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過后的甜緣奶茶店,彌漫著一種劫后余生的奇異氛圍。空氣里除了慣常的奶精甜香,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焦糊味和雨后泥土的清新——那是周姐從花鳥市場新買的幾盆綠蘿帶來的。這些綠蘿被特意擺放在店里各個角落,尤其是靠近林晚常坐的那張修補過的塑料椅旁。林晚私下里用系統掃描過,新綠蘿只是普通植物,沒有任何特殊能量反應。但周姐固執地認為,這些綠蘿能“辟邪”,能“鎮店”,能“帶來好運”。
林晚坐在那張椅子上,面前放著一杯溫熱的、什么料都沒加的純奶茶。杯壁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比起幾天前如同破布娃娃的狀態,已是天壤之別。體內,那場微型雷劫和新生的“煙火道基”帶來的劇痛已經平復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空虛和麻癢感,仿佛無數新生的嫩芽正在丹田的廢墟上艱難地鉆出。
新的道基如同一個極其精密的、由無數細微暖黃色光絲編織成的三維網絡,核心處,一點微弱卻堅韌的“煙火道韻”如同種子般緩緩脈動。它還很弱小,遠不如之前由駁雜差評怨念堆砌的道基那般“能量充沛”,但它異常純凈,帶著一種扎根泥土般的踏實感。每一次呼吸,林晚都能感覺到外界稀薄的靈氣被這新生的道基過濾、吸納,緩慢而穩定地轉化為屬于她自己的、帶著一絲微弱煙火氣息的靈力,修補著經脈的損傷。駁雜度已經降到了驚人的18.73%,并且還在持續下降。
代價是顯而易見的——她的修為境界,從雷劫前的煉氣四層巔峰,直接跌落回了煉氣一層。曾經能輕易調動的靈力,如今變得稀薄而滯澀,如同干涸河床里孱弱的細流。系統商城里那些匿蹤符、留影石、靈力WiFi黑入工具,圖標依舊是亮的,但購買按鈕旁邊多了一個刺眼的紅色提示:【靈力不足,無法驅動】。
“嘖。”林晚放下奶茶杯,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力量跌落的空虛感比預想的更讓人煩躁。尤其是當她看到系統面板上那個閃爍的提示:【主線任務(SS級):揭露“鑫旺-夜游神王碌-仙果緣”凡俗界毒害產業鏈,進度:0.1%】時。0.1%,那是雷劫前她拼著道基崩潰掃描出來的那點可憐信息。
“急什么?”周姐拿著塊抹布用力擦著吧臺,頭也不抬,聲音帶著她特有的、能把任何關懷都變成訓斥的調調,“剛撿回條命,就想著去捅馬蜂窩?那什么‘鑫旺’的耗子洞,等你能一巴掌拍死十個八個混混的時候再去踹也不遲!現在?老老實實給我榨檸檬汁去!今天的檸檬有點蔫,多放點糖!”
林晚默默起身,走向水槽旁那一筐確實不太新鮮的檸檬。她拿起一個,觸感有些發軟。指尖凝聚起一絲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靈力,嘗試著探入檸檬內部——這是她這幾天發現的新能力,在重塑道基后,她對“生機”和“衰敗”的感知變得異常敏銳。靈力絲線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瞬間反饋回信息:果肉細胞大量失水,維管束開始腐壞,果皮表面的蠟質層破損導致香氣逸散…一個即將走向徹底腐敗的生命體。
就在她專注于感知檸檬內部微觀的衰敗過程時,店門被粗暴地推開,撞響了門框上掛著的一個風鈴——那是雷劫后周姐新掛的,說是“驅邪”。
“老板!奶茶!快!”
一個穿著臟兮兮藍色工裝、戴著鴨舌帽的男人沖了進來,語氣急促,帶著濃重的外地口音。他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身上散發著一股濃烈的、混雜著機油、汗臭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動物腥臊氣味。這味道對林晚強化過的嗅覺來說簡直是生化攻擊,讓她胃里一陣翻騰。
“要什么?”周姐皺眉,顯然也聞到了那股味道,不動聲色地把抹布擋在鼻子前。
“雙倍糖!大杯!芋圓的!快!”男人語速極快,手指不耐煩地敲著吧臺,“地址寫這兒!”他隨手從吧臺上扯過一張便簽紙和一支筆,潦草地寫下一行字,拍在臺面上,又補充道:“送到地方放門口就行!別敲門!錢…錢我放這兒了!”他丟下兩張皺巴巴的二十元紙幣,轉身就走,腳步匆忙得像是背后有鬼在追。
周姐拿起那張便簽紙,對著燈光看了看,撇撇嘴:“字跟狗爬似的…西郊廢棄‘鑫旺’凍庫旁邊…集裝箱區…B-7?這什么鬼地方?送過去奶茶都涼了!”她順手把便簽紙貼在身后的訂單板上,“雙倍糖芋圓大杯,打包!”
林晚的心臟卻猛地一跳!
鑫旺!
那個SS級任務的目標,毒奶茶粉的源頭之一,那個與“仙果緣”欺詐鏈勾結的凡俗黑作坊!地址就這么突兀地出現在一張潦草的外賣單上!巧合?還是陷阱?
丹田深處,那點新生的煙火道韻毫無征兆地悸動了一下,像被一根冰冷的針輕輕刺中。一種難以言喻的、帶著粘稠陰冷氣息的不安感,順著新生的道基脈絡悄然蔓延開來。這不是系統提示,而是源于這具重塑后的身體,對某種“異常”的本能預警。
“周姐,”林晚放下手中蔫掉的檸檬,聲音盡量平靜,“這單…有點遠。要不我去送?”
周姐正忙著往杯子里舀芋圓,聞言頭也不抬:“你?省省吧!剛能下地走兩步就想往外跑?老實待著!這單讓老王跑腿送,加點錢的事兒!”
“不,”林晚走到吧臺前,拿起那張貼在訂單板上的便簽紙,“這地方…我好像有點印象。”她指尖觸碰到那粗糙的紙面。
嗡——!
就在指尖接觸的剎那,丹田那點煙火道韻驟然劇烈震顫!一股冰冷、絕望、帶著濃郁血腥和幼獸哀鳴的沖擊感,如同高壓電流般順著指尖狠狠撞入林晚的識海!
畫面碎片:冰冷、生銹的鐵籠柵欄,狹窄得令人窒息的空間。
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只有角落里幾雙在微弱光線下反射著驚恐綠光的眼睛。
濃烈的屎尿騷臭混雜著血腥氣,幾乎令人窒息。
一只毛茸茸的、沾滿暗紅色污跡的小爪子,無力地搭在籠子邊緣,鋒利的指甲斷裂,露出粉色的嫩肉。
一聲微弱到幾不可聞、卻撕心裂肺的幼獸悲鳴,穿透層層黑暗,直刺靈魂!
最后定格的,是一只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圓睜著,里面倒映著一個人影——正是剛才那個穿著工裝、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只是畫面中的他,臉上沒有了剛才的急躁,只剩下一種麻木的殘忍,手里似乎還拎著一根沾著暗紅痕跡的短棍!
“呃!”林晚悶哼一聲,觸電般縮回手,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那股強烈的負面情緒沖擊——恐懼、痛苦、絕望——讓她新生的道基都感到一陣刺痛。
“怎么了?”周姐察覺不對,放下勺子,狐疑地看著她,“臉色這么難看?真不舒服?”
“沒…沒事。”林晚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識海中的慘烈畫面。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張便簽紙。剛才的接觸,除了帶來那地獄般的幻象,她還“感覺”到了別的——紙張本身!
這紙…觸感不對!太厚實,太有韌性,不像普通的便簽紙。而且,在剛才那劇烈的精神沖擊下,她指尖殘留的一絲微弱靈力似乎捕捉到了紙張內部極其隱晦的、一絲絲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那波動帶著一種衰敗、枯竭的生命力,如同風中殘燭,卻頑強地傳遞著求救的信號!
“周姐,”林晚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這張紙…能給我看看嗎?”
“一張破紙有什么好看的?”周姐雖然嘀咕著,但還是把便簽紙撕下來遞給她,“趕緊的,老王馬上來了。”
林晚接過紙,沒有再用手指直接觸碰,而是小心翼翼地捏著邊緣。她調動起丹田內那縷細若游絲的靈力,緩緩注入雙眼。初級靈力視覺(強化)啟動!視野中的世界瞬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靈光濾鏡。
便簽紙上,那些潦草的字跡在靈力視覺下變得清晰了一些,但依舊只是普通的墨跡。然而,當她的目光穿透紙張表層,看向其內部結構時——
嗡!
一層極其微弱、淡得幾乎難以察覺的褐色紋路,如同干涸的血跡浸染出的脈絡,清晰地浮現在紙張的背面!這些紋路極其復雜,以一種林晚從未見過的、帶著某種原始野性的方式交織、盤繞,構成了一個殘缺的、卻散發著強烈悲慟與求救意志的符文!這符文的能量微弱到了極點,而且正在飛速消散,顯然繪制它的人(或者獸?)已經處于油盡燈枯的狀態。
“這是…”林晚瞳孔驟縮。雖然不認識這個符文的具體含義,但其中蘊含的那種純粹的生命悲鳴和求救意志,與她剛才“看到”的幼獸哀鳴如出一轍!
“是什么?”周姐湊過來,順著林晚凝重的目光看向那張紙的背面。在自然光線下,背面一片空白,只有紙張本身的紋理。“背面啥也沒有啊?你看什么呢?”
林晚沒說話,她端起自己那杯溫熱的純奶茶,手指蘸了一點奶茶液體,然后極其小心地、均勻地涂抹在便簽紙的背面空白處。
周姐瞪大了眼睛:“你干嘛?!浪費奶茶啊?!”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沾著奶茶液體的紙張背面,那些原本淡到肉眼根本無法察覺的褐色紋路,如同被顯影液浸泡過的膠片,迅速變得清晰、濃郁!奶茶中的水分似乎激活了某種殘留的物質,讓那淡褐色的紋路瞬間變成了刺目的猩紅色!一個由扭曲血線構成的、殘缺卻無比猙獰的獸爪狀符文,清晰地顯現出來!符文的核心,是一個扭曲的、象征著痛苦與束縛的荊棘環,正中央,一滴如同真實血淚的印記,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絕望氣息!
“血…血符?!”周姐倒抽一口涼氣,臉色也變了。她開奶茶店這么多年,三教九流都見過點,一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也聽說過。這種用血繪制、蘊含特殊力量的符文,絕對不是什么好東西!“這…這訂單…是求救信號?那個地方…”
“不是什么好地方。”林晚的聲音冰冷,指尖殘留的幻象和眼前這猩紅的血符相互印證,讓她幾乎可以肯定,那個西郊廢棄凍庫旁的集裝箱區B-7,是一個囚禁、虐待、甚至可能宰殺靈獸(或者擁有靈性的珍稀動物)的非法窩點!剛才那個工裝男人,就是看守或者運輸者之一!他身上的那股濃烈腥臊味,就是最好的佐證!
冰冷的憤怒如同巖漿,瞬間沖散了道基虛弱帶來的不適。差評系統的界面在她視野中瘋狂閃爍起來:
觸發緊急支線任務:血符哀鳴!
任務目標:調查并揭露西郊廢棄凍庫區B-7集裝箱內的非法靈獸販運及虐待行為,解救受困生靈。
任務難度:B+(警告:存在武裝守衛及低階修士氣息!)
任務獎勵:下品靈石×30,修為+25,【初級馭獸親和】技能書×1,【靈獸急救包】×1。
特殊提示:建議匿名舉報至修真界‘靈獸保護司’,避免直接沖突!
匿名舉報?
林晚看著任務提示最后的“建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舉報?等那些效率低下的衙門走完流程,B-7集裝箱里的生靈恐怕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而且,那滴血淚般的符文印記,那聲撕心裂肺的幼獸悲鳴,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新生的“煙火道韻”之上!
這煙火道韻,源于周姐的守護,源于甜緣奶茶店的酸甜苦辣,源于她作為一個凡人對不公的本能憤怒。它守護她渡過了雷劫,如今,它也在驅使她,去守護那些同樣在承受不公與虐待的生命!
“周姐,”林晚的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這單奶茶,我去送。”
“你瘋啦?!”周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沒看到那任務提示嗎?有守衛!還有修士!就你現在這風一吹就倒的樣子,去送死啊?聽系統的!匿名舉報!”
“來不及了。”林晚輕輕掙脫周姐的手,目光落在訂單板上那張猩紅的血符上,“那血符…快散了。求救的生命…等不了那么久。”她拿起那張便簽訂單,又拿起周姐剛打包好的、那杯滾燙的“雙倍糖芋圓奶茶”。
“你…”周姐看著林晚蒼白卻異常堅定的臉,知道攔不住她了。這丫頭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猛地轉身,從收銀臺下方的柜子里一陣翻找,掏出幾個東西塞進林晚手里。
一個巴掌大的、外殼有些磨損的銀色金屬小噴罐,上面沒有任何標簽。
一小包用透明塑料袋裝著的、亮晶晶的粉末。
還有…一個廉價的塑料小風扇。
“拿著!”周姐語速飛快,壓低聲音,“噴罐里是老娘自制的‘奪命辣椒水’,加了點工業辣椒素提取物,噴到眼睛里,大象都得哭爹喊娘!亮粉是‘七彩魔幻粉’,撒出去迷眼睛,還黏糊糊的惡心死人!小風扇…吹辣椒粉效果翻倍!記住了!能跑就跑!別逞能!活著回來!奶茶錢老娘給你記三倍工資!”
林晚看著手里這幾樣充滿“人間煙火”氣息的“武器”,冰冷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她用力握緊,點了點頭:“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氣,將那張血符訂單小心折好,連同周姐給的“武器”一起揣進外套口袋,然后拎起那杯沉甸甸的、散發著甜膩香氣的雙倍糖芋圓奶茶。
推開甜緣奶茶店的玻璃門,傍晚微涼的風吹在臉上。城市的霓虹燈開始次第點亮,將行人的影子拉長。林晚瘦削的身影融入下班的人潮,朝著城市西郊那片被遺忘的、充滿鐵銹與黑暗的角落走去。
丹田內,那點新生的煙火道韻,在冰冷的憤怒和守護的暖意交織下,微弱卻異常明亮地跳動著。差評的火焰尚未重燃,但守護的意志,已化作她手中這杯滾燙的、帶著凡人狡黠與狠勁的“武器”。
西郊,廢棄的鑫旺凍庫,如同一個巨大的、死去的鋼鐵怪獸,匍匐在城市的邊緣。銹跡斑斑的鐵皮外墻在暮色中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暗紅色,幾扇破碎的窗戶像空洞的眼窩。凍庫旁邊,是一片雜亂堆放的集裝箱區域,如同鋼鐵的墳場。大多數集裝箱都銹蝕嚴重,門鎖緊閉,透著一股荒涼死寂。只有少數幾個,隱約透出昏黃的光線和活動的人影。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味、潮濕的霉味,以及…一股若有若無、卻令人作嘔的腥臊惡臭。
林晚站在一片半人高的荒草叢邊緣,遠遠望著那片集裝箱區。目標很明確——B-7。它位于區域靠里的位置,旁邊還堆著幾個破舊的油桶和報廢的汽車輪胎,位置相對隱蔽。
她調動起那縷微弱的靈力,強化著視覺和聽覺。煉氣一層的靈力少得可憐,只能維持很短時間的局部強化。
視線穿透暮色,鎖定B-7集裝箱。集裝箱的門緊閉著,但側面開了一個小小的、焊著粗鋼筋的透氣窗。昏黃的光線就是從那里透出來的。集裝箱門口,兩個穿著同樣臟污工裝的男人正蹲在地上抽煙,火星在昏暗的光線下明滅。其中一個,赫然就是下午去甜緣下單的那個鴨舌帽!他旁邊的男人身材更加壯碩,剃著板寸,脖子上隱約可見青黑色的紋身。
“媽的,耗子那家伙送個奶茶怎么這么慢?”板寸頭不耐煩地吐了口煙圈,罵罵咧咧,“老子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急個屁!”鴨舌帽悶聲回道,把帽檐又往下壓了壓,“那鬼地方鳥不拉屎,跑腿的能快才怪。再等等,雙倍糖的,喝著得勁。”
“得勁個卵!”板寸頭嗤笑一聲,用腳尖踢了踢旁邊一個散發著惡臭的黑色大塑料袋,里面似乎裝著什么沉重的東西,發出沉悶的拖拽聲,“里面那些小畜生今晚就得處理一批,老刀下午打電話催了,說‘仙客居’那邊等著下鍋呢!媽的,腥臊味越來越重,聞著都倒胃口!等會兒奶茶來了多加點冰,沖沖這晦氣!”
“仙客居”…下鍋…處理…
這幾個詞如同冰錐,狠狠刺入林晚的耳中!下午在甜緣時“看到”的鐵籠、血腥爪子和幼獸哀鳴的畫面瞬間變得無比清晰!一股冰冷的怒火從丹田直沖頭頂,幾乎燒斷她新生的、還脆弱不堪的道基脈絡!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硬闖?憑她現在煉氣一層的修為和手里這點“人間煙火牌”武器,對付兩個可能有武器的壯漢,勝算渺茫。系統掃描(消耗了她僅存的一點點靈力)也確認了,那個板寸頭身上有極其微弱的靈力波動,雖然駁雜混亂,但確實是煉氣一層左右的水平!而集裝箱內部,掃描被某種簡陋的屏蔽符干擾,一片模糊,但能探測到不止一個微弱的生命信號,狀態都極其糟糕!
怎么辦?
林晚的目光掃過周圍的環境。荒草、銹蝕的集裝箱、廢棄的機械零件…她的視線最終落在那杯拎在手里、依舊溫熱的雙倍糖芋圓奶茶上。
一個帶著黑色幽默的計劃瞬間成型。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甚至帶著點送外賣特有的風塵仆仆和小心翼翼,從荒草叢后走了出來,拎著奶茶,朝著B-7集裝箱門口那兩個抽煙的男人走去。
腳步聲立刻引起了注意。
“誰?!”板寸頭警覺地站起身,手已經摸向了后腰。鴨舌帽也抬起頭,帽檐下的眼睛銳利地掃過來。
“送…送奶茶的!”林晚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有些怯懦,揚了揚手里的袋子,“甜緣奶茶,雙倍糖芋圓大杯,地址是…是這里吧?B-7?”
看到奶茶,板寸頭的警惕稍微放松了一點,但眼神依舊不善:“怎么這么慢?!磨磨蹭蹭的!”
“不好意思大哥,地方有點偏,不太好找…”林晚陪著笑,小步快走靠近,同時暗暗調動起丹田內那縷細若游絲的靈力,不是用于攻擊,而是極其隱晦地注入到拎著奶茶袋子的手臂。
就在她距離兩人還有三四步遠的時候,腳下似乎被一塊凸起的銹鐵皮絆了一下!
“哎呀!”
她驚叫一聲,身體猛地一個趔趄,向前撲倒!手中那杯滾燙的、裝得滿滿當當的雙倍糖芋圓奶茶,脫手飛出,不偏不倚,朝著正對著她的板寸頭臉上狠狠砸了過去!
“我操!!”板寸頭完全沒料到這一出,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怒的咒罵。
啪唧——!
塑料杯精準命中面門!滾燙粘稠、甜膩無比的奶茶混合著軟糯的芋圓、珍珠和大量的冰塊,瞬間在他臉上炸開!滾燙的液體燙得他嗷一聲慘叫,粘稠的糖漿糊住了眼睛,冰塊砸在鼻梁上生疼,而大量的芋圓珍珠則順著他的領口滾進了衣服里,又粘又涼!
“啊!我的眼睛!燙!燙死老子了!!”板寸頭捂著臉,痛苦地彎下腰,原地跳腳。
旁邊的鴨舌帽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下意識地想去扶同伴:“虎哥!你沒事吧?!”
就是現在!
林晚在“摔倒”的瞬間,身體就借著前沖的勢頭靈活地團身一滾,避開了板寸頭胡亂揮舞的手臂,直接滾到了集裝箱緊閉的鐵門旁邊!她根本沒去看那杯奶茶制造的混亂戰果,右手閃電般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了周姐給的那個銀色金屬小噴罐!
目標——門鎖!
那是一個老式的、厚重的掛鎖,鎖眼暴露在外。
嗤——!!!
一道極其辛辣刺鼻、呈現詭異淡紅色的濃稠液體,如同毒蛇的信子,精準地噴入了掛鎖的鎖眼之中!周姐特制的“奪命辣椒水”,混合了高濃度工業辣椒素提取物,其威力遠超普通防狼噴霧!
滋滋滋…!
刺耳的、仿佛金屬被腐蝕的聲音瞬間響起!鎖眼內部冒出一股極其細微的、帶著刺鼻氣味的白煙!鎖芯內部精密的金屬彈子在強腐蝕性的辣椒素混合液侵蝕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媽的!臭娘們搞鬼!抓住她!”鴨舌帽終于反應過來,也顧不上滿臉奶茶狼狽不堪的板寸頭了,怒吼一聲就朝林晚撲來!他動作很快,顯然練過幾下子,帶著風聲的手抓向林晚的肩膀!
林晚頭也不回,左手已經從口袋里掏出了那包“七彩魔幻粉”,用牙撕開塑料袋口,然后猛地向后一揚!
呼——!
一大片亮晶晶的、混雜著金粉銀粉和各種詭異熒光色的粉末,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炸開了一朵小型煙花,劈頭蓋臉地朝著撲來的鴨舌帽罩了過去!
“咳咳!什么鬼東西?!”鴨舌帽猝不及防,被這亮閃閃的粉末糊了一臉,瞬間迷了眼睛。粉末不僅遮擋視線,還帶著強烈的刺激性氣味和詭異的黏性,粘在皮膚上又癢又麻,讓他難受得抓狂,動作也為之一滯。
與此同時,林晚的右手已經丟掉了空掉的噴罐,摸出了那個塑料小風扇,對著還在冒煙的鎖眼,狠狠按下了開關!
嗚——!
廉價小風扇發出微弱的嗡鳴,風力小得可憐。但足夠了!它將鎖眼里殘留的辣椒水蒸汽和那股刺鼻的氣味,更加均勻而猛烈地吹向已經破損的鎖芯深處!
咔噠…咔噠…嘣!
一聲脆響!那堅固的掛鎖內部,終于承受不住強腐蝕和物理沖擊的雙重蹂躪,鎖芯徹底崩壞!掛鎖應聲彈開!
“開了!”林晚心中一喜,顧不上身后抓狂的鴨舌帽和還在哀嚎的板寸頭,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拉開了那扇沉重、布滿鐵銹的集裝箱大門!
吱嘎——!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中,一股濃郁到令人窒息的惡臭如同實質的拳頭,狠狠砸了出來!混合著濃烈的糞便、尿液、血腥、傷口潰爛的膿液以及動物恐懼腺體分泌物的氣味,瞬間沖垮了林晚的嗅覺防線,讓她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差點當場吐出來!
而集裝箱內的景象,更是讓她渾身血液都幾乎凍結!
昏黃的白熾燈泡懸掛在頂棚,光線搖曳,勉強照亮了這個狹長、污穢如同地獄囚籠的空間。左右兩側,堆疊著三層的生銹鐵籠!每一個籠子都極其狹窄,里面塞滿了毛茸茸的身體!
有皮毛雪白、但此刻沾滿污垢血痂、眼神驚恐絕望的月光猞猁幼崽;有翎羽黯淡、翅膀被粗暴折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幼年青羽雀;有本該靈動活潑、此刻卻氣息奄奄、腹部有著明顯縫合痕跡的火尾靈貂;甚至還有一只體型稍大、脖子上戴著斷裂項圈、渾身布滿鞭痕、正用虛弱而警惕目光盯著門口的鋼牙土狼(一種低階靈性犬科動物)!
更多的是一些林晚叫不出名字、但顯然并非凡俗物種的幼小生靈。它們擠在狹小的籠子里,糞便和尿液堆積在身下,許多身上帶著明顯的傷痕——燙傷、割傷、勒痕。空氣污濁得令人窒息,絕望的哀鳴和痛苦的喘息在狹小的空間里形成壓抑的回響。
在集裝箱的最深處,一個稍大的鐵籠里,林晚的目光瞬間凝固了——一只體型比月光猞猁幼崽稍大些、皮毛呈現奇異銀藍色的小獸,正無力地趴伏著。它的左前爪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皮毛被大片干涸的暗紅血跡黏連。最讓林晚心臟驟停的是,它纖細的脖頸上,赫然套著一個閃爍著微弱幽光的金屬項圈!那項圈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束縛與抽取生命力的邪惡波動!
正是這只小獸!林晚在觸碰血符訂單時“看到”的那只斷爪幼獸!也是血符哀鳴的核心來源!它似乎感應到了林晚的目光,艱難地抬起眼皮。那是一雙極其漂亮的、如同融化了星辰般的銀色眼眸,此刻卻盛滿了巨大的痛苦和一絲…看到開門光亮時燃起的、微弱到極致的希冀。
“嗷…”一聲微不可聞的、帶著無盡委屈和痛苦的嗚咽,從它干裂的嘴唇里溢出。
就是這一聲嗚咽,如同火星掉進了滾油!
“吼——!!”那只被關在最外側籠子里的鋼牙土狼,似乎被開門的光線和林晚這個陌生人的闖入刺激到了。它猛地暴起,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撞向銹跡斑斑的鐵籠柵欄!發出巨大的哐當聲!這就像點燃了炸藥桶的引信!
“吱吱——!”
“啾啾!!”
“嗷嗚——!!”
所有還殘存一絲力氣的幼獸,仿佛被土狼的舉動喚醒了最后的本能!它們不再只是哀鳴,而是發出了尖銳的、充滿恐懼和憤怒的嘶鳴!拼命地用身體撞擊著禁錮它們的牢籠!整個集裝箱內部瞬間被各種獸類的悲鳴和鐵籠的撞擊聲填滿,如同地獄的合奏!
“媽的!吵死了!都他媽給老子閉嘴!”身后,被亮粉迷了眼的鴨舌帽終于勉強抹開一點視線,聽到集裝箱里的暴動,又驚又怒,拔出腰間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就沖了過來!
而那個被奶茶糊了一臉的板寸頭(虎哥),也終于稍微緩過勁,滿臉猙獰,抹了一把臉上的糖漿和珍珠,也怒吼著撲了上來:“臭婊子!敢壞老子的事!弄死你!”
腹背受敵!集裝箱內是地獄般的景象和暴動的靈獸,身后是兩個兇神惡煞的打手!
林晚瞳孔驟縮。新生的道基瘋狂運轉,榨取著每一絲靈力。沒有攻擊法術可用,周姐給的“武器”也基本耗盡(辣椒水噴完,亮粉撒光,小風扇無用)!她下意識地摸向口袋,里面只剩下那張寫著地址的便簽紙——背面,那猩紅的血符印記似乎在隱隱發燙!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嗚嗷——!!!”
集裝箱深處,那只戴著邪惡項圈的銀藍小獸,似乎感應到了林晚面臨的絕境。它那雙星辰般的銀色眼眸中,痛苦被一種近乎燃燒生命的決絕所取代!它猛地抬起頭,朝著門口的方向,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發出了一聲穿透力極強的、如同玉石碎裂般的凄厲長嘯!
嘯聲尖銳,帶著一種奇異的、直刺靈魂的穿透力!
嗡——!!!
林晚丹田內那點新生的煙火道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蕩漾開一圈清晰的漣漪!與這聲凄厲長嘯產生了某種強烈的共鳴!
與此同時,她口袋里的那張血符訂單,背面猩紅的符文驟然爆發出刺目的血光!一股微弱卻精純無比的、帶著這只幼獸最后生命精華的奇異能量,瞬間涌入林晚體內!
這股能量并非靈力,而更像是一種純粹的“意”,一種守護與求救的“愿力”!它沒有增強林晚的修為,卻如同強心針一般,瞬間點燃了她道基核心那點“煙火道韻”!
“喝啊——!”
林晚福至心靈,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已經驅動!她猛地將手中那張爆發著血光的訂單,朝著撲到近前的鴨舌帽狠狠甩了出去!
血光離手的剎那,林晚丹田內那點煙火道韻驟然升騰!她感覺自己與這張承載著幼獸最后愿力的血符,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鏈接!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調動起道韻中那屬于“差評”的、揭露一切黑暗的尖銳意志,朝著血符中幼獸傳遞來的“束縛”與“痛苦”意念,狠狠“共鳴”了過去!
那張燃燒著血光的便簽紙,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在空中劃過一道刺目的軌跡,精準地拍在了鴨舌帽的臉上!
“什么鬼?!”鴨舌帽下意識地揮手去擋。
噗!
輕飄飄的紙張貼在了他的手背上。
預想中的爆炸或者劇痛沒有發生。
然而,下一秒!
“啊——!!!”
鴨舌帽猛地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叫!他像是被無形的烙鐵狠狠燙到,又像是被千萬根鋼針同時刺穿了靈魂!整個人如同觸電般劇烈抽搐起來,手中的匕首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他雙手死死抱住頭顱,雙眼翻白,口中發出嗬嗬的怪響,似乎看到了什么極端恐怖、極端痛苦的景象!那是血符中蘊含的、幼獸所承受的虐待與絕望,被林晚的差評意志共鳴放大后,直接灌入了他的識海!精神層面的酷刑!
“阿強?!”撲到一半的板寸頭虎哥被同伴這突如其來的慘狀驚呆了,腳步不由得一滯。
就是這短暫的一滯!
林晚眼中寒光爆射!她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沒有任何猶豫,她猛地彎腰,從地上抄起板寸頭虎哥剛才因被奶茶襲擊而掉落在地的一根半米長的、沉甸甸的實心鋼管(之前用來撥弄那個黑色垃圾袋的)!
煉氣一層的微弱靈力瘋狂注入雙臂!煙火道韻在憤怒的驅使下熊熊燃燒,賦予了她遠超此刻虛弱身體的力量!
“差評——!!!”
她發出一聲源自靈魂深處的怒吼,那不是法術,而是意志的咆哮!雙手掄起沉重的鋼管,帶著全身的力氣和滿腔的怒火,朝著板寸頭虎哥因驚愕而毫無防備的側腰,狠狠橫掃過去!
嗚——!
鋼管撕裂空氣,發出沉悶的呼嘯!
砰!!!!
一聲令人牙酸的、結結實實的肉體碰撞悶響!
“呃啊——!”板寸頭虎哥的慘叫聲只發出一半,就被巨大的沖擊力硬生生打斷!他整個人如同被高速行駛的卡車撞中,雙腳離地,橫著飛了出去,狠狠砸在三四米外一個廢棄的油桶上!
咣當!油桶被他撞得凹陷進去,虎哥像一灘爛泥般滑落在地,口鼻噴血,身體蜷縮成蝦米,只剩下痛苦的呻吟,顯然失去了戰斗力。
集裝箱門口,只剩下林晚劇烈喘息的身影。她拄著染血的鋼管,胸口劇烈起伏,臉色蒼白如紙。剛才那一擊,幾乎抽空了她新生的道基里所有的靈力。丹田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空虛感。
集裝箱內,暴動的幼獸們似乎也被這雷霆一擊震懾住了,嘶鳴聲瞬間小了很多。無數雙或驚恐、或茫然、或帶著一絲微弱希冀的眼睛,聚焦在門口這個單薄卻異常兇悍的人類身影上。
而在集裝箱最深處,那只發出長嘯的銀藍小獸,在爆發出最后的力量后,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腦袋無力地垂落,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它還活著。它脖頸上那個邪惡的項圈,幽光似乎也微弱了一絲。
林晚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拄著鋼管,一步步走進這彌漫著惡臭與絕望的鋼鐵囚籠。她的目光掃過兩側層層疊疊的鐵籠,掃過那些傷痕累累、氣息奄奄的小生命,最后定格在最深處那只銀藍小獸身上。
差評系統的界面在她眼前無聲彈出:
緊急支線任務:血符哀鳴!
當前狀態:核心目標(瀕危靈獸)已定位,武裝守衛已清除(暫時)。
警告:目標生命體征急速下降!邪惡禁制(汲靈項圈)持續抽取生命力!
請盡快執行救援!任務獎勵已預發放部分:【靈獸急救包】已解鎖!請查收系統空間!
一個虛擬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急救箱圖標,出現在林晚的系統物品欄里。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丹田的空虛和翻騰的氣血,朝著那只銀藍小獸的鐵籠走去。救援,才剛剛開始。而更大的麻煩——那個鴨舌帽口中的“老刀”,還有那個等著“下鍋”的“仙客居”——顯然不會就此罷休。
夜色,正濃。西郊凍庫的陰影里,血腥與拯救的序幕,才剛剛拉開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