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三人同時回頭,只見那人慢吞吞地拍掉膝蓋上的灰,站起身來。風衣下擺像一塊用舊的抹布,被晨風呼啦揚起,混著韭菜雞蛋、鮮肉包和豆漿的味道,把清晨的空氣攪得更稠了幾分。
等對方走近了時,四人才看清那張臉:胡茬東倒西歪,領口油漬亮得能照出人影,整個人像剛從夜市收攤。又是一個長長的哈欠,沙啞的嗓音像被砂紙磨過,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利落:“陸文濤,你們的校隊教練。”
陸文濤打個哈欠后抬手蹭了蹭眼角,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利落,接著說道:“對了,你們也別叫老師,要叫就叫我陸隊,聽著年輕又帥。叫老師我怕我忍不住打瞌睡。”
玄清心里暗自直翻白眼道:這跟帥有毛線關系?
劉泊墨眨眨眼不確定問道:“陸隊,您這造型……昨晚通宵打麻將?”
“打麻將?只是通宵抓靈獸而已。”陸文濤抬手,袖口滑下一截繃帶,血跡滲成深褐,“昨天去抓了幾只裂齒鼬,差點把我耳朵咬去了當早茶吃。”
玄清悄悄往旁邊挪半步,生怕那血蹭到自己,暗聲說道:“這...真的是王級御獸師?”
陸文濤掃了四人一眼,目光像鈍刀割肉,在每個人臉上停留半秒。“玄清1772;楊楚1596;劉泊墨1473;吳一澤1224。”
陸文濤準確報出靈力值,反手從后腰抽出一張被揉得發毛的地圖,“啪”地抖開:“你們的檔案我都背了,省得再聽你們的自我介紹浪費時間。”
地圖上用紅筆圈了三個點,像三攤未干的血,陸文濤指著其中一個點說道:“今天來只是給你們一個任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地點是學院南門方向的一片金穗試驗田,四十畝玉米地,一圈防風林。”
一抬手,四只一次性腳套啪地飛到各人懷里:“別驚著老鄉。”“別驚著老鄉。”
劉泊墨把腳套抻開,套在鞋外:“農田里抓倉檎鼠,那樣的靈獸我記得好像是用來提供給飯店的,怎么還成災了?”
“原本數量就十只,但它們吃玉米吃得比人都精,把子嗣藏在土里慢慢繁衍,最近糧食受災嚴重,一查才發現已經有超過三百只了。”
“對了,學院好像是和農科站簽了協議的,今年新品種甜玉米灌漿期,丟一穗賠一百八十聯盟幣。昨晚一夜間少了三百多穗,監控拍到鼠影帶銀尾巴。”
玄清瞇眼算了算:“三百多穗就是兩五萬多,難怪農科站急。”
“不止錢。”陸文濤搖頭,“那些玉米都是用靈獸產生的自然肥料,而倉檎鼠在攝入過多糖分就會亢奮,萬一順著田埂竄進城區,把路燈當玉米啃,那就不是賠錢能解決的了。”
楊楚把外套系在腰間疑惑的問道:“所以我們是要活捉它們,帶回學校做行為研究還是說...”
“就是你想的那樣”陸文濤比出三根手指,“三百只倉檎鼠最后只要剩下三只。對了,記住三點第一不許用明火類技能,玉米桿見火就著;第二不許用那種噪音刺耳的爆音類技能,隔壁大棚還有蜂箱,要是想被蜇就試試,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別踩倒玉米,農民伯伯不是御獸師,他們會心疼的。”
吳一澤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可我和楊楚都是契約的火屬性靈獸,要是火屬性靈獸不使用火屬性技能,那效率可能不太高我感覺。”
劉泊墨也點頭附和道:“說的沒錯,而且水寶寶喜好干凈,如果是下農田我也不知道她會不會配合。”
玄清想了想也跟著說道:“雖說小葉玲雀雖說有草屬性,但更是以風屬性為主,更何況小葉玲雀最擅長的技能是風羽和唱歌,唱歌會叨擾蜜蜂,風羽可能會把玉米切斷,要是飛的太高也會看不清地面的情況根本抓不住...”
陸文濤掏了掏耳朵,很顯然他是故意找的針對這四個人靈獸的任務,陸文濤看著面容猶豫的四人說道:“哦?既然如此你們就自覺退出校隊就好了,有潔癖的水寶寶遇到污泥或者扔泥巴、潑沙這種技能也別比了,直接認輸得了。”
“焰紋猞和熾火狗要是怕火屬性技能傷害到周圍環境,那御獸師雙人大賽上別人一個引火特性一個使用纏繞技能纏住隊友那你也別救了,也是直接認輸得了,怕傷害隊友并且除了火系沒有別的招式還打什么?”
“至于葉玲雀本來就是生活在深林里的靈獸,可惜雌性葉玲雀很多都是不孕不育的體質根本不下蛋,這三千年演變中葉玲雀數量已經急劇下降,要是聯盟不整飼養基地那過不了兩年就成瀕危靈獸,這只是讓葉玲雀感受感受祖先的生活不易都辦不到嗎?大不了你就多賠點錢。”
四人聽完陸文濤的話語全都陷入沉默,四個人根本想不到什么別的借口來解釋。
“好了,想留在校隊的跟我走,想離開的自己離開就行了。”陸文濤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留下面面相覷的四個人。
“我覺得陸隊說的很有道理。”玄清最先跟隨陸文濤的腳步,剩下的三人對視一眼隨后下定決心也跟著離開。
陸文濤走到一輛略微老舊的皮卡車旁,從后斗拉出四個竹編捕鼠籠、一袋炒香玉米粒、一小瓶薄荷精油解釋說道:“誘餌和陷阱。倉檎鼠對薄荷味敏感,滴兩滴就能引它們排隊,這四個籠子各拿一個,能裝多少裝多少,要是沒空間了就回來。。”
玄清接過精油,晃了晃:“聽起來前面像郊游,怎么到后面成牛馬苦力了?”
“呵呵,那你就當郊游得了。”陸文濤把籠子往地上一放,打開主駕駛門坐了進去,“剩下的到那再說,上車。”
四人也沒有墨跡,吳一澤坐在副駕駛,玄清、楊楚和劉泊墨三人坐在后排不算太擠。
皮卡發出“吭哧吭哧”的悶響,沿著學院南門外的柏油路慢悠悠地開。
車窗半降,晨風卷著泥土與玉米葉青澀的甜味,一股腦兒灌進車廂。陸文濤單手搭方向盤,后排三人擠成一排,玄清靠窗,長發被風揚起,像一捧被陽光照透的黑綢。
“陸隊,”吳一澤扭頭看向陸文濤,雖說陸文濤看起來有些邋遢,可身上竟然一點異味都沒有,吳一澤想了想開口問道,“陸隊,如果真讓我們徒手掐三百只倉檎鼠,那他們這么多你會放哪?”
“拉到這車后面,你們裝多少我拉多少,回頭分二八分賬。”陸文濤目光一直看著前方說的很自然。
“啊,分賬?陸隊這是要把它們賣了?”玄清一驚,雖說倉檎鼠確實好吃,但這么直接的告訴我們自己抓的用來賣?
“我有超能系靈獸,可以制造一個空間屏障只要能抓住就行。”
后排挨著玄清的楊楚說道:“但送到飯店后見血不是早晚的事情嗎?”
...
皮卡在土路上嘎吱一聲停穩。
陸文濤推門下車,風衣下擺掃過路邊的狗尾巴草。他沒有掏任何東西,只把兩手往兜里一插,抬下巴示意面前那片廣袤的玉米地:“四十畝,三百只倉檎鼠,五小時。”
“火系的不準借火機,水系的不準帶水泵,風系的不準用鼓風機,全看你們怎么讓技能長眼睛。”
“五小時后我會來驗收,要是還剩下太多的話...”
他指了指遠處正在澆地的聯合收割機,“抓不完那你們四個下午就替農民伯伯把這幾十畝玉米扛回倉庫。”
聞言四人同時縮了縮脖子。
楊楚率先扛起籠子向著地里走去:“走!搶在收割機前面收鼠!”
陽光斜照,玉米葉嘩啦啦響,像一片綠色的海。除了劉泊墨外的三人分別戴上草帽穿上鞋套,鉆進比人還高的玉米竿子中,背影很快沒入起伏的穗浪。
劉泊墨彎腰放下背包,召喚出水寶寶側頭問水寶寶:“露露,怕泥嗎?”
水寶寶正常情況比一個成年人的拳頭略微大一些,通體呈現海霧藍,軟得像會流動的果凍,當然跟史萊姆還是有些區別的,因為水寶寶頭頂一撮冰白卷絨毛,眼為湖藍十字銀紋。還有四道點地即濕的水流觸須,和一條帶有奶白色的短尾巴。呼吸間“咕嚕”輕響,鼻尖噴出彩泡。
水寶寶甩了甩尾巴,鼻尖噴出一串晶瑩水泡,算是回答。
劉泊墨點頭,雙掌合攏:“那露露,咱們就對準最近的這片玉米田使用水霧只許用一層霧,不許下雨。”
水寶寶深吸一口氣,胸腔鼓起,隨后吐出一道細若輕紗的水汽。
水汽貼著玉米桿底緩緩擴散,像一條半透明的地毯,把泥土表層瞬間變得濕潤。
因為倉檎鼠喜歡潮濕的地方,沒有一會在他前面就鉆出好幾道銀灰色身影。
“泡泡。”水寶寶看著比自己大好幾倍的倉檎鼠感到略微害怕。
“露露,使用倍化。”劉泊墨從背包里拿出兩瓶礦泉水澆在水寶寶身上,沒有一會水寶寶身形就和倉檎鼠一樣大,“使用水槍。”
“滋——”
一道拇指粗的水柱從水寶寶鼓起的圓肚皮里筆直射出,像一條透明長矛,正中領頭那只倉檎鼠的鼻尖。
“吱!”
倉檎鼠被沖得翻滾兩圈,暈頭轉向地撞在玉米桿上,葉片簌簌落下。其余四只見狀,立刻齜出雪白門齒,尾巴“啪”地一聲繃直,像五根蓄勢的弓弦。
劉泊墨半蹲左掌貼地,右手兩指并攏向前一點:“露露,三連發最好命中要害。”
水寶寶身形已膨脹到與倉檎鼠同等大小,海霧藍的身體在陽光下泛著流動光暈。它“咕嚕”一聲,胸腔再次鼓起——
“嗖嗖嗖!”
三道拇指般粗的水柱呈扇形射出,分別命中左右兩翼和中間那只倉檎鼠的頭部。水柱力道恰好,只將鼠群擊倒在地,卻沒有在玉米桿上留下任何裂痕。
倉檎鼠吃痛,發出短促尖叫,忽然集體俯身,前爪迅速在濕土地上轉出“莎莎”聲,水寶寶前方的泥土猛然被翻起,三只倉檎鼠破地而出,直奔水寶寶腹部咬去。
劉泊墨眼神一凝:“側滑!”
水寶寶四道水流觸須輕點地面,身體像水球一樣橫移半米,土箭擦著肚皮扎進后方空地,炸起一小團塵霧。
“好反應露露。”劉泊墨贊了一句,隨即打了個響指,“換戰術使用水流尾。”
“泡泡。”水寶寶尾巴一甩,帶有奶白色的尾帶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灑出一片細密水珠。水珠遇陽光折射成七彩光點,卻在落地前驟然拉直,形成一條水鞭直接將幾個鼠群抽翻在地。
“收尾。”劉泊墨見狀拿起旁邊的一只竹籠,拋到水幕上方。
水寶寶仰頭,觸須伸長卷住籠耳,輕輕一抖“嘩啦!”一聲就將五只倉檎鼠連推帶卷送進竹籠。籠門落下,咔噠一聲鎖死。
“第一籠,五只。”劉泊墨抬手在玉米桿上刻下一道記號,“用時二分三十秒。”
水寶寶縮小回拳頭大小,跳上他肩膀,鼻尖“咕嚕”一聲,又吐出一串彩泡,像在炫耀戰果。
“露露真棒,竟然不怕臟了。”劉泊墨又拿出一瓶礦泉水遞到水寶寶旁邊,沒一會水寶寶就鉆入水瓶中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遠處玉米海深處,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口哨,聽著好像是楊楚對焰紋猞發出信號。
劉泊墨側耳傾聽,嘴角微揚:“看來他們也開張了。”
“露露今天辛苦一點,咱走去支援。今天咱們要把三百只倉檎鼠全部裝進籠子,讓收割機下午白跑一趟。”
陽光愈發熾烈,玉米葉沙沙作響,像在為這場無聲的圍剿奏響鼓點。
玉米海的另一側,楊楚把草帽往后一掀,露出被汗水蒸得微紅的額角。焰紋猞貼著他腳踝,火色短毛在玉米海里時明時暗,像一截被草遮住的小火把。“阿七,先別點火。”
楊楚蹲下,指尖在地面畫了個圈,“阿七,火分身。”
焰紋猞低嗚一聲,尾巴輕輕擺動,火紋沿脊柱亮起一圈暗紅,卻沒有半點明火冒出。下一瞬,它的身影“噗”地碎成七八道火色殘影,貼著玉米桿底無聲穿梭。
身影所過之處,空氣微微扭曲,溫度升高,卻一片葉子都沒有被火烤彎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