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夜辰霆從樓上走了下來。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身姿挺拔，臉上沒什么表情，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可當他的目光落在廚房門口那個系著圍裙打雞蛋的身影上時，嘴角卻幾不可察地微微上揚了一下，只是那笑容轉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他自己都有些驚訝，畢竟他這張臉常年像結了冰一樣，很少有情緒波動。可剛才看到顧小艾在廚房忙碌的樣子，他心里竟莫名地覺得有幾分溫暖。

顧小艾感覺到有人在看她，抬頭一看，正好對上夜辰霆的目光。她心里咯噔一下，手不自覺地停了下來，有些緊張地說：“夜，夜先生，早上好。”

夜辰霆收回目光，走到餐桌旁坐下，淡淡地點了點頭：“嗯。”

過了一會兒，夜辰霆吃完早餐準備出門。他走到廚房門口，停下腳步，看著正在幫張媽端菜的顧小艾，開口道：“在家待著，別亂跑。”

顧小艾愣了一下，隨即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絲猶豫：“夜先生，我今天想去醫院看看我爸。”

夜辰霆看著她，沒有說話。顧小艾心里有些打鼓，她其實是想先去醫院看看父親的情況，然后就出去找工作。她不能一直這樣靠著夜辰霆，她得自己想辦法籌集父親的醫療費。

過了好一會兒，夜辰霆才緩緩開口：“可以。”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顧小艾看著他的背影，松了一口氣。她知道，夜辰霆能答應已經很不容易了。她心里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盡快找到工作，早日還清欠夜辰霆的錢，也早日讓父親好起來。

顧小艾望著夜辰霆消失在雕花鐵門外的身影，緊繃的肩膀終于垮了下來。指尖還殘留著剛才端粥時沾上的溫熱，可心里那點暖意很快就被現實的焦慮沖淡了。

她知道夜辰霆的性子，能松口讓她出門已是破例。“小艾姑娘，發什么愣呢？”張媽端著剛蒸好的包子走過來，蒸籠掀開的瞬間騰起白茫茫的熱氣，“快趁熱吃點，等下還要去醫院呢。”

顧小艾回過神，接過張媽遞來的筷子，卻沒什么胃口。她扒拉著碗里的粥，心里像揣著個算盤，噼里啪啦地算著賬。父親每天的住院費、護理費、醫生提過的進口藥劑……每一筆都像針一樣扎在心上。夜辰霆墊付的錢像座山壓著，她一天不還上，就一天沒法挺直腰桿。

“張媽，附近有什么招工的地方嗎？”她突然抬頭問，眼里閃著執拗的光，“我下午從醫院出來想去看看，服務員、收銀員都行，只要能掙錢。”

張媽愣了愣，看著女孩眼底的紅血絲，嘆了口氣：“傻孩子，你這身子骨這么瘦。”

“我沒事的。”顧小艾打斷她，指尖用力攥緊了筷子，指節泛白，“我年輕，扛得住。我得快點掙錢，我爸還等著我呢。”

窗外的陽光穿過梧桐葉隙落在她臉上，明明是盛夏的暖光，卻照不進她眼底那層薄薄的霧。她知道前路難走，可只要一想到病床上父親還在等她，就覺得渾身都攢著股勁兒。

吃完早飯，她仔細疊好圍裙還給張媽，背上洗得發白的帆布包時，包帶在肩上勒出淺淺的紅痕。包里揣著昨晚熬夜寫的簡歷，紙頁邊緣被反復摩挲得有些發皺。她對著玄關的穿衣鏡理了理衣領，鏡中的女孩臉色還有些蒼白，卻在眼底藏著團不肯熄滅的火苗。

“張媽，我走了。”她推開門時回頭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點故作堅強的倔強，“等我晚上回來給您搭把手。”

張媽趕緊喊住顧小艾：“讓董叔送你出去，這離車站遠。”顧小艾哪里會座這里的車子出去，趕忙說這不用了向大門外跑去。

晨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一步步走向街角的公交站。她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找到工作，不知道父親的檢查結果會不會有好轉，更不知道和夜辰霆這場莫名其妙的糾纏要持續到何時。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哪怕走得慢一點，也要一步一步朝著能讓父親好起來的方向走。

公交車遠遠駛來，她深吸一口氣，攥緊了帆布包的帶子，迎著晨光踏了上去。車窗外，紫御莊園的鐵藝大門越來越遠，而她的戰場，才剛剛開始。

顧小艾推開病房門時，正看到夜辰平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站在病床邊，手里拿著聽診器，側臉輪廓和夜辰霆有幾分相似，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溫和。

“你來了，我今天開始接手你父親的治療。”男人轉過身，鏡片后的眼睛帶著笑意，語氣平和得像春日暖陽。

顧小艾愣了愣，夜這個姓氏讓她心頭一跳。她局促地攥緊衣角：“夜醫生好，麻煩您了。”

“應該的。”夜辰平低頭在病歷本上寫著什么，“今天要做幾項檢查，看看肺部感染的具體情況，已經安排好護工了，是紅某字協會派來的義工，能幫著搭把手。”

顧小艾這才注意到墻角站著個穿藍色馬甲的中年女人，正手腳麻利地整理著床頭柜。“義工大姐好。”她連忙打招呼，心里松了口氣——確實，作為女孩子，有些護理工作做起來總有些不便。

“小艾來了。”病床上的顧閆峰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笑意，他拍了拍床邊的椅子，“快坐，爸今天感覺好多了，你看這病房多干凈，醫生護士都特別照顧我，你別操心。”

顧小艾挨著床邊坐下，握住父親帶著針管的手。父親的指腹還有常年揉面做餅起的薄繭，只是此刻冰涼干燥。“爸，您昨天晚上睡得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好得很，”顧閆峰笑著點頭，眼睛卻瞟向夜辰平，“這里的床比家里的還軟和，食堂的粥也熬得香，你呀，別總往這兒跑，該上班上班去。”

夜辰平在一旁幫腔：“顧先生恢復得不錯，有護工照看著，您放心就行。”他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給顧閆峰夾上心電圖電極片，“咱們先做個心電圖，很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