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言情小说推荐_女生小说在线阅读 – 潇湘书院

首頁青梧忘味居

第一章:忘味居·開灶火

槐蔭巷的晌午,空氣里浮動著油膩的飯菜香、隔夜潲水的酸餿氣,還有墻角陰溝頑強鉆出的苔蘚味兒。青梧蹲在忘味居后院那個新砌的土灶前,死死盯著灶膛。幾根焦黑的尾羽蔫頭耷腦拖在身后泥地上,沾滿了草屑和浮灰,早沒了昔日流金溢彩的神韻。

最后一縷稀薄的涅槃火苗在她指尖跳躍,顏色暗淡得像將熄的炭。她小心翼翼把這點火苗送進灶口,引燃里面碼放整齊的干柴。

火,騰一下燒了起來,帶著股不管不顧的蠻橫勁兒。青梧剛松了半口氣,那火舌卻猛地一躥,極其精準地舔過她懸在灶口上方、準備烤制的半只肥雞。

“嗤啦——”

一股濃烈焦糊味瞬間炸開,強勢壓過了巷子里所有氣味。原本油光水滑的雞皮瞬間收縮、變黑、卷曲,活像被雷劈過。

青梧僵住了。指尖殘留的涅槃火苗微弱地閃了閃,“噗”一聲,徹底熄滅。一縷細細的黑煙從她燒焦的尾羽尖上冒出來,裊裊上升,帶著股滑稽的凄涼。

巷子口爆發出震天響的哄笑,幾乎掀翻兩側低矮的屋檐。

“哈哈哈!禿毛鳳凰不如雞,古人誠不我欺啊!”一只頂著癩蛤蟆腦袋、穿著油膩短褂的精怪拍著鼓脹的肚皮,笑得渾身肥肉亂顫。

“撒把谷子在地上啄啄得了,學什么人掌勺開飯館!”旁邊瘦竹竿似的柳樹精尖聲附和,細長的枝條手臂夸張地揮舞著,“這焦糊味兒,老子隔三條街都聞見了!怕不是要把整條槐蔭巷的耗子都熏死?”

“走地雞烤走地雞,自產自銷,絕了!”另一團裹著破布的黑霧精怪發出漏風般的嘶啞笑聲,霧氣翻滾得格外歡快。

污言穢語和刺耳的笑浪劈頭蓋臉砸過來。青梧慢慢站起身,沾著灶灰的手指蜷緊。腕上那圈玄色的烏木鐲子毫無動靜,木紋深沉,幾道焦炭般的舊痕蜿蜒其上,像丑陋的傷疤。她的臉隱在灶膛騰起的黑煙后,看不清表情,只有脊背挺得筆直,透著一股被拔光了華羽、碾碎了驕傲后殘余的、近乎固執的僵硬。

就在這時,一道玄色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哄笑的精怪們身后。像一滴濃墨驟然滴入嘈雜的污水塘。

是鐘離。他身形高大,幾乎擋住了巷口斜射進來的光,玄色窄袖布衣裹著利落的線條,沉默得像一塊亙古不變的冷鐵。他沒有看青梧,只是伸出骨節分明的手,精準地、如同鐵鉗般,捏住了那只笑得最放肆的蛤蟆精的脖頸。

所有的哄笑戛然而止,像被利刃齊刷刷切斷。蛤蟆精凸出的眼珠瞬間布滿血絲,四肢徒勞地在空中劃動,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其他精怪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雞鴨,驚恐地瞪著這煞神。

“再擾店主,”鐘離的聲音不高,平平無奇,卻帶著一種寒鐵摩擦的質感,清晰地碾過死寂的巷子,“燉你補身。”

他手指微微收緊,蛤蟆精翻起了白眼,腥臭的涎水順著嘴角淌下。

柳樹精和黑霧精怪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消失在巷子拐角。

鐘離手一松。蛤蟆精“噗通”一聲砸在泥地上,顧不得疼痛,手腳并用地滾爬著逃命,留下一道濕漉漉的水痕。

巷子里只剩下灶膛里柴火燃燒的噼啪聲,還有一絲頑固的焦糊味。

鐘離這才轉過身,目光掠過青梧身后那幾根狼狽的焦羽,最后落在她沾滿黑灰的臉上。他走到灶邊,彎腰看了看那只徹底報廢、焦黑如炭的雞。

“……”他沉默了一瞬,抬眼看向青梧,那雙深邃的金棕色瞳孔里沒什么情緒波動,“吃蔥燒,還是糖醋?”

他問得極其自然,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拍死了一只擾人的蒼蠅,而此刻最重要的事,是決定下一頓飯的口味。

青梧張了張嘴,喉嚨里卻像堵了把干澀的沙礫。腕間的烏木鐲子依舊沉寂。就在這時,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波動,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輕輕撞在她的神魂深處。

嗡——

幾乎是同時,手腕上傳來一陣細微卻不容忽視的溫熱。她下意識低頭。

只見那圈玄色烏木鐲的表面,一道深色的木紋極其突兀地亮了起來,發出柔和而持續的暖光,像一道蘇醒的烙印。這光芒并不刺眼,卻帶著某種直指人心的牽引力。

她猛地抬頭,視線越過鐘離寬闊的肩,死死盯向巷口那株盤根錯節的巨大老槐樹。

嘎吱——

一聲輕微的、如同朽木呻吟的摩擦聲響起。

在槐樹虬結的根部,一塊覆蓋著厚厚苔蘚和枯藤、看似渾然一體的地方,毫無征兆地裂開一道縫隙!那縫隙迅速擴大,邊緣流淌著濕潤的、深褐色的微光,轉瞬間化作一扇古樸沉重的朱漆大門!門環是兩只銜著銅環的不知名獸首,門楣之上,三個鐵畫銀鉤的古篆在流轉的微光中若隱若現——

忘味居。

一股難以言喻的異香,混合著泥土、朽木和一種極其清冽、仿佛凝結了月華清露的花香,從門縫里幽幽地飄散出來。

緊接著,門內傳來壓抑不住的、低低的少女啜泣聲。那哭聲細碎而悲傷,帶著一種被世界遺棄的絕望,清晰地穿透了門扉,落入青梧耳中。

第一位有緣人。

來了。

青梧沒有再看鐘離,徑直朝著那扇洞開的朱門走去。玄色的裙擺拂過泥地,沾上草屑。鐘離站在原地,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最后落在那扇散發著不祥與誘惑氣息的朱門上,濃黑的眉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門內并非想象中的廳堂。

一步踏入,空間豁然開朗,仿佛踏入了另一個折疊的天地。腳下是打磨光滑、帶著天然紋理的青石板,延伸向前方。庭院不大,卻極盡清幽雅致。幾叢翠竹掩映著一方小小的蓮池,水面漂浮著幾片新生的嫩綠荷葉。白墻黛瓦,回廊曲折,空氣中彌漫著清冽的竹香和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的、淡淡的古木氣息。

正前方是一座飛檐斗拱的敞軒,軒內陳設簡潔到近乎空曠。最引人注目的,是軒中央一座懸空而置的琉璃灶臺。那琉璃剔透得如同凝結的寒泉,內里沒有柴薪,只有一縷純凈得近乎蒼白的火焰在灶膛底部無聲地燃燒著,散發著恒定的、令人舒適的暖意——那是被青梧強行拘束、壓制了千萬倍威能的涅槃真火,如今只能做個安靜的灶火。

軒內一側立著一面巨大的水墨屏風,煙云繚繞的山巒若隱若現。屏風前,跪坐著一個纖細的身影。

那是個穿著月白襦裙的少女,身形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她正對著軒內唯一一面模糊的銅鏡,肩膀微微聳動,壓抑的啜泣聲正是從她那里傳來。最觸目驚心的是她的頭頂——原本應是如云青絲的地方,此刻光禿禿的,只有一根孤零零、半枯半萎的褐色花梗可憐兮兮地立著,頂端頂著幾片同樣蔫黃的葉子,毫無生機。花梗周圍,還零星散落著幾片干枯卷曲的花瓣,像褪色的淚痕。

聽到腳步聲,少女猛地轉過身,露出一張清秀卻蒼白如紙的臉,眼睛紅腫得像桃子。看到青梧和她身后沉默如山的鐘離,少女嚇得往后縮了一下,隨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眼中迸發出希冀的光。

“仙…仙子?”她聲音顫抖,帶著哭腔,目光卻下意識地避開鏡面,仿佛那鏡子里藏著噬人的妖魔,“求仙子救我!我…我…”

她指著自己光禿禿的頭頂,泣不成聲:“我修煉百年,好不容易化了形,就想著…想著去見見那個常夸我‘國色天香’的書生…可…可前些日子不知怎的,花梗枯萎,花瓣凋零,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樣子!我…我哪還有臉去見他?連日光都不敢見了!仙子,您神通廣大,求您治好我的丑病!”

她伏下身,額頭抵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肩膀劇烈地抖動著。

青梧走到她面前,玄色的裙裾停在少女低垂的視線邊緣。她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平靜得像深潭,映不出少女絲毫的悲慟。她緩緩蹲下,伸出兩根手指——那手指白皙修長,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與此刻沾著灶灰的臉形成鮮明對比——輕輕捏住了少女頭頂那根枯萎的花梗。

一股微弱的神念順著指尖探入。

剎那間,無數紛雜的念頭和畫面涌入青梧腦海:少女在寂靜的月夜下,對著溪水反復練習人形姿態的笨拙;書生在花叢前駐足,含笑吟誦“唯有牡丹真國色”時,少女心中炸開的羞澀與甜蜜;以及…花梗開始枯萎時,那種蝕骨焚心的恐慌、絕望,還有對書生可能流露的嫌惡目光深入骨髓的恐懼和自卑…

這些激烈的、滾燙的、屬于“人”的情緒洪流,沖擊著青梧冰冷的神魂壁壘,卻像水流撞擊礁石,只留下細微難辨的漣漪。她感受不到痛苦,也理解不了甜蜜,只覺得那些情緒波動如同食材在鍋中翻騰時發出的不同噪音。

“丑病?”青梧松開手,聲音平淡無波,像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你的本體是百年白芍藥,根基無損,靈力尚存。”她站起身,走向那座懸空的琉璃灶臺。灶臺旁有一張古樸的木案,上面散放著最尋常不過的瓦罐陶碗。

“治好容易。”青梧拿起一個陶盆,舀入雪白的面粉,動作利落得不帶一絲煙火氣,“抽走你這份‘自卑’便是。此物于修行無益,徒增煩擾,是上好的…柴薪。”她斟酌了一下用詞,像是在評價一塊木頭的干濕。

少女茫然地抬起頭,淚眼婆娑,似乎沒完全理解“抽走自卑”意味著什么。

青梧不再看她。她取過一只粗陶碗,碗底淺淺一層清澈如水、卻泛著極淡月暈的液體——那是耗費心力凝聚的月華露。她將月華露倒入面粉中,指尖隨意攪動幾下,那面粉便如同被賦予了生命,自動聚攏、揉捏、塑形。眨眼間,一個栩栩如生的白芍藥花苞便在陶盆中成型,含苞待放,潔白如玉,連花瓣邊緣細微的紋理都清晰可見,卻透著一種毫無生機的僵硬。

青梧端起陶盆,走到琉璃灶臺前。灶臺旁懸著一把長柄的粗鐵勺,里面盛著半勺剛從油罐里舀出的、氣味濃烈的農家粗榨花生油。

她指尖對著那縷蒼白的涅槃真火輕輕一點。

呼!

原本安靜燃燒的火焰驟然升騰,顏色由蒼白轉為熾烈的金紅,散發出驚人的熱浪!青梧看也不看,手腕一翻,鐵勺傾斜。

滾燙的熱油如同金色的瀑布,帶著刺耳的“滋啦”爆響,精準無比地澆淋在陶盆中那朵白玉般的面塑花苞之上!

油浪翻滾,熱力奔涌!奇跡在沸騰的油花中誕生。

那僵硬的白玉花苞,在滾油的沖刷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柔軟、豐盈!緊裹的花瓣一層層、一片片,帶著驚人的生命力,向外舒展、綻放!潔白的花瓣邊緣,甚至暈染開一抹嬌嫩的、帶著生機的淺粉!一股清雅馥郁、遠勝世間凡品的芍藥花香,混合著熱油的焦香,猛地爆發開來,瞬間充盈了整個敞軒!

跪在地上的花妖少女徹底呆住了,忘記了哭泣,眼睛瞪得滾圓,死死盯著那盆中怒放的奇跡。

油止,花綻。

一朵用面粉和熱油澆灌出的、仿佛剛從晨露中采摘下來的白芍藥,嬌艷欲滴地盛放在粗陶盆里,散發著夢幻般的光澤和馨香。

青梧拿起陶盆,走到少女面前,遞過去。她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仿佛只是遞出一碗尋常的米飯:“吃了它。你的‘丑病’便好了。”

少女顫抖著伸出雙手,近乎虔誠地接過那盆滾燙的“花”。那逼真的形態,那醉人的芬芳,讓她再無懷疑。她甚至忘了道謝,只是癡癡地看著,然后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咬向那潔白的花瓣。

面粉的麥香、花生油的醇厚焦香、月華露的清冽,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凝聚了月魄精魂的奇異甘甜,瞬間在她口中化開,順著喉嚨滑下,化作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嗡!

青梧腕間的烏木鐲子,毫無征兆地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一道清晰的、嶄新的金色紋路,如同活物般在玄色的木紋間緩緩浮現、延展,最終凝聚成一片羽毛的雛形,烙印在木鐲表面,散發著微弱的暖意。

與此同時,跪坐在地的少女渾身猛地一顫。頭頂那根孤零零、枯萎丑陋的花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飽滿、青翠!頂端的蔫黃葉子舒展開來,碧綠欲滴。更令人驚異的是,在那花梗頂端,一點柔嫩的、帶著羞澀粉意的花苞,正以驚人的速度鼓脹、萌發!

“我…我的花!”少女難以置信地摸向頭頂,指尖觸碰到那飽滿的生機,淚水再次洶涌而出,卻是狂喜的淚水。她猛地跳起來,臉上絕望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飛揚的神采和一種近乎新生的明媚。

“謝謝仙子!謝謝仙子再造之恩!”她語無倫次,對著青梧深深一拜,然后像一陣風般沖向洞開的朱漆大門,聲音帶著雀躍遠遠傳來,“我去找他!我現在就去見他!”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那扇朱漆大門無聲無息地合攏,嚴絲合縫,仿佛從未開啟過。敞軒內恢復了寂靜,只剩下灶中涅槃火燃燒的細微聲響,以及空氣中殘留的、正在緩緩消散的芍藥花香。

青梧低頭看著腕上烏木鐲。那片新生的金色羽毛紋路在玄木的襯托下,清晰而灼目。她伸出舌尖,無意識地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嘴唇。

一點殘留的、深褐色的醬漬粘在她的唇角。是之前烤雞時沾上的辣醬。

舌尖觸碰到那點醬漬的瞬間——

轟!

一股極其蠻橫、極其陌生的灼熱感,如同燒紅的烙鐵,猛地從舌尖炸開!蠻不講理地順著喉嚨一路燒灼下去,直抵心肺!

青梧的身體驟然繃緊,瞳孔猛地收縮。那不是火焰的溫度,而是一種更尖銳、更猛烈、更…鮮活的東西!像無數根燒紅的針在身體里亂竄,刺激得她幾乎要跳起來。她下意識地捂住喉嚨,纖長的手指緊緊攥住衣襟,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這……這是什么?

那灼燒感在胸腔里左沖右突,找不到出口,最終化作一股無名之氣直沖頂門。她猛地抬起頭,那雙總是古井無波的鳳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跳躍的灶火,以及火焰深處,一絲被點燃的、陌生的光。

憤怒。

這陌生的、灼燙喉舌的滋味,名為憤怒。

烏木鐲上,那片新生的羽毛金紋,在琉璃灶臺跳動的火光映照下,無聲地流轉著微光。

郝想吃西瓜 · 作家說

上起點讀書支持我,看最新更新 下載App
推薦
舉報
主站蜘蛛池模板: 望都县| 嫩江县| 洪泽县| 清远市| 巴青县| 长兴县| 宝丰县| 彭山县| 新源县| 印江| 木里| 陇南市| 房产| 平谷区| 沿河| 井冈山市| 靖江市| 平湖市| 闻喜县| 西乌珠穆沁旗| 大名县| 桃园市| 丹巴县| 舟山市| 尼玛县| 峡江县| 涿州市| 金溪县| 墨玉县| 长丰县| 临洮县| 高清| 武陟县| 石嘴山市| 内黄县| 固安县| 昭平县| 津南区| 安仁县| 新竹县| 江阴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