱感到一股暖流從心底升起,抵抗著趙天雄機器的冰冷入侵。
更奇妙的是,她看到自己的手開始發出微光——不是反射的光,而是從內而外的光芒。
“不可能!“趙天雄驚呼,盯著監控屏幕,“她的腦波在反向干擾系統!“
周曉萱抬起頭,眼中的迷茫一掃而空。
她清晰地說:“月亮不發光,趙天雄。但有些光...是任何黑暗都無法吞噬的。“
新月裝置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接著是一連串的爆炸聲。
所有透明艙的門同時彈開,墨墨和其他月影族獲得了自由!
會場陷入全面混亂。
趙天雄怒吼著按下另一個按鈕,但為時已晚——獲得自由的月影族們開始融合變形,在臺上形成一個巨大的光之漩渦。
“不!“趙天雄沖向控制臺,卻被一道黑影撲倒——是夜影!他不知何時出現在會場,雖然傷痕累累但動作依然敏捷。
“結束了,趙天雄。“夜影的聲音響徹會場,“你永遠無法控制真正的光。“
就在這時,墨墨跳上周曉萱的膝蓋,輕輕“喵“了一聲。
周曉萱抱起它,驚訝地發現黑貓的月亮吊墜正在發光,而且越來越亮...
“曉萱,“張莉的聲音從耳麥中傳來,“月影族選擇了你。吊墜是鑰匙,現在握住它,想著你最強烈的愿望!“
周曉萱毫不猶豫地握住吊墜,閉上眼睛。
她想著什么?自由?勝利?不...她想著秦月和蘇婷,想著那些被傷害的無辜者,想著所有需要勇氣和希望的人...
吊墜爆發出耀眼的光芒,與臺上月影族形成的光之漩渦融為一體。
光芒如波浪般擴散,覆蓋了整個會場,然后繼續向外延伸...
當周曉萱再次睜開眼睛時,趙天雄和他的手下都癱倒在地,似乎被某種力量暫時癱瘓了。
觀眾們則一臉茫然,仿佛剛從夢中醒來。
只有小雨歡快地跑上臺,抱住墨墨:“月亮姐姐贏了!“
夜影走到周曉萱身邊,輕輕扶她站起來:“干得好,反射者。“
“反射者?“
“月影族反射宇宙能量,“夜影解釋道,“而你們人類...反射彼此的靈魂之光。這是最強大的力量。“
臺下,秦月和蘇婷終于突破保安的阻攔,向舞臺奔來。
周曉萱看著她們,突然明白了夜影的話。
是的,月亮不發光。
但她們三人在一起時,卻比任何星辰都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