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的“金繕”系列設(shè)計稿入選了全市青年設(shè)計師展,開展那天,她特意穿了條淡藍色的裙子,裙擺上繡著細碎的金紋——那是她自己設(shè)計的圖案,靈感來自修復(fù)瓷器時的金漆軌跡。
沈知衍推掉了上午的會議,陪她一起去展廳。他站在她身邊,看著墻上掛著的設(shè)計圖,眼神里帶著藏不住的驕傲。
“這張《重逢》,是照著我們的故事畫的吧?”他指著其中一張圖,畫面上是兩只交錯的手,正在用金漆粘合一片碎瓷,背景是模糊的孤兒院輪廓。
蘇晚臉上發(fā)燙,輕輕點頭:“算是吧。”
開展儀式上,評委對她的設(shè)計贊不絕口:“蘇小姐的作品最打動人的,是把‘修復(fù)’上升到了情感層面。破碎不是終點,而是新生的開始。”
臺下響起掌聲時,蘇晚下意識地看向沈知衍。他正望著她,眼里的光比展廳的聚光燈還要亮。
展會結(jié)束后,兩人去了蘇晚的工作室。沈知衍幫她把展品搬回來,看著滿桌的瓷片,突然拿起一塊碎瓷:“我也試試?”
蘇晚笑著遞給他毛筆和金漆:“小心點,金漆干了很難擦掉。”
他笨拙地握著筆,想把兩片瓷片拼起來,手卻不聽使喚,金漆滴在桌面上,暈開一小團。蘇晚忍不住笑出聲,從背后握住他的手:“要這樣,手腕放松,順著裂痕走……”
她的臉頰貼著他的后背,能感受到他溫?zé)岬捏w溫和有力的心跳。沈知衍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放松下來,任由她引導(dǎo)著自己的手。
“像這樣?”他低頭問,呼吸拂過她的發(fā)頂。
“嗯。”蘇晚的聲音有點發(fā)啞。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交握的手上,落在那片慢慢被金漆連接的碎瓷上,時光仿佛在這一刻慢了下來。
江若彤打來電話時,蘇晚正在給養(yǎng)母削蘋果。
“蘇晚,我爸想起一件事。”江若彤的聲音帶著點興奮,“他說蘇曼當(dāng)年離開前,在城郊的青溪鎮(zhèn)租過房子,好像是為了照顧一個生病的朋友。”
蘇晚的心猛地一跳:“青溪鎮(zhèn)?你確定嗎?”
“我爸說地址他記不清了,但記得附近有座石橋,橋邊有棵老樟樹。”
掛了電話,蘇晚立刻查了青溪鎮(zhèn)的資料。那是個靠著山的小鎮(zhèn),保留著很多老建筑,確實有座百年石橋。
“我們周末去看看?”她抬頭問沈知衍。
他正在給養(yǎng)母讀報紙,聞言點頭:“好,我安排時間。”
養(yǎng)母躺在床上,看著他們,眼里滿是欣慰:“小晚啊,找到找不到都沒關(guān)系,你現(xiàn)在過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蘇晚握住養(yǎng)母的手:“我知道,媽。但我想知道她當(dāng)年是不是真的有苦衷。”
沈知衍放下報紙,輕聲說:“會找到的。”
周末去青溪鎮(zhèn)的路上,蘇晚一直看著窗外。車子駛過蜿蜒的山路,遠處的稻田像鋪了層綠毯,空氣里都是青草的味道。
“小時候跟著養(yǎng)母來過一次類似的小鎮(zhèn)。”蘇晚輕聲說,“那時候總覺得,要是能在這里住一輩子就好了,安安靜靜的,沒人會拋棄我。”
沈知衍握住她的手:“以后我們可以在這里買個小院子,種點花,養(yǎng)只貓。”
蘇晚笑了:“你不覺得無聊嗎?”
“有你在就不無聊。”他說得認真。
青溪鎮(zhèn)比想象中還要古樸。石板路蜿蜒曲折,兩旁是白墻黑瓦的老房子,石橋橫跨在小河上,橋邊的老樟樹郁郁蔥蔥,枝葉幾乎要垂到水面上。
他們沿著河邊慢慢走,問了幾個老人,有沒有人記得三十年前在這里住過的蘇曼。
“蘇曼?”一個坐在橋邊納鞋底的老奶奶抬起頭,“是不是扎著馬尾辮,總穿件藍布衫的姑娘?”
蘇晚眼睛一亮:“是!您認識她?”
“認識啊,她當(dāng)年在我家租過房子。”老奶奶放下針線,“那姑娘心善,隔壁阿婆生病,她天天去照顧,還給鎮(zhèn)上的孩子畫過畫呢。”
“那您知道她后來去哪了嗎?”
老奶奶嘆了口氣:“有天晚上突然就走了,說是要去南方找親戚。對了,她走的時候留了個東西,讓我交給來找她的人,說要是沒人來,就燒了它。”
老奶奶帶他們回了家。那是座帶著天井的老房子,她從樟木箱里拿出一個用藍布包著的東西,層層打開,里面是個陶瓷小盒子,盒子上畫著簡單的太陽和月亮圖案。
蘇晚的心跳得飛快,她認出這個盒子——是當(dāng)年養(yǎng)母從孤兒院接她時,院長交給她的,說“這是你媽媽留下的”,后來搬家時不小心弄丟了,沒想到會在這里找到。
她顫抖著打開盒子,里面放著一張泛黃的信紙和半塊玉佩。
信紙上的字跡娟秀,帶著些倉促的筆畫:
“晚晚,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時,媽媽應(yīng)該已經(jīng)走了。不是不要你,是沒辦法帶你走。當(dāng)年的事故不是媽媽的錯,但我必須離開才能保護你。那塊玉佩,是沈家給的定情信物,也是你的護身符。去找一個叫沈知衍的孩子,他會護著你。媽媽對不起你,但若有來生,一定好好陪你。”
蘇晚的眼淚掉在信紙上,暈開了墨跡。原來媽媽從來沒忘記她,原來她早就把自己托付給了他。
沈知衍從背后抱住她,聲音哽咽:“我找到你了,晚晚,我護著你。”
他脖子上掛著的,正是另外半塊玉佩。那是爺爺去世前交給她的,說“這是你未來媳婦的信物”,他一直帶在身上,卻不知道還有另一半。
兩半玉佩合在一起,嚴絲合縫,像天生就該是一對。
回去的路上,蘇晚把信紙小心翼翼地收好。夕陽透過車窗,給萬物都鍍上了層金邊。
“原來我們的緣分,早就寫好了。”蘇晚靠在沈知衍肩上,輕聲說。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發(fā)頂:“是,從孤兒院門口那半塊糖開始,從樹下的鐵皮盒子開始,從這兩半玉佩開始。”
蘇晚想起工作室里那些等待修復(fù)的瓷器。其實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就像那些破碎的瓷片,難免有裂痕,難免會分離,但只要有愛,有牽掛,就總能找到連接彼此的金漆。
那金漆里藏著的,不是完美無缺的假象,而是歷經(jīng)歲月打磨后的溫度,是不管走多遠,都能找到回家的路的篤定。
她看著沈知衍專注開車的側(cè)臉,嘴角忍不住上揚。第一卷的故事或許快要結(jié)束,但屬于他們的篇章,才剛剛翻開最溫暖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