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先忍忍吧,”宋聽竹想起平安符被自己在里衣放好,這才不慌不忙搭話。“天快黑了,我早已告知饕餮,今日她和梳兒不必給我們留門了。”
二人被關(guān)到了柴房。
柴火味混著潮意,在悶熱里發(fā)酵。
偶有蟲鳴在柴縫堆里鉆出來,又被更重的寂靜壓下去。
喉間腥甜翻涌,他蜷縮在柴草堆里,意識半沉半浮。
他扯了扯嘴角,自嘲。
若不是白澤陪他,到頭來栽在這陰溝里,怕是連個收尸的都沒有。
白澤幫不了他太多,只能用內(nèi)力幫他平穩(wěn)心脈。
一陣暖流涌遍全身。
扶他緩緩站起,風(fēng)吹過都要瑟縮的模樣,誰能把他與那個連續(xù)五年武林大會拔得頭籌的少年想到一處。
一個老太婆推門而入,遞給他們一人一碗熱湯。
這雙淬著陰鷙的眼。
湯上浮著的油花,在泛冷光,像極了噬心蠱毒。
“老人家好心腸。”宋聽竹單手接過,抿唇微笑,“阿婆,您這碗里,是藏了蝎子,還是裹了蜈蚣,索性說明白點,也讓我做個明白鬼,好上路。”
老太婆不惱,看了他們一眼,佝僂著背挪到門口,身影沒入夜色。
夜里宋聽竹總是虛弱得很,他們沒法子探查,只當修整一夜。
兩碗冒著殘熱的湯,早上醒來,卻發(fā)現(xiàn)旁邊全是爬蟲的尸體。
晨光漏入柴房時,門外傳來拖沓的腳步聲。他抬眼見一群草民擠著走過,眼神空洞如蒙塵,嘴角掛著詭異的笑,機械般的往外挪,像被牽線的木偶,空氣中甜腥微飄,竟與昨夜湯味隱隱重合。
那個方向,是城外那片荒廢多年的亂葬崗。
那些人眼神直勾勾的,腳不沾地似的往坡上涌,崗上的老槐樹枝埡亂顫。
魑魅寄在根須里,吞吐著青鱗。
它與噬心蠱毒本是同源。
宋聽竹眼睛輕瞇,陽光太過刺眼了,他知道這蠱毒厲害的很,但不知道這羅剎街的東西是怎么流落到人間的。
噬心蠱毒啃食心脈時,會引動這邪祟的氣息,而它吸來的生魂,又能粹養(yǎng)蠱毒更烈的毒性。
那些失魂的草民,既是魑魅的養(yǎng)料,也是噬心蠱毒的引子。
無數(shù)根蠱蟲在槐樹根須里蠕動,順著生魂的氣息,往里鉆。
槐樹后面有個黑袍人,盤坐樹下,周身泛著與魑魅同源的青氣。
他袖口半截蛇紋,與老太婆昨夜的那晚湯里的腥氣隱隱呼應(yīng)。
見有人望來,他抬眼,眸底翻動蠱蟲似的濁光。
宋聽竹與白澤眼神交匯之后,騰空而起,像向那歹人撲去。
灰袍人鈴鐺驟響,魑魅從槐根竄出,青鱗裹著腐氣撲向白澤。
白澤手中折扇在空中劃了一道,與灰袍人拆了兩招,對方見拳腳難敵,目光突然掃向一旁臉色蒼白的宋聽竹,眼底閃過狠厲。
不等白澤阻攔,灰袍人猛地變向,如鷹隼撲向那看似弱不禁風(fēng)的身影,竟想以人質(zhì)脫身。
宋聽竹卻不慌亂,雙手疾結(jié)印訣,指尖凝出淡金光符,倉促間往身前一推。那符紙遇風(fēng)即漲,化作半透明屏障。
黑灰袍人撲勢被阻,悶哼一聲,見白澤已追至身后,再不敢戀戰(zhàn),借勢翻出丈遠,竄入林隙逃了。
白澤停在宋聽竹身側(cè),看那光符漸漸消散,眸色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