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小滿里的“一穗”實與懸在檐下的量詞飽滿

雞叫頭遍時，楊永革是被麥香叫醒的。那香味順著窗縫鉆進來，混著晨露的濕，在屋里繞了“一圈”，像誰悄悄撒了把新磨的面。知知蹲在炕頭，正歪頭啄著翅膀上的“一根”細羽，羽尖沾著“一點”麥糠——這小滿的清晨，連空氣都透著“一股子”沉實，像被麥穗壓彎的枝。

“小滿小滿，麥粒漸滿。”他披衣下床，腳剛踩上鞋，就覺出地板的燙，是昨夜的余熱沒散。推開門，東方的天已經(jīng)泛出“一片”魚肚白，麥田在晨光里鋪成“一汪”綠中帶黃的海，麥穗垂得更低了，每“一穗”都鼓著“一粒一粒”的飽滿，風(fēng)一吹，“沙沙”響，像在數(shù)著日子。田埂邊的苦苣開了“一朵”小黃花，瘦得像“一根”針，卻在滿田的麥香里，倔強地透著“一絲”清苦。

張大爺已經(jīng)扛著“一把”木叉在麥田邊轉(zhuǎn)悠，叉齒上掛著“一縷”麥秸，是昨天試割時帶的。“再等三天，就能開鐮了！”他用手捏了捏“一穗”麥，麥粒硬得硌手，“這麥漿灌得夠足，‘一穗’能有‘六十粒’，比去年多‘五粒’。當(dāng)年我爹總說，小滿看麥尖，尖硬粒就滿，尖軟一場空，得瞪著眼瞅著，差‘一粒’都心疼。”

李大爺背著“一捆”麻繩從倉房出來，繩頭捆得緊實，“一綹”壓“一綹”，像擰成的鋼索。“該捆麥了！”他把麻繩往石碾上一摔，“這繩是‘一春’搓的，‘一根’能捆‘十捆’麥，結(jié)實得能勒進麥稈里。當(dāng)年在公社，我搓的繩總被評‘第一’，說‘一捆’能多扛‘十斤’，不打滑。”

趙阿姨挎著“一個”竹籃從伙房出來，籃子里是“一碟”新腌的蒜，蒜瓣泡得發(fā)白，浸在“一碗”鹽水里，飄著“一絲”辣氣。“給割茬，辣得夠勁，‘一口’能提‘三分’神。當(dāng)年我娘總說，小滿吃蒜，干活不喘，割‘一畝’麥都不覺得累。”

知知突然跑進麥田，用喙啄起“一只”麥蚜蟲，蟲在它嘴里縮成“一團”，被咽得“一下”沒了影。“這‘一只’蟲能壞‘一穗’麥，”張大爺笑著看知知往深處跑，“小滿的蟲最賊，專往麥粒里鉆，有知知這‘一員’大將，省得我們費‘一把’勁噴藥。”

糧倉后的曬谷場，王大媽正用“一把”掃帚掃著場上的碎石，掃帚苗磨得短了“一截”，卻掃得“一片”凈。“得提前騰場！”她指著場邊堆的“一摞”麻袋，“這麻袋是‘一冬’縫補好的，‘一條’能裝‘三斗’麥，等割了麥，直接往場里倒，省得蹭‘一身’土。當(dāng)年我騰場，連‘一粒’石子都得撿出來，說硌著麥粒，碾出的面都帶‘一股’沙味。”

張大爺捏完麥回來，褲腳沾著“一片”麥芒，癢得他直跺腳。“你看這麥穗，”他舉著“一穗”給王大媽看，“粒距勻，顆顆都鼓著，像用秤稱過。”王大媽摸了摸麥粒，指尖沾了“一點”漿，黏糊糊的：“還得曬‘三天’太陽，讓漿再收‘一分’，不然脫粒時容易碎，‘一斗’得少‘半斤’。”

周老太抱著“一摞”簸箕從耳房出來，簸箕的竹篾斷了“一根”，用紅繩綁著，結(jié)打得像“一朵”小花。“準(zhǔn)備揚場用！”她把簸箕擺在倉門口，“這簸箕是‘一秋’編的，‘一只’能揚‘一斗’麥，風(fēng)一吹，糠皮飛‘一片’，麥粒落得‘一順’齊。當(dāng)年我那口子揚場，總說簸箕得端平，差‘一分’歪，麥粒就混‘一撮’糠。”

李大爺拿著“一只”簸箕試了試，手腕轉(zhuǎn)得“一圈圈”，糠皮果然飛出去“一片”。“這手藝沒丟，”他笑，“當(dāng)年跟你大爺學(xué)揚場，練了‘三月’才學(xué)會，他總說‘一簸箕’揚不好，整年的收成就差‘一成’。”

知知突然叼來“一頁”紙，是從周老太的“麥?zhǔn)召~”上撕的，上面記著“小滿日，驗麥‘十畝’，每穗‘五十粒’，預(yù)計收‘三百石’”，字跡被麥芒劃了“一道”痕，像帶著“一絲”癢。紙角畫著“一個”麥穗，穗粒畫得圓鼓鼓，像“一串”珠子。“這是十五年前的字，”周老太指著麥穗，“那天你大爺驗麥，蹲在田里數(shù)了‘一上午’，說‘一穗’多‘一粒’，‘一畝’就多‘一斗’，得較真。”

日頭爬到“一竿”高時，麥浪在風(fēng)里滾成“一片”，像誰在田里鋪了“一匹”黃綠相間的綢。小寶帶著“一群”孩子舉著“一只”小鐮刀跑來，鐮刀刃磨得發(fā)亮，卻被大人用布包著“一截”。“楊爺爺，我們能割‘一穗’麥不？”孩子們的手里攥著“一根”麥秸，秸上的露珠滴在地上，洇出“一個”小印，像給土地蓋了章。

張大爺從倉里翻出“一把”小鐮刀，給孩子們每人發(fā)“一把”，手把手教他們割：“捏著麥稈‘一寸’處，刀往懷里拉，‘一下’就能割‘一捆’，當(dāng)年我像你們這么大，一天能割‘半畝’。”

孩子們圍著割下的“一捆”麥爭論：

-“這‘一捆’能打‘一碗’面！”

-“不對，是‘一斗’！我爺爺說過，‘一捆’麥出‘一斗’粒！”

-“楊爺爺說過，麥捆有大有小，得稱了才知道，這小捆的，頂多‘三升’！”

知知突然往麥捆上跳，用喙啄下“一粒”麥，叼到小寶手心。小寶捏著麥粒笑，麥粒硬得像“一顆”小石子，他說要留著當(dāng)種子，明年種出“一囤”麥。

中午在田埂邊吃飯，趙阿姨從籃里掏出“一摞”菜饃，饃里夾著“一捧”韭菜雞蛋，香得能飄出“一里”地。“剛烙的‘一籠’，”她往每人手里塞“一個”，“就著‘一碟’咸菜吃，頂餓。當(dāng)年我娘總說，小滿吃菜饃，割麥有力氣，揮‘一鐮’能割‘一抱’麥。”

李大爺啃著饃，指著遠處的谷場：“你看那石碾，早該擦了，‘一圈’都積著‘一層’灰，等麥?zhǔn)樟耍惶燹D(zhuǎn)‘十圈’都不嫌多。”張大爺接話：“去年的麥麩還剩‘一囤’，今年新麥的麩皮能摻著喂豬，‘一斗’能頂‘一筐’飼料，不糟踐。”

周老太給知知撒了“一把”麥粒，麥粒滾在地上“嗒嗒”響，知知啄得“一粒”不剩，腦門上沾了“一點”麥粉，像撒了把雪。“這麥快熟了，”她捻起“一粒”看，“咬開有‘一絲’甜，比去年的強‘一分’。”

下午的日頭更烈了，大家開始給麥田劃最后一遍行，確保通風(fēng)。張大爺用“一根”竹竿量著行距，差“一寸”就用腳踩踩，李大爺跟在后頭，把倒伏的“一棵”棵麥子扶起來，用麥秸捆成“一小束”，說這樣能多曬“一分”太陽。

“你看這‘一穗’麥，”楊永革蹲在麥壟邊，看著陽光從麥穗間漏下來，在地上投下“一片”碎影，“每粒都憋著‘一股子’勁，就等芒種一到，全炸開。”知知在旁邊刨土，卻沒碰麥根，只是把麥壟間的雜草刨掉，像在幫忙清理戰(zhàn)場。

夕陽把麥田染成“一片”金紅時，收工的人扛著農(nóng)具往回走，影子被拉得“一長”，像串在田埂上的黑珍珠。張大爺數(shù)了數(shù)驗過的麥田，剛好“十畝”，李大爺數(shù)了數(shù)備好的麻繩，夠捆“百捆”麥，周老太數(shù)了數(shù)簸箕，“五只”不多不少。誰都沒說話，可腳步里帶著“一股子”沉實——小滿的日子，就該這么攢著勁，不虛“一分”，不松“一寸”。

楊永革摸了摸兜里的“一穗”麥，是下午特意掐的，穗頭沉甸甸的，壓得他手心發(fā)沉。他知道，等芒種一到，這群老頭老太太又會為“一鐮”割多少麥吵起來，而這小滿里的飽滿，原是為了讓開鐮時更有底氣——穗沉“一分”，心就定“一分”，像老輩人說的，“小滿粒漸滿，豐收在眼前”，剛好夠“一輩子”慢慢盼。

知知突然對著西邊的晚霞叫，晚霞把云彩染成“一片”胭脂紅，像剛出鍋的麥醬。楊永革抬頭看，遠處的糧倉頂飄著“一縷”煙，是伙房在燒晚飯，煙里混著麥香，暖得讓人想瞇起眼——這小滿的風(fēng)里，藏著開鐮時的喜悅。

夜里，他做了個夢，夢見麥田里的“一穗穗”麥都變成了金元寶，滾得“一地”都是，張大爺用木叉叉起“一捆”，笑得胡子翹成“一團”，李大爺推著獨輪車，車斗里的麥堆成“一座”小山，王大媽和趙阿姨在場上揚場，糠皮飛成“一片”云，孩子們舉著“一穗”麥追著知知跑，知知叼著“一粒”麥，腦門上的白毛閃著“一點”金……他笑著醒來，見知知正盯著窗紙上的月影，月影里好像真的有“一穗”麥在晃，沉甸甸的，要墜進夢里來。

天快亮?xí)r，窗外傳來“一陣”麥浪聲，比昨夜更沉了些。楊永革知道，麥粒又鼓了“一分”，離開鐮的日子，又近了“一天”。這小滿的夜，連夢都是飽滿的，像“一穗”即將成熟的麥，憋著“一股子”甜，等天亮了，就全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