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運船在黎明的薄霧中破浪前行，船頭的“陳”字旗號被晨風吹得獵獵作響。慧能站在甲板上，望著逐漸清晰的通州碼頭輪廓，手中的紫檀木盒被掌心的汗水浸得溫潤。了塵靠在船舷邊包扎傷口，粗布繃帶下的箭傷還在滲血，那是昨夜從倉庫突圍時留下的新傷。

“還有十里就到碼頭了。”陳幫主的聲音帶著疲憊，他一夜未眠，眼下泛著濃重的青黑，“按計劃，忠勇衛的人會在碼頭接應，我們直接換乘馬車去太廟。”

慧能點點頭，目光卻警惕地掃視著河面。自昨夜碼頭爆炸后，太子的人馬定然已經察覺，這最后一段水路恐怕不會太平。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腕上的佛珠，靜慈師太的囑托猶在耳畔——“遺詔是天下的希望，絕不能落入奸賊之手”。

突然，瞭望的船工發出急促的呼喊：“前方有船隊！掛著水師的旗號！”

眾人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慧能舉起望遠鏡望去，只見十余艘水師戰船正橫列在河道中央，船頭的火炮黑洞洞地對準漕運船，旗幟上的“柳”字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是柳玉茹的水師！”了塵的聲音帶著寒意，握緊了腰間的短刀，“她怎么會來得這么快？”

慧能的心臟驟然緊縮。柳玉茹是太子的心腹，更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當年蘇家遭難時被玄通收養，從此與自己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她曾無數次幻想過姐妹相認的場景，卻從未想過會是在這樣劍拔弩張的對峙中。

“停船！接受檢查！”水師戰船上傳來柳玉茹清亮的喊聲，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奉太子殿下令，捉拿漕運船上的叛黨！”

漕運船被迫減速，甲板上的船工們握緊了手中的工具，氣氛緊張得仿佛一觸即發。陳幫主低聲道：“他們是沖著遺詔來的，準備強行突圍！”

慧能卻搖了搖頭，她看到柳玉茹站在旗艦船頭，石榴紅的衣裙在晨光中像一團燃燒的火焰，眼神中卻沒有往日的陰狠，反而帶著一絲復雜的焦慮。“等等，她好像有話要說。”

果然，柳玉茹的戰船緩緩靠近，她站在船舷邊，目光直直地落在慧能身上，聲音透過擴音筒傳來，帶著刻意壓低的急切：“蘇慧能，你身邊的人才是真正的叛黨！交出你手中的東西，我可以保你性命！”

“別聽她的！”了塵擋在慧能身前，“她是太子的人，怎么可能放過我們？”

慧能卻注意到柳玉茹的手指在悄然比劃著暗號——那是小時候母親教她們的求救信號，意為“有詐，快走”。她的心頭猛地一顫，難道妹妹的立場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樣？

“柳玉茹，你少在這里惺惺作態！”陳幫主厲聲喝道，“太子弒父奪位，罪不容誅，你助紂為虐，遲早會遭報應！”

柳玉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猛地揮手，水師戰船的火炮突然轉向，竟朝著自己的旗艦開火！炮彈擦著桅桿飛過，木屑飛濺中，她對著慧能高聲喊道：“姐姐！別助紂為虐！真正的遺詔在太子手中的是假的，他要毀掉所有證據！”

這聲“姐姐”如驚雷般炸響在河面，漕運船上的眾人都驚呆了。柳玉茹竟然當眾認親，還揭露了太子的陰謀，這突如其來的立場反轉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你瘋了！”柳玉茹身邊的副將厲聲呵斥，拔劍就要刺向她。

柳玉茹早有防備，抽出靴中的匕首格擋，同時對著慧能喊道：“母親的信物在我身上，她臨終前說蘇家的使命就是守護真相！太子答應我只要拿到遺詔就放過婉兒，可他根本在騙我！”

慧能的心臟狂跳不止。妹妹知道婉兒的下落！她還知道母親的遺言！這些年她假意投靠太子，難道都是為了尋找機會揭露真相？

“放箭！拿下叛黨柳玉茹！”副將的怒吼聲打破了僵局，水師戰船瞬間陷入混亂，一部分人聽從副將命令攻擊柳玉茹，一部分人卻猶豫著不知所措。

“趁機突圍！”陳幫主當機立斷，指揮漕運船轉向，朝著水師船隊的缺口沖去。

火炮轟鳴聲、兵刃碰撞聲、士兵的喊殺聲在河面上交織成一片。慧能看著旗艦上浴血奮戰的柳玉茹，看著她石榴紅的衣裙被鮮血染紅，心中涌起強烈的沖動——她要去救妹妹！

“我去幫她！”慧能抓起弓箭就要沖過去，卻被了塵死死拉住。

“不行！太危險了！”了塵的聲音帶著焦急，“這可能是太子的圈套，故意讓她演戲騙我們！”

“不是圈套！”慧能指著柳玉茹胸前的玉佩，那是母親留給妹妹的信物，與自己頸間的玉佩一模一樣，“她有母親的玉佩，她說的是真的！”

就在這時，柳玉茹突然從旗艦上縱身躍入水中，朝著漕運船的方向游來。副將的箭羽緊隨而至，射中了她的肩胛，鮮血在水中擴散開來。

“快拉她上來！”慧能不顧了塵的阻攔，趴在船舷邊伸出繩索。

柳玉茹抓住繩索的瞬間，突然對著慧能低聲道：“太子在太廟設了埋伏，忠勇衛里有內奸！遺詔的真正秘密在……”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支冷箭射中胸口，身體軟軟地沉入水中。

“玉茹！”慧能凄厲地呼喊，想要跳下水去救她，卻被了塵緊緊抱住。

“別沖動！她已經死了！”了塵的聲音帶著哽咽，“我們不能讓她白白犧牲！”

漕運船終于沖出水師船隊的包圍，朝著通州碼頭疾馳而去。慧能趴在船舷邊，看著妹妹消失的水面，淚水模糊了視線。柳玉茹的立場反轉來得如此突然，又如此慘烈，她用生命傳遞的信息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更多謎團——太子在太廟設伏，忠勇衛有內奸，遺詔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剛才說遺詔的真正秘密……”陳幫主的聲音帶著凝重，“難道遺詔里還藏著別的東西？”

慧能猛然想起靜慈師太的話，遺詔共有三份，其中一份藏在太廟的龍椅下。柳玉茹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測，太子的真正目標不是他們手中的副本，而是太廟的正本！

“我們必須改變計劃。”慧能擦干眼淚，眼神變得異常堅定，“不能去碼頭，直接去太廟！”

了塵卻搖了搖頭：“柳玉茹說有埋伏，我們現在去就是自投羅網。不如先去忠勇衛的秘密據點，確認內奸的身份后再做打算。”

漕運船漸漸靠近碼頭，岸邊果然有忠勇衛的人馬在接應，但他們的神色看起來有些異樣。慧能的心沉了下去，想起柳玉茹的警告，握緊了懷中的紫檀木盒。

“不能靠岸！”慧能突然喊道，“他們是假的！”

陳幫主立刻下令調轉方向，但已經太遲。碼頭的伏兵突然殺出，弓箭和火炮同時對準漕運船，為首的正是忠勇衛統領張大人！

“蘇慧能，交出遺詔饒你不死！”張大人的聲音帶著冰冷的笑意，“太子殿下早就料到你們會來，識相的就乖乖聽話！”

原來內奸就是張大人！慧能看著岸邊黑壓壓的伏兵，看著水中妹妹的血跡，看著船上驚慌失措的船工，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絕望。他們躲過了水師的攔截，卻落入了忠勇衛的圈套，而這一切，都是柳玉茹用生命想要提醒他們的。

“拼了！”陳幫主怒吼一聲，拔出腰間的長刀，“保護姑娘沖出去！”

漕運船掉轉船頭，朝著相反的方向疾馳，身后的追兵緊追不舍。慧能站在船頭，望著越來越近的追兵，突然明白了柳玉茹最后的話。遺詔的真正秘密，或許就藏在她和妹妹的玉佩之中，只有兩塊玉佩合二為一，才能解開最后的謎團。

她從頸間摘下玉佩，又從懷中掏出柳玉茹剛才扔過來的半塊玉佩碎片，小心翼翼地拼合在一起。完整的玉佩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光，上面刻著的“蘇”字下面，竟隱藏著一個微小的“密”字。

“原來如此……”慧能恍然大悟，遺詔的秘密需要玉佩才能解開，這才是太子真正想要的東西！

漕運船在河道中左沖右突，卻始終無法擺脫追兵。張大人的箭羽越來越近，已經有船工中箭落水。慧能知道不能再等了，她將紫檀木盒交給了塵：“你帶著遺詔從密道走，去慈安寺找智善師太，她知道下一步該怎么做。”

“那你呢？”了塵的聲音帶著焦急。

“我引開他們。”慧能的眼神異常堅定，“柳玉茹用生命換給我們的機會，不能浪費。告訴婉兒，姐姐一定會救她出來！”

她不等了塵反對，抓起火把點燃了船艙的稻草。濃煙滾滾中，她朝著追兵的方向沖去，手中高舉著那半塊玉佩：“張大人，遺詔在我這里！有種就來拿！”

張大人果然中計，下令船隊圍攻慧能所在的漕運船。了塵趁機帶著紫檀木盒從密道跳下，消失在蘆葦蕩中。慧能看著他安全離開，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炮火擊中了漕運船的桅桿，船身開始傾斜。慧能站在甲板上，看著越來越近的追兵，緊緊握住手中的玉佩。妹妹的犧牲，母親的遺愿，父親的囑托，所有的責任都壓在她的肩上。

“太子，你的末日不遠了！”慧能對著追兵高聲喊道，縱身跳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瞬間將她吞沒，她卻感覺不到絲毫寒冷。柳玉茹的立場反轉雖然短暫，卻為他們指明了方向，揭開了內奸的真面目。這場姐妹之間的生死接力，終將把真相傳遞到終點。

慧能在水中奮力游著，朝著慈安寺的方向前進。她知道前路依然充滿艱險，太廟的埋伏、忠勇衛的內奸、太子的追殺，每一項都足以致命。但她不再害怕，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斗，無數犧牲者的信念都在支撐著她，而遺詔的秘密，終將在她手中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