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小雪里的“一捧”雪與落在掌心的量詞輕軟
雞叫二遍時，楊永革是被窗欞的“窸窣”聲撓醒的。睜眼一看，窗紙上浮著“一層”柔光，是雪光漫進來的暖，知知蹲在炕頭的棉墊上，正用爪尖撥弄著從窗縫鉆進來的“一片”雪，雪片在它爪下融成“一滴”水，像顆小珍珠——這小雪的晨，是帶著輕軟來的，雪粒“沙沙”敲著檐角，像誰在撒“一把”碎鹽，空氣里飄著“一縷”松針的清冽，吸進肺里，涼得人鼻尖發紅，卻透著“一股”安穩。
“小雪雪滿天，來年必豐年。”他披衣時拽過搭在椅背上的厚棉袍，袍角沾著“一點”去年的雪漬，洗了好幾遍都沒褪凈。推開門，院外的柴垛已經蓋了“一寸”厚的雪，像裹了“一床”白棉絮，風一吹，雪沫“簌簌”往下掉，在地上積成“一小堆”，像撒了“一把”糖霜。菜窖口的石板上，雪積得平平整整，能看出昨夜老鼠跑過的“一串”小腳印，淺得一碰就沒。
張大爺裹著“一件”駝毛大衣在院門口轉悠，大衣領上沾著“一層”白霜，他往手上呵了“一口”氣，搓出“一陣”熱。“這雪下得巧！”他伸手接了“一捧”雪，雪粒在掌心融成“一滴”水，涼得他“嘶”地吸氣，“當年我爹總說，小雪的雪得‘三寸’厚才好，‘一捧’能凍死‘一窩’蟲，來年菜根才壯。現在我這老骨頭，在雪地里站‘一炷香’就覺得腿沉，卻比喝了熱茶還舒坦。”
李大爺扛著“一把”掃帚從耳房出來，掃帚苗上沾著“一縷”冰碴，他往雪地上掃了“一下”，露出“一塊”青石板，像掀開了“一頁”書。“得把路掃出‘一條’來！”他推著掃帚往前走，每“一步”都掃出“一片”凈地，“這雪不能積成‘一汪’冰，不然摔一跤，能疼‘一月’。當年在生產隊，我掃的雪路直得像用線拉過，‘一丈’寬的路能容‘兩人’并排走，現在手勁差了，掃‘三丈’就得歇‘一陣’。”
趙阿姨挎著“一個”竹籃從伙房出來，籃子里是“一碟”糖糕，糕上的芝麻沾著“一點”雪，咬一口，甜香混著雪的涼，在舌尖化開來。“快趁熱吃塊糕！”她往張大爺手里塞“一塊”，糕燙得他直換手，“這糕是凌晨炸的‘一籠’，揣在懷里能暖‘一上午’，‘一口’下去，渾身的寒氣都能跑‘三分’。當年我娘總說，小雪吃塊糖糕，整個冬天不凍腰，不然蹲在灶前燒火，腰疼得直哼哼。”
知知突然跳進雪地里，用喙啄起“一只”凍僵的瓢蟲，蟲殼在它嘴里“咔嚓”響，像咬碎了“一粒”小石子。“這‘一只’蟲能啃‘一片’菜葉，”張大爺笑著用掃帚撥開雪，露出菜窖邊的“一棵”凍白菜，“小雪的蟲藏得深，有知知這‘一天’刨雪，能少損‘一窖’菜。”
糧倉后的空地上，王大媽正用“一把”木锨堆著“一堆”雪，雪堆得像“一個”小山丘，她往雪堆上插了“一根”紅綢帶，風一吹，綢帶“嘩啦啦”響，像在招手。“這雪得堆在果樹根下！”她拍了拍雪堆，“‘一捧’雪化了能潤‘一寸’根，當年你大爺總說，小雪的雪是‘一帖’藥，能讓果樹來年多結‘一筐’果，現在看著雪蓋著樹根，比自己穿暖了還踏實。”
張大爺掃完“一段”路回來，棉鞋上的雪化了又凍，結著“一層”冰殼，走在地上“咯吱咯吱”響。“你看這雪下的，”他指著遠處的菜園，雪地里露出“一點”綠，是沒藏好的菠菜，“是給菜蓋了‘一床’薄被，等開春化了，準能躥‘一尺’高。”王大媽遞給他個粗瓷碗：“喝點熱油茶！剛熬的‘一鍋’，摻了‘一把’花生碎，稠得能掛住勺，當年你大爺就愛喝這口，說比啥都抗凍。”
周老太坐在炕沿納鞋墊，線繩在她手里“一上一下”，針腳繡出“一朵”小梅花，紅得像“一滴”血。“這鞋墊得繡‘三朵’花，”她舉著鞋墊對著光看，“才夠好看，‘一雙’能墊‘一冬’不硌腳。當年我那口子在地里干活，墊的就是我繡的鞋墊，說‘一雙’能踩暖‘一田’的雪，現在繡著花，總想起他踩雪時的‘咯吱’聲。”
李大爺拿起“一只”鞋墊摸了摸，軟得像塊棉花。“這手藝跟你大娘一個樣，”他笑，“當年她繡的鞋墊，能吸‘一攤’汗，說這樣才養腳，不像現在買的，硬得像紙板。”
知知突然叼來“一頁”紙，是從周老太的“冬趣記”上撕的，上面記著“小雪日，掃雪‘半院’，堆雪‘三堆’，繡花‘兩雙’”，字跡被雪水洇了“一道”邊，像描了“一圈”銀。紙角畫著“一個”雪人，戴著“一頂”草帽，手里插著“一根”胡蘿卜，笑得憨態可掬。“這是十年前的字，”周老太指著雪人，“那天你大爺帶著小寶堆雪人，滾雪團滾得渾身是汗，說小雪的雪最黏，‘一捧’能堆‘一個’胖雪人，累得靠在雪人邊就睡，雪落了‘一身’都沒醒，像跟雪人結了伴。”
日頭爬到“一竿”高時，雪還在下，只是變成了“一片一片”的雪花，輕得像“一縷”煙，飄在臉上涼絲絲的，轉眼就化了。小寶帶著“一群”孩子舉著“一只”小竹筐跑來，筐里裝著“一把”凍紅的小柿子，硬得像“一顆顆”小燈籠。“楊爺爺，我們能堆‘一個’雪兔子不？”孩子們的棉手套沾著“一層”雪，捏在手里團成“一個”小球，笑起來露出“一顆一顆”小虎牙，比雪光還亮。
張大爺幫孩子們滾了“一個”雪球當兔身子，雪球沾著“一片”枯葉，滾得越大越圓，像裹了“一肚子”的雪。“這兔子得捏‘兩只’長耳朵，”他笑著教孩子們用雪塊搭耳朵，“當年我像你們這么大，總在雪地里打滾，‘一身’雪回家，我娘追著打我‘三下’，現在看著你們玩，比自己堆還高興。”
孩子們圍著雪兔子爭論：
-“得給兔子安‘一雙’紅豆眼！”
-“不對，用煤塊才亮，我爹說‘一雙’黑眼才精神！”
-“楊爺爺說過，紅豆軟，煤塊硬，這雪兔子得用‘一對’軟眼，不然會扎手！”
知知突然叼來“一顆”紅豆，放在小寶手里，紅豆在雪地里紅得像“一滴”血，小寶把它按在雪兔子臉上，雪兔子頓時有了“一只”亮閃閃的眼。楊永革看著那“一點”紅在白雪里跳，突然覺得這小雪的雪，藏在最溫柔的地方——是雪花的“一片”輕，是紅豆的“一點”艷，是老人眉梢的“一絲”軟。
中午在炕桌上吃飯，王大媽端上“一鍋”羊肉燉蘿卜，蘿卜燉得爛爛的，羊肉香混著雪的清冽，在屋里繞了“一圈”。“喝‘一碗’暖暖！”她往每人碗里舀“一勺”，“這羊肉是腌了‘一秋’的，‘一塊’能燉‘一鍋’，當年你大爺總說，小雪喝碗羊肉湯，整個冬天不咳嗽，不然寒氣鉆進骨頭，疼得直不起腰。”
李大爺啃著肉，指著窗外的雪：“你看這雪下得勻，像‘一張’鋪開的棉，老話講‘小雪不見雪，來年長工歇’，這‘一寸’雪，能讓麥根多蓄‘一分’力。”張大爺接話：“去年小雪沒下雪，開春麥苗旱了‘一片’，今年這雪下得好，明年準能多收‘一倉’麥。”
周老太給知知撒了“一把”小米，米粒落在炕席上“嗒嗒”響，知知啄得“一粒”不剩，喝了“一口”溫水，縮在周老太腳邊打盹，像個小毛球。“這雞比人會享福，”她笑著說，“天寒了就往熱處鉆，比咱機靈。”
下午的雪停了，太陽從云縫里鉆出來，照在雪地上，亮得像撒了“一地”碎金。大家坐在檐下曬太陽，張大爺抽著旱煙，煙袋鍋里的火星“一亮一亮”，李大爺編著草筐，篾條在他手里“一來一往”，王大媽擇著菜，菜葉上的雪化了，滴在筐里“滴答”響。
“你看這‘一片’雪，”楊永革抓起“一捧”雪往天上揚，雪粒在陽光下閃成“一片”銀，“每‘一粒’都藏著‘一冬’的靜，等開春化了，準能潤‘一田’的綠。”知知在旁邊追著雪粒跑，卻沒碰檐下的菜筐，只是把落在地上的碎雪扒成“一小堆”，像在玩游戲。
夕陽把雪地染成“一片”橘紅時，屋檐的冰棱開始滴水，“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個一個”小坑。張大爺數了數掃出的雪堆，剛好“五堆”，李大爺數了數編好的草筐，成了“三個”，周老太數了數納好的鞋墊，夠“四雙”，誰都沒說話，可心里都透著“一股子”靜——小雪的日子，就該這么伴著雪過，不慌“一分”神，不缺“一寸”暖。
楊永革摸了摸兜里的“一片”雪花，是中午接的，早化成了“一滴”水，涼得像塊玉。他知道，等大雪一到，這群老頭老太太又會為“一爐”火該燒多旺、“一窖”菜能存多久吵起來，而這小雪里的雪，原是為了讓整個冬天更安寧——雪落得“一分”輕，心就沉“一分”靜，像老輩人說的，“小雪雪溶溶，來年好年成”，剛好夠“一輩子”慢慢品。
知知突然對著東邊的天空叫，天邊的云彩被夕陽染成“一片”胭脂紅，像剛熬好的柿子醬。楊永革抬頭看，風里帶著“一縷”雪的甜，混著炊煙的香，暖得讓人想瞇起眼——這小雪的風里，藏著整個冬天的甜。
夜里，雪又下了“一陣”，把院外的路蓋得平平整整。楊永革躺在熱炕上，聽著雪壓樹枝的“簌簌”聲，知知蜷在他腳邊，打著輕鼾，腦門上的雪沫化了，留下“一點”濕痕。他摸著炕頭的“一片”暖，突然覺得這雪夜里藏著的，是所有關于“一”的等待——“一捧”雪的輕，“一顆”豆的紅，“一輩子”的伴，原來從來都不是孤單的“一”，是千萬個“一”織出的暖。
天快亮時，窗外的雪又厚了“一寸”，白得像時間停住了腳。楊永革知道，麥根又蓄了“一分”力，離返青的日子，又近了“一天”。這小雪的夜，連夢都是潔白的，像“一片”剛落的雪，憋著“一股”融，等天亮了，就全鉆進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