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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云海手札

第3章:云開佛現

上聯:霧散金波融曉色

凌晨四點的棧道結著霜花,每一步踩下去都發出細碎的脆響,像咬碎了凍住的釉料。我攥著登山杖的手浸在寒氣里,杖尖敲擊木板的聲響驚飛了宿霧,那些被驚動的霧粒在手電光里翻滾,竟凝成細小的冰晶,沾在睫毛上涼絲絲的——像誰用白瓷捏出的淚。

佳威走在前面,沖鋒衣的熒光條在霧里忽明忽暗。他背包上的瓷珠串隨著腳步輕響,明代的象牙白與清代的青花在黑暗中相撞,發出比晨露更清的聲。“還有三百米到觀景臺。”他回頭時,呼出的白氣在唇前凝成小團,很快又被風揉進霧里,“老張說今天云頂高度800米,正好在‘尺五天’峰腰,是看日出的絕佳位置。”

氣象站的老觀測員已在觀景臺候著,軍大衣上結著層白霜,像裹了件瓷制的鎧甲。他遞來的姜茶裝在粗陶碗里,碗沿的冰碴剛被體溫焐化,喝下去時,暖意順著喉嚨往下淌,在胃里結成小小的太陽。“濕度87%,風速7.0米/秒。”他的收音機里沙沙響著,報數聲混著松濤,像在念某種召喚日出的咒語,“你們來巧了,這霧像被誰篩過似的,能見度剛剛好。”

棧道旁的矮松掛著霧凇,枝椏彎成優雅的弧度,像瓷工精心捏出的盆景。佳威舉著相機拍照,鏡頭上的霧珠讓畫面暈成淡青色,倒比清晰時更像幅水墨畫。“你看那棵松。”他指著崖邊的孤松,松針上的霧凇正在緩慢融化,水珠墜向云海的瞬間,突然被陽光鍍上金邊,像串墜落的碎金。

東方的天際線突然泛起魚肚白,不是尋常的灰白,而是帶著點象牙白的暖,像德化瓷窯剛開窯時的釉色。老觀測員說這是“瓷光天”,只有當九仙山的霧與朝陽撞出窯變時才會出現,“民國時有人在這燒出過大紅袍釉,色就跟這朝霞一個樣”。他從懷里掏出塊紅釉瓷片,在晨光里果然泛著同樣的暖。

云海在腳下翻涌,起初是牛乳般的白,隨著天光漸亮,慢慢透出層淡金,像給云被鑲了道邊。佳威突然指著遠處的石牛山,玻璃觀景臺浮在霧上,宛如《天空之城》的拉普達,臺面上的反光與云海里的碎金交相輝映,竟織出張閃爍的網。“那是去年新建的,”老觀測員瞇著眼,“但老一輩說,幾百年前那里就有座瓷制觀景臺,能照見云海深處的老窯。”

我的登山杖突然碰到塊凸起的巖石,俯身看時,發現那是塊半埋在土里的青花瓷板,上面畫著九仙山的全景,主峰旁用青花寫著“尺五天”——原來這峰名不是虛指,真有人用瓷片記下了它與天的距離。瓷板邊緣粘著片干枯的杜鵑花瓣,紋路里還卡著點紅釉,像被誰不小心蹭上去的。

“這是明代鄒無比的筆跡。”佳威擦去瓷板上的浮土,青花的發色在晨光里泛著寶石藍,“縣志說他在九仙山修行時,常把山峰的高度刻在瓷上,說‘山高可量,霧深難測’。”他突然按住我的肩,“快看!”

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的剎那,整個世界仿佛被投入窯火。云海驟然變成熔化的黃金,每一道褶皺都鑲著緋紅火邊,那些翻滾的云浪在光里流動,像窯變時釉料在瓷坯上暈開的紋路。遠處的“尺五天”峰突然從霧里浮出,峰頂的巖石被照得通紅,像尊正在出爐的紅釉瓷尊。

石牛山的玻璃臺在云海里投下倒影,兩個影子交疊成奇異的形狀,像朵正在綻放的蓮花。佳威的相機快門聲此起彼伏,他突然停住動作,指著我們腳下的云幕——我們的影子被投射在霧上,竟幻化成三個,多出的那個纖瘦身影,衣袂飄舉如蓮,像極了古畫里的捧蓮仙女。

“是九仙山的山神在打招呼。”佳威的聲音帶著顫,他從背后輕輕環住我,沖鋒衣上的冷霧蹭在我頸間,心跳卻燙得驚人。老觀測員在一旁笑了,說唐代僧人鄒無比在此修行時,曾將八仙聚會的溶洞改雕彌勒佛,從此山霧常顯女形,“遇見的人都是與山有緣的”。

那第三個影子在云幕上緩緩抬手,指尖劃過的地方,云海突然開出片粉色的花,像無數杜鵑花在霧里綻放。佳威的相機恰好拍下這一幕,屏幕上的影子漸漸與我們重合,粉色花海里浮出行淡金的字:“霧為衣,云為裳,九仙迎,故人還。”

下聯:光凝寶相照禪心

陽光完全躍出云海時,霧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那些被照亮的霧粒在空中劃出金色的軌跡,像無數細小的瓷針在編織光的網。老觀測員收起收音機,指著觀景臺邊緣的佛光:七彩的光暈正隨著我們的移動而流轉,最內側的紫色與德化窯的茄皮紫釉一模一樣。

“這佛光其實是‘瓷魂光’。”他蹲下身,在結霜的木板上畫著光的軌跡,“九仙山的土里含著瓷礦,霧吸了百年,早成了會發光的釉。人站在光里,魂魄就像被窯火鍍了層釉,能照見心里藏著的事。”他指著我的影子,“你看,你的影子邊緣泛著藍,是牽掛著誰吧?”

佳威的影子果然泛著淡淡的青,像他吊墜上的青花魚。他突然想起什么,翻出老林的觀測記錄,1983年的某頁貼著片佛光照片,光暈里同樣有三個影子,旁邊寫著:“秀蘭說,多出的影子是窯神在看我們燒窯。”字跡被淚水洇過,暈成朵模糊的云。

云海漸漸退至“尺五天”峰腰,露出下方的杜鵑林。那些未開的花苞上還沾著霧凇,在陽光下像綴滿了碎鉆,而去年的枯花則變成了紅褐色,與紅菇窯的釉色如出一轍。佳威說這是“山的記憶”,新花是未說的話,枯花是燒進瓷里的往事。

我們沿著棧道往下走,晨光透過松枝在地上拼出斑駁的影,那些光影的形狀竟與德化瓷的經典紋樣一一對應:云紋、回紋、蓮紋……最奇妙的是塊菱形光斑,像極了奶奶釉料里常畫的“雙心紋”。佳威蹲下去,用指尖沿著光斑的邊緣描畫,地面突然滲出細小的水珠,在紋中央聚成顆心形的露。

棧道旁的巖石縫里嵌著些碎瓷片,佳威認出其中一片是明代的何朝宗款觀音像殘片,衣紋的弧度流暢如流水。“這是‘窯神散瓷’。”老觀測員說,“以前燒窯失敗,瓷工就把殘片撒在山里,求窯神原諒。久而久之,山里的瓷片就成了路標,跟著走準能找到老窯。”

果然,順著嵌瓷片的方向往前走,崖壁突然出現個隱蔽的洞口。洞口的巖石上刻著尊小小的彌勒佛,正是鄒無比改雕的那尊,佛像的肚臍是塊完整的卵白釉瓷片,透光看能照見里面的云紋。佳威對著佛像拜了三拜,洞口突然傳來風鳴,像窯門被推開的聲響。

洞里比想象中寬敞,巖壁上布滿了人工開鑿的痕跡,每隔幾步就嵌著塊瓷片,組成蜿蜒的光帶。最深處有座天然石臺,上面擺著個殘破的香爐,爐底刻著“九仙窯”三個字,旁邊散落著些未燃盡的松針,針腳里卡著點紅釉——與紅菇窯的釉料成分完全相同。

“這是窯工的祈愿洞。”佳威撫摸著石臺邊緣的刻痕,“你看這些名字,都是德化有名的老窯工。”他突然停在一個“林”字前,筆畫深得幾乎刻穿巖石,旁邊還有個小小的“蘭”字,是用指甲輕輕劃的,像怕驚擾了什么。

洞外傳來白鷴鳥的啼鳴,三只白鷴突然從霧里竄進洞,尾羽掃過巖壁的瓷片,發出清脆的響。它們圍著香爐轉了三圈,突然銜起地上的紅釉瓷片,往洞外飛去。佳威跟著追出去,發現鳥群正往松濤崖的方向飛,瓷片在陽光下泛著紅,像串移動的窯火。

回到觀景臺時,老觀測員已煮好了新茶。茶碗是德化的薄胎瓷,透光看能看見茶水在碗里流轉的紋路,像片縮小的云海。“這茶是用晨霧泡的。”他往我們碗里續水,“九仙山的霧水含著瓷礦,泡出的茶會帶著釉香。”我抿了一口,果然嘗到點熟悉的甜,像赤水煎粿混著松脂。

陽光升到半空時,云海已完全退去,露出連綿的戴云山脈。那些起伏的山脊線在光里泛著青,像被釉料勾勒過的瓷塑。佳威突然指著“尺五天”峰頂,那里的霧氣還未散盡,正凝成個巨大的彌勒佛影,笑臉的弧度與洞里的石刻一模一樣。

“是鄒無比顯靈了。”老觀測員收起茶碗,“他在等有人能續上九仙窯的火。”他從懷里掏出個布包,里面是塊泛黃的窯記:“九仙窯,傳男不傳女,傳媳不傳婿,唯遇雙心同瓷者,可共掌窯火。”布包的角落繡著朵蓮花,針法與阿珠嬸圍裙上的如出一轍。

下山的路上,佳威突然在棧道旁的松樹前停下。樹干上纏著圈褪色的紅繩,繩結處掛著塊白瓷牌,正是仙緣居木屋的那塊“守霧人”。他把我們在洞里撿到的紅釉瓷片系在繩上,瓷片在風里輕響,像在回應遠處的松濤。

我回頭望時,“尺五天”峰的佛光仍未散去。我們的三個影子在云幕上慢慢走遠,多出的那個身影突然轉身,向云海深處揮手,袖口飄出的霧帶里,竟纏著片赤水煎粿的米渣——原來山真的記得所有味道,就像瓷永遠記得火的溫度。

棧道的盡頭,“鐵皮鯨魚”靜靜泊在晨光里。擋風玻璃上的霧水已化成水痕,拼出半闕詩:“云開見佛影,瓷暖記初心。”佳威用指尖蘸著水痕續寫,剛寫完“九仙”二字,遠處的松濤崖突然傳來悶響,像老窯開窯時的第一聲脆鳴。

慧蓮夢荷33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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