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鄭宅,鄭彥、鄭瑤正廳對坐,裴澄月在灶房做晚飯。
“今日太子召見,言為保蹄鐵不泄于外,暫不能封賞你進獻之功。”鄭彥說,“太子有言,待到可封之日,必然厚賞于你。”
“阿耶寬心,我知軍國利害。”鄭瑤對周濟安這位老板還是比較有信心的,這不是一位空畫餅不兌現(xiàn)的老板。
裴澄月灶房一呼,鄭彥鄭瑤通通往灶房端飯菜。
須臾一家都坐在餐桌前。
“貍子,圖上器械均已打造完成,就在灶房,隨時可用。”裴澄月說。
“有勞阿娘。”鄭瑤笑道,“用過晚膳,我便蒸酒給阿耶、阿娘看。”
吃過晚飯,鄭家一家三口齊聚灶房。
在鄭彥的幫助下,疲憊的鄭瑤架好設(shè)備、裝好原料、點火蒸酒。
鄭瑤是真疲憊,要不是有內(nèi)功撐著,她都要站不穩(wěn)了。
說來這內(nèi)功也神異,時時自轉(zhuǎn)消除鄭瑤的機體疲勞,再怎么重的機體疲勞都敵不過內(nèi)功運轉(zhuǎn)一夜。
是以別看鄭瑤現(xiàn)在疲憊,明早醒來,她的身體又是最佳狀態(tài)。
火勢漸旺,酒香撲鼻,連接木桶的竹管流出酒液。
“竟真出酒了!”裴澄月就想嘗嘗這整出來的酒是什么味道。
“阿娘!”鄭瑤緊急打斷,“頭酒不可飲!頭酒暴烈且多雜質(zhì),不可飲!”
蒸餾酒的酒頭往往度數(shù)極高且含有較多雜醇,口感不好不說還會對人體造成較大傷害,故而一般都放掉酒頭。
裴澄月手一抖,就把接的一碗頭酒撒掉了。
而掐了頭,“可飲矣。”
裴澄月這才拿個新碗接了一小碗,呷了一小口,然后,咽不下吐了出來。
“此酒辛烈至極,著實難以下咽。”裴澄月如是說道。
鄭瑤拿過阿娘手里的酒碗,呷了一口。大概三四十度,放到前世不算很烈。放到這個只有發(fā)酵酒且大多酒僅發(fā)酵到幾度的時代,這酒就烈得不能再烈了。
總而言之,白酒成了。鄭瑤精神煥發(fā),看著仍持續(xù)由竹管流出流入酒壇的酒液,仿佛在看黃金。
鄭彥拿個碗接了些酒,呷了一口,強咽下酒液,緩一會兒酒勁,沉聲道:“此酒辛烈過甚,非貴人飲宴酒。”
鄭瑤直接垮了臉。
鄭彥這話直接給白酒判了死刑。大趙其實施行全民禁酒令。名義上全民禁酒,事實上全民禁酒、王公貴族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鄭瑤要想賣酒換錢,客戶就只有王公貴族也就是鄭彥說的貴人。
而且蒸餾酒的成本比發(fā)酵酒高得多,賣價自然會比發(fā)酵酒高得多,基本也就王公貴族買得起。
然后,鄭彥說白酒不是王公貴族喝的酒,那不是給白酒判死刑是什么?
鄭瑤不死心:“烈酒為何不能為貴人飲宴酒?”
鄭彥懂女兒那點小心思,于是細心解釋:“貴人飲宴乃細水長流之事,以酒助興而已,非刻意求醉耳。若飲此酒,三五杯輒醉倒。天下又豈有三五杯之宴?
且貴人重禮,歡宴亦不可失儀。譬如天子宴臣,酒后失儀者罷免。此酒辛烈過甚,入口令人變色,入腹令人放浪,實乃令人失儀之物,又如何宴飲?”
鄭瑤懸著的心徹底死了,全白忙活了,網(wǎng)文情節(jié)不可信啊!
確實不可信。據(jù)《本草綱目》記載,蒸餾酒在元代出現(xiàn)。然而自元代到清末五六百年的時間里,白酒從未得到王公貴族的青睞。
就像鄭彥說的那樣:
王公貴族飲宴講究一個慢慢來,要一杯一杯復(fù)一杯還不醉,還能慢慢宴會。而白酒太烈,體質(zhì)一般的喝不了幾杯酒上頭,就很不適合拿來飲宴。
且王公貴族講究禮,不可酒后失儀。喝白酒容易醉,還容易醉得厲害,就把酒后失儀的可能性無限拉高。在私宴上失儀,絕對丟臉;在公宴上失儀,可能被免官。光這一條就讓白酒得不到王公貴族的青睞。
還有一點鄭彥沒說:和王公貴族青睞千年的精品發(fā)酵酒黃酒相比,白酒的口感實在算不上好。
白酒在清末民國稍微翻身,到建國后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上了國宴,然后紅火起來。紅了幾十年后,又因為一些眾所周知的原因,白酒市場萎靡。
而在鄭瑤這里還沒有白酒翻身的條件。
但世上沒有賣不出的東西,再怎么著都能有一點市場,白酒也能有一點市場。
“此酒雖不能為貴人飲宴酒,然人各有所好,天下必有好此等烈酒者。”鄭彥給女兒一點小安慰。
鄭瑤的心情并沒有多好。是,天下肯定有好白酒這一口的,但大趙天下才多少人口?好白酒的又能有幾個?那點市場比起整體市場來說就小太多了,而且,很難挖掘。到時候說不定掙到的錢還抵不上開發(fā)市場的成本,而且,鄭瑤沒那成本。
總之,鄭瑤用白酒換錢的想法算是徹底廢了。
那還能用什么搞錢?玻璃?那玩意兒不好在家里研發(fā)。那就……精鹽。
收拾收拾準備研究食鹽提純吧,趁現(xiàn)在大趙還允許民間資本參與鹽業(yè),趕緊搞出精鹽工藝,再拉點投資華麗入場掙一筆大的。
至于拉誰投資……曹叔,我看你頗有家資……我有一個項目,風險很低,利潤很高……
咳咳……現(xiàn)在想那么遠沒什么用,還是先打通食鹽精制工藝。
鄭瑤也不管灶上的蒸酒設(shè)備了,直接從鹽罐子里擓了一勺鹽準備搗鼓。
“貍子為何取鹽?”裴澄月心想貍子是不是又想出了加鹽的釀酒工藝。
“我欲試制精鹽。”鄭瑤回答。
鄭家買的鹽算是市面上品質(zhì)上好的鹽。這鹽顆粒大,顏色有些發(fā)青,吃起來有股怪味兒,顯然是有雜質(zhì)沒清干凈。
而鄭瑤就得想法兒清理掉這些雜質(zhì)。
鄭瑤的腦子開動起來,開始思考這鹽里會有什么雜質(zhì),在現(xiàn)有條件下又該如何去除。
鄭瑤很風輕云淡,鄭瑤和裴澄月就很驚訝了。
女兒癡傻十八年,一朝醒悟就造出了蹄鐵,剛又蒸出了烈酒,現(xiàn)在又要說要精制食鹽……她到底還有多少奇思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