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敲擊著書房落地窗，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撓。凌晨兩點，林悅仍伏在書桌前，父親日記攤開在臺燈下。那句“明軒的情況越來越糟“被熒光筆標出，在昏黃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

她摩挲著照片中男孩靦腆的笑容，指尖突然一陣刺痛——左眉上方的疤痕毫無預兆地灼燒起來。眼前閃過幾個片段：

實驗室刺眼的燈光...

一個瘦小的身影蜷縮在角落...

尖利的哭聲：“我不要打針！“...

然后是父親疲憊的聲音：“明軒，再堅持一下...“

“啊！“林悅猛地后仰，椅子差點翻倒。一雙溫暖的大手及時扶住她的肩膀。

“又閃回了？“顧霆深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穿著睡袍，黑發微亂，顯然剛從床上起來。

林悅點點頭，呼吸還未平復。顧霆深的手滑到她太陽穴，輕輕按摩：“這次看到什么？“

“明軒...在實驗室里哭鬧。“她抓住顧霆深的手腕，“不只是照片里的樣子，我確實記得他！但為什么其他記憶都被封鎖，唯獨對他的印象這么模糊？“

顧霆深繞到前面，單膝跪地與她對視。臺燈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眼下是熬夜留下的淡青色。

“我查了沈明遠早期的研究筆記。“他聲音沙啞，“LL-03之所以特殊，是因為他對記憶阻斷劑有天然抗性。沈明遠認為這是進化優勢，但你父親認為這是大腦的自我保護。“

“什么意思？“

“意味著...“顧霆深的手指輕撫她眉間疤痕，“沈明遠無法像清除其他記憶那樣徹底清除你對明軒的印象。那些碎片一直在你意識深處，只是無法拼湊完整。“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顧霆深書桌上攤開的文件。林悅這才注意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瑞士銀行的賬戶信息和資金流向圖。

“你還沒睡？“

“睡不著。“顧霆深起身，從咖啡機倒了兩杯黑咖啡，“發現些奇怪的事。那個收款人李萍，五十萬到賬后第二天，同一家銀行有個同名賬戶存入了兩百萬美元。“

林悅接過咖啡，苦澀在舌尖蔓延：“誰匯的？“

“空殼公司，但追蹤到最后，資金來源是顧氏集團一個休眠賬戶。“顧霆深冷笑，“沈明遠的手筆。他在玩兩面手法——表面上同意你父親送走孩子，暗地里又買通監護人。“

“那明軒豈不是...“

“很可能一直被監視，甚至...“顧霆深沒說完，但林悅懂他的意思——甚至可能被繼續用作實驗體。

雨聲漸大，林悅突然想起什么：“沈明遠死前，有沒有留下什么？“

顧霆深走回書桌，從抽屜取出一個證物袋：“蘇雯從監獄拿到的。在他囚室發現的小紙條。“

透明袋子里是一張泛黃的便簽紙，上面潦草地寫著：“LL-03已激活。協議啟動。“

字跡已經鑒定是沈明遠的，但墨跡很新，應該是死前不久寫的。

“'協議'是什么？“林悅感到一陣寒意。

“我翻遍了所有檔案，只在一份加密文件中提到過。“顧霆深打開筆記本電腦，“看這個。“

屏幕上顯示一份標著“鳳凰協議“的文件，大部分內容被涂黑，僅可見幾行字：

“當受體展現出穩定的一級記憶編碼能力后，可啟動鳳凰協議。該協議將使受體成為自主記憶載體，無需外部設備即可實現記憶轉移與存儲。警告：此狀態不可逆。“

林悅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你是說...明軒不僅能接收記憶移植，還可以...直接讀取別人的記憶？“

“而且現在這個能力可能被'激活'了。“顧霆深合上電腦，“沈明遠死前肯定發出了某種信號。“

林悅突然站起來，咖啡灑在文件上也渾然不覺：“那我們得比任何人先找到明軒！如果他被激活了，現在可能正處于極度危險中，或者...“她不敢說下去。

顧霆深從背后抱住她，下巴擱在她發頂：“明天我會聯系國際刑警的朋友，查那個瑞士賬戶的線索。現在，你需要休息。“

他的胸膛緊貼她的后背，心跳聲透過衣料傳來，穩健有力。林悅放松身體靠進他懷里，無名指上的鳶尾花戒指在臺燈下閃著微光。

“這次我們一起面對。“顧霆深在她耳邊低語，唇瓣輕擦過她敏感的耳垂，“不會再讓你獨自承擔任何事。“

這句話莫名觸動了林悅某根神經。一些模糊的畫面閃過——黑暗的實驗室走廊，她獨自奔跑，背后是沉重的腳步聲和刺眼的電筒光...

她轉身埋進顧霆深胸口，呼吸著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和咖啡苦澀交織的氣息：“我害怕...有些記憶可能永遠找不回來了。“

顧霆深的手指穿過她的長發：“重要的不是記住多少，而是我們終于可以一起創造新的記憶。“

雨聲漸歇，黎明的微光透過窗簾縫隙滲入。兩人相擁而立，影子在墻上融為一體，像一棵根系糾纏的樹。

上午十點，林悅獨自來到父親的工作室繼續整理資料。顧霆深去參加集團緊急會議，安排蘇雯帶兩個保鏢在樓下等候。

工作室比昨天更顯破敗，陽光照出空氣中漂浮的塵埃。林悅戴上口罩，開始檢查書架上的醫學期刊。在一本《神經科學前沿》的夾頁中，她發現一張折疊的紙條：

“萍姐：

小軒情況穩定，但需要定期注射抑制劑。新地址安全，按老方法聯系。記住，別相信任何自稱顧氏的人。

志遠2003.6.10“

這是火災前三天寫的！林悅的心臟狂跳。她快速拍下紙條，正準備發給顧霆深，突然聽到門外有腳步聲。

“蘇雯？“她試探地叫了一聲。

沒有回應。腳步聲停在門口，接著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林悅迅速躲到文件柜后，手機調成靜音。

門開了，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男子走進來。他身材瘦高，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大得有些不自然，正警惕地掃視房間。當他的袖口隨著抬手動作滑落時，林悅看到手腕內側有一個模糊的紋身：LL-03。

明軒？！

男子似乎察覺到什么，突然轉向文件柜方向：“林悅？“他的聲音出奇地柔和，“我知道你在那里。我是李明軒...你父親讓我來找你。“

林悅屏住呼吸。這個陌生人怎么知道她的位置？除非...他真的能讀取記憶？

明軒向前一步，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那張臉既有照片中男孩的輪廓，又增添了許多歲月的痕跡。他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注射器。

“別怕，“他輕聲說，“這只是讓你想起一切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