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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青梧忘味居

第十五章:鹽燈引·鍛冰心

長舌婦的污言穢語被祝桃夭一口“穢土轉香”噴得狼狽逃竄,庭院里彌漫著霸道的桃花異香,暫時壓下了蕓娘身上那股濃烈的尸油與狗血混合的污濁氣息。然而,蕓娘那滔天的憤怒與不甘,如同被強行按下的火山,依舊在她胸腔里劇烈翻騰,透過她劇烈起伏的肩膀和死死攥著殘燈、指節發白的手,清晰地傳遞出來。

青梧站在琉璃灶前,懸空灶膛內那縷涅槃真火依舊跳躍著熾烈的金紅色,映照著她清冷卻燃著兩簇實質怒火的眼眸。方才被蕓娘那純粹的怒意所點燃,此刻這火焰仿佛成了她意志的延伸,操控起來竟比平時更加得心應手,跳躍的火舌溫順地舔舐著空氣,散發出驚人的熱浪。

“此味…灼熱如辣,又咸澀如淚?”她之前的低語帶著被怒火灼燒的沙啞,此刻已化為行動的決心。

“定心?!鼻辔嗟穆曇魩е环N穿透悲憤的力量,目光鎖住蕓娘劇烈起伏的眉心。要徹底“烹”凈這道“鹽晶燈芯”,必須完整抽取那份最核心、最刺痛的記憶片段——祭燈被毀、禁令下達的整個場景,連同那刻骨銘心的屈辱與絕望。

她抬起右手,指尖繚繞的金色光暈比之前更加凝練,帶著一絲被怒意淬煉過的銳利,迅捷地點向蕓娘劇烈顫抖的眉心!

嗤——

指尖觸及皮膚的剎那,完整的記憶洪流,裹挾著極致的痛苦與憤怒,瞬間沖入青梧的識海!

莊重的祭壇廣場。夜色深沉,四周插著火把,光影搖曳。空氣中彌漫著香燭、供品的氣息。她耗盡心血制作的蓮花燈剛剛點亮,溫暖的燭火在素白淺粉的花瓣間跳躍,如同黑夜中最純凈的希望,也寄托著她對亡夫的無盡思念。

蕓娘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將燈掛在祭壇指定的高桿上??粗菧嘏臓T光在夜風中穩定地燃燒,照亮了蓮花優美的輪廓,她心中充滿了虔誠的希冀和一絲告慰亡靈的釋然。這燈,是她活下去的寄托,也是連接陰陽的橋梁。

就在她心神稍定的剎那!幾桶腥臭冰冷的黑狗血和臟水如同地獄的瀑布,毫無征兆地從人群中潑出!精準無比地澆灌在蓮花燈上!“嗤啦——!”燭火瞬間熄滅,濃煙伴隨著令人作嘔的惡臭騰起!溫暖的光明被污穢與黑暗粗暴吞噬!燈盞劇烈搖晃,精美的花瓣被撕裂、污損、卷曲!冰冷的、粘稠的、帶著血腥和餿味的液體劈頭蓋臉地澆了她一身!刺骨的寒冷和巨大的驚駭瞬間將她凍結!

尖銳刻薄的咒罵如同毒蛇般從人群中鉆出:“克夫的掃把星!滾出祭典!”“不祥的東西!別污了神靈的眼!”“晦氣!真晦氣!看吧,燈都滅了,老天爺都不收!”每一句都像燒紅的刀子,狠狠剜在她的心上!她能看到王嬸、李婆她們臉上毫不掩飾的惡意和快意!

里正那張道貌岸然的臉出現在混亂的人群前。他眼神冰冷,毫無溫度,仿佛在看一件垃圾。他無視她的狼狽和悲憤,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宣判般的口吻當眾宣布:“林蕓娘!你扎制之燈,屢遭天譴熄滅,更引潑穢之事,實乃不祥之兆!自今日起,槐蔭巷所有祭典,永不許你再參與!更不許你的燈…出現在神靈面前!違者…驅逐出巷!”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扎進她的靈魂!斷了活路…也斷了給亡夫引路的燈!

畫面跳轉回她冰冷空蕩的家。她抱著那盞殘破冰冷、散發著惡臭的蓮花燈,蜷縮在亡夫模糊的遺像前。巨大的屈辱、絕望、憤怒和不甘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她再也壓抑不住,撕心裂肺地慟哭起來!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混合著臉上的污穢,滾燙地滑落。哭聲中是對命運不公的控訴,是對亡夫無法言說的愧疚,是對那些惡毒之人的滔天恨意!

燭火熄滅的嗤啦聲;惡毒的咒罵與哄笑;冰冷禁令的回響;自己撕心裂肺的慟哭在空蕩屋子里的回音。

冰冷粘稠的污穢液體潑在臉上、身上的刺骨寒意;燈盞被拉扯撕裂的震動;指尖觸摸到冰冷濕透、被撕裂彩紙的絕望;淚水滾燙滑落的觸感。

濃烈的黑狗血腥臭、餿水味;淚水咸澀的味道;絕望與憤怒灼燒心肺的辛辣感。

“唔!”青梧的身體再次一晃!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這完整的記憶洪流,其屈辱、絕望與憤怒的強度,遠超之前的感知!那冰冷的污穢觸感、刺骨的寒意、禁令的冰冷重量、以及深夜慟哭時那深入骨髓的悲傷與不甘…如同真實的電流,再次沖擊著她的感官!胃里又是一陣翻攪,強忍著才壓下去。

她強穩心神,指尖的金芒死死纏繞住那團被強行抽離的、凝練粘稠的屈辱絕望核心!那團無形之物,此刻化作一股粘稠如墨汁、散發著冰冷怨毒與污穢氣息的濃重黑煙,纏繞在青梧指尖,沉重而陰冷!

“引火,開灶!”青梧聲音帶著被沖擊后的緊繃,迅速引導那團黑煙走向琉璃灶臺。

灶膛中金紅色的涅槃真火無聲跳躍,仿佛感應到主人的怒意,更加熾烈。青梧動作帶著一種被怒意驅動的力量:

凝淚化鹽,混硝助燃:她取過一只粗陶碗。意念微動,蕓娘記憶中那滾燙咸澀的淚水、以及被潑污時那冰冷粘稠的屈辱感,仿佛被無形之力抽取,在碗底匯聚成一汪渾濁、苦澀的液體。她拿起石案上那塊粗糙的硝石,指尖涅槃火微吐,瞬間將其碾成細粉。硝粉落入碗中渾濁的淚液里,發出輕微的嘶鳴,瞬間讓液體變得滾燙、翻騰,散發出一種不穩定、極具爆發力的氣息!象征著壓迫的咸淚與抗爭的烈性交融。

粗鹽裹淚硝:青梧取過一大把顆粒粗糙、色澤微黃的海鹽。她將鹽粒倒入那碗滾燙翻騰、混合了硝粉的渾濁淚液中!鹽粒遇水迅速溶解、析出、再結晶!在涅槃火精妙的控溫下,淚液被快速蒸發,最終在碗底凝結成一顆顆包裹著硝粉核心、表面粗糙、色澤暗沉、卻隱隱透出不屈光澤的粗鹽顆粒!

涅槃余燼煅燒:青梧眼神凝重,將碗中那些包裹著淚硝的粗鹽顆粒,小心翼翼地傾倒入熾熱的灶膛之中!并非直接投入火焰,而是精準地灑落在灶膛底部那層燃燒后殘留的、溫度極高的、如同熔融紅寶石般的涅槃火余燼之上!

滋啦——!噼啪!

!鹽粒接觸到滾燙余燼的瞬間,發出劇烈的爆鳴!硝粉在高溫下被激發,產生微小的、璀璨的爆裂火花!同時,涅槃火余燼那純凈而神圣的焚盡之力,如同最強大的熔爐,瞬間將粗鹽顆粒包裹、煅燒!

在驚人的高溫與涅槃之力的共同作用下,那些粗糙暗沉的鹽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熔、提純、凝練!雜質與污穢被焚盡,淚水的苦澀與硝的爆裂被涅槃火強行融合、升華!

不過片刻,一顆顆晶瑩剔透、如同純凈水晶雕琢而成的鹽晶在余燼中誕生!每一顆鹽晶都只有米粒大小,內里仿佛封存著一縷跳動的、微縮的金紅色火苗,涅槃余燼之力,更有點點星輝,來自星屑鹽的殘留凈化之力,在晶體內部流轉!它們散發著一種純凈、熾熱、不屈不撓的不朽光輝,如同凝固的星辰之火!這便是“不滅心火”的雛形!

注黑煙淬煉:青梧眼神一厲,指尖牽引著那團濃重怨毒的黑煙,對著余燼中那些初生的、散發著不朽光輝的鹽晶,猛地一點!

去!

黑煙如同找到了宿敵,發出凄厲的尖嘯,瞬間撲向那些純凈的鹽晶!

嗤嗤嗤!

黑煙與鹽晶接觸的剎那,鹽晶內蘊含的涅槃火苗與星輝驟然亮起!純凈熾熱的光芒如同利劍,瞬間將濃重的黑煙切割、洞穿、焚燒!黑煙在神圣的光輝中劇烈掙扎、扭曲、發出消融的哀鳴,最終化作縷縷無害的青煙,被灶膛的熱浪徹底吞噬凈化!而那些鹽晶,在經歷了黑煙的淬煉后,光芒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變得更加內斂、更加璀璨、更加堅不可摧!象征著不屈的靈魂歷經污穢淬煉后,愈發純粹強大!

引魄入燈:青梧隔空虛引,余燼中那些經過煅燒、淬煉、散發著不朽光輝的純凈鹽晶,如同被喚醒的精靈,輕盈地飄飛而起!她再一招手,蕓娘懷中那盞殘破的蓮花燈自動飛至灶臺之上。

青梧指尖如穿花引蝶,引導著那些米粒大小、內蘊火苗與星輝的鹽晶,精準無比地、一顆顆鑲嵌在蓮花燈原本放置燈芯的底座中央!鹽晶彼此緊密排列,形成一個微型的、璀璨的晶簇!

最后一步,青梧指尖凝聚一縷極其精純的涅槃真火之力,對著那晶簇中心,輕輕一點!

嗡——!

仿佛火星落入滾油!那晶簇中心的一顆鹽晶瞬間被點亮!內里封存的微縮金紅火苗驟然升騰!緊接著,如同連鎖反應,所有鑲嵌的鹽晶一顆接一顆被點亮!純凈而熾烈的火焰自鹽晶內部升騰而起,匯聚成一束穩定、明亮、散發著溫暖與不屈氣息的金色火焰!火焰的核心,是跳躍的涅槃金紅,邊緣流淌著純凈的星輝!風吹過,火焰只是微微搖曳,卻凝而不散,穩如磐石!

鹽晶燈芯,成!

燈盞懸浮空中,殘破的花瓣在金色火焰的照耀下,仿佛被賦予了新的生命,散發著一種浴火重生的圣潔光輝。那束由鹽晶點燃的不滅火光,純凈、熾烈、帶著滌蕩一切污穢的威嚴,將庭院映照得亮如白晝!

青梧額角汗水滑落,呼吸略顯急促。方才的憤怒驅動操控雖更得心應手,但精妙煅燒鹽晶、凈化黑煙,消耗依舊巨大。更讓她在意的是,在最后引動涅槃余燼點亮鹽晶的剎那,腕間烏木鐲上那幾道焦痕,曾極其短暫地、如同被火燎過般紅亮了一瞬!一股細微卻清晰的灼痛感傳來,仿佛規則的鎖鏈被無形的力量繃緊!但這次,她自身的怒意似乎形成了一層奇異的緩沖,那灼痛與蔓延感剛一出現,就被體內奔騰的涅槃火強行壓制了下去!焦痕閃爍了一下,便迅速恢復了沉寂的玄色,只留下一點微不可察的余溫。

規則沖突初顯,卻被怒焰與涅槃強行壓制!

青梧拿起那盞已被點亮、散發著不朽光輝的蓮花燈,遞到依舊沉浸在巨大悲憤中、茫然無知的蕓娘面前。聲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后的平靜與力量:

“執此燈,引爾魄。屈辱淚水盡忘,唯存技藝熱愛與授藝驕傲。此火…名‘不滅心火’。”

蕓娘茫然地抬起淚眼,紅腫的視線被眼前那盞煥然新生的燈奪去!殘破的燈盞,此刻竟燃燒著如此純凈、如此熾烈、如此溫暖的金色火焰!那火焰的光芒仿佛能穿透靈魂,驅散她心中所有的陰霾!

她顫抖著伸出冰冷的手,近乎虔誠地接過了那盞燈。燈入手溫潤,那金色火焰散發出的溫暖瞬間包裹了她冰冷的身體和絕望的心!

她捧著燈,如同捧著失而復得的珍寶,癡癡地看著那跳躍的金焰。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順著燈柄涌入她的身體!腦海中那些撕心裂肺的畫面——潑來的污穢、熄滅的燭火、冰冷的禁令、深夜的慟哭…如同被投入這金色的火焰,迅速消融、焚盡!連同那份深入骨髓的屈辱和絕望,也被那溫暖而強大的力量徹底驅散!

唯留下…母親手把手教她扎制第一盞小燈時,眼中那毫不掩飾的驕傲與贊許;還有她自己指尖撫過光滑竹篾、剪裁精致彩紙時,那份發自內心的熱愛與專注…那份對燈籠技藝最純粹、最熾熱的愛,如同被拭去塵埃的明珠,重新在她靈魂深處熠熠生輝!而那“不滅心火”的力量,如同烙印般,與她靈魂深處的這份熱愛徹底融合!

蕓娘猛地抬起頭!

眼中的淚水尚未干涸,但那濃得化不開的痛苦、絕望和屈辱,已然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澈、明亮、充滿了力量感的光芒!雖然眉宇間還殘留著風霜的痕跡,但那份被生活壓彎的脊梁,此刻已重新挺直!她捧著那盞燃燒著金焰的蓮花燈,如同捧著自己的靈魂,眼神堅定而充滿神采!

“我…我的手藝…”她喃喃著,指尖輕輕拂過燈盞上溫潤的竹骨,感受著那跳躍的火焰傳遞來的溫暖力量,“還在…娘…您看到了嗎?我的燈…它亮了!它永遠不會滅了!”

她對著青梧,深深地、無比鄭重地鞠了一躬,聲音雖輕卻帶著磐石般的堅定:“蕓娘…拜謝店主點化之恩!此燈不滅,此心…不死!”說完,她不再停留,捧著那盞燃燒著不滅火光的燈,如同捧著新生的信仰與力量,挺直脊背,大步流星地朝著洞開的朱門走去。金色的火焰在她身前跳躍,驅散了門外的黑暗,也照亮了她眼中重燃的希望。

在她身影消失在門外的剎那——

嗡!

青梧腕間的烏木鐲再次輕震!那道如同凝固熔巖般暗紅熾亮的木紋驟然亮起飽滿、璀璨的光芒!那光芒灼熱、不屈,帶著一種焚盡壓迫的怒意與鑄就不朽的堅韌!

同時,青梧清晰地感覺到,方才操控涅槃余燼時那種如臂使指的順暢感,以及對天道警示強行壓制的力量感,似乎烙印在了神魂深處。這感覺陌生而強大。

懸空的琉璃灶臺內,涅槃真火似乎也耗盡了方才被激發的力量,火焰緩緩回落,重新恢復了恒定的蒼白。

祝桃夭湊到灶臺邊,看著余燼中殘留的幾點鹽晶微光,好奇地伸出小爪子想碰碰,又怕燙似的縮了回來:“哇…亮晶晶的…能吃嗎?”她吸了吸鼻子,只聞到一股純凈的、類似陽光曬過石頭的溫暖氣息。

角落陰影里,鐘離的目光從蕓娘消失的門口收回,落在青梧略顯疲憊卻眼神更加深邃的側臉上。他抱著斷刃的手臂放松了些許,金棕色的瞳孔深處,映著那道新生的、璀璨如熔巖的赤紅羽紋,也映著她指尖殘留的、一絲幾乎看不見的涅槃火余燼的微光——那是力量掌控提升的印記。他無聲地向后退了半步,重新融入更深的陰影,如同一道沉默的守護界限。

庭院內,不滅火光的余暉尚未散盡。灶膛余燼中,那幾點承載了怨毒又被凈化的鹽晶,依舊散發著純凈的微光。

赤紅羽紋初凝,只待月華,化鹽晶歸身。不朽之路,始于余燼鍛就冰心之時。抗爭之火,已悄然點燃。

郝想吃西瓜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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