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蓓兒一個人慢慢的走著。

聽了刀韌所講的他和盧曉菲的過往，韓蓓兒的心中十分復(fù)雜與落寞。“任飛創(chuàng)意”公司展示墻上那些精美的攝影圖片，記錄著盧曉菲大學(xué)畢業(yè)后這三年時間的一段人生痕跡。那一張張或冷漠、或熱烈、或清純、或性感的妝容，依次在韓蓓兒的眼前閃過，而這每一張照片上的盧曉菲的雙眼，似乎都在向著韓蓓兒凝視。

她在凝視什么？

韓蓓兒輕輕甩了一下頭，默念著盧曉菲的名字：“盧曉菲，盧曉菲……”默念中，韓蓓兒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了一首嵌著“曉”“菲”兩字的“香霧菲微籠薄曉”的詩詞：

“香霧菲微籠薄曉，簾櫳愛日如春。謫仙游戲到寰瀛。金枝推獨秀，寶籍著長生。

錦軸疏恩怡壽母，朱輪光映難兄。會看家慶日增榮。雁聯(lián)鴛序立，彩戲袞衣新。”

這本是宋代一位無名氏所著的一首詩詞，描繪了一個仙人到人間游玩的情景。詩中描寫了香霧籠罩的晨曦，描寫了金枝上傲然獨放的花朵，描寫對母親的長壽的祝福，描寫了兄弟之間的深情厚意。家庭聚會，全家其樂融融，仙人在人間的這一段時光是那么的愉悅和美好，展現(xiàn)出一幅優(yōu)美的生活畫卷。

或許，這盧曉菲就是那名到人間來游玩的仙人嗎？現(xiàn)在，她又回到了天上？只是，她在這世間的一切，為什么遠不如那道詩詞中描寫的那么美好？

韓蓓兒神色黯然。

盧曉菲終究不是真的仙人，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在這人間二十多年，她確實當(dāng)?shù)闷鹪娫~中所寫的“金枝推獨秀”，但可惜的是，她未能獲得那“寶籍”中的“長生”。

現(xiàn)在，盧曉菲死了，母親是否還能長壽？兄弟還能與誰情深與共？家慶時日，她——再也不可能出現(xiàn)在家人的面前了。

想至此，韓蓓兒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盧曉菲家中還有什么人？他們是否知道盧曉菲已經(jīng)亡故的消息？因為自始至終，她沒聽到刀韌提到過一句盧曉菲的家人。

***

韓蓓兒回到宿舍的時候，發(fā)現(xiàn)林挽風(fēng)和李小晴都已經(jīng)回來了。令人驚詫的是，屋內(nèi)還有另外一個人——林彬。

只見林彬全身的衣服沾得盡是土，袖子被扯掉了一半，臉上也有塊瘀青，站在屋子正中央，在雙手叉腰的林挽風(fēng)那雙怒目下，倔強地和林挽風(fēng)對視著。李小晴則坐在床角，身體縮成了一團，身體顫抖，淚珠滾滾。

“有你這樣的嗎？啊？”林挽風(fēng)不顧韓蓓兒進來，仍然怒瞪著林彬：“林彬，我就想知道你這小流氓作派能不能別哪里都用行不行？你干的這叫人事嗎？你讓人家李小晴和她那小男友今后如何面對？”

韓蓓兒嚇得一愣，看了一眼李小晴，又看向活像兩只打架的雞一樣的林挽風(fēng)和林彬：“這……這是怎么了？”她手指在林彬和李小晴身上劃了一圈：“他們兩個……”

林彬也沒理韓蓓兒，梗著脖子對著林挽風(fēng)喊道：“她什么狗屁的男友？狗慫蛋一個，他配作她的男友嗎？有人欺負自己的老婆，他卻嚇得只顧自己尿褲子，磕頭作揖說好話。說好話有用嗎？要是說好話有用，國家造那么多飛機大炮原子彈干啥？那兩個兔崽子的手都要伸到他老婆懷里了，TMD他還在那里作揖。我不扇他扇誰？那兩個兔崽子可惡，但他更TMD可惡，沒本事保護自己的女人，就干脆縮著他那王八腦袋打一輩子光棍，別TM披著男人皮，做著太監(jiān)事。——還‘怎么面對’，面對啥？面對他那副奴才相嗎？我也奇了怪了，李小晴就看上他哪點了！”說完，林彬不忘狠狠瞪了一眼坐在那里低著頭哭泣的李小晴，“要不是咱們趕到，那兩個兔崽子都要把她……”

“你給我住嘴！”林挽風(fēng)一聲怒吼：“你揍那兩個混賬玩藝兒，我不反對，那兩個兔崽子就是該揍，要我說揍他們都是輕的，就應(yīng)該鬮了他們！可是，你干嘛要把小晴兒的小男友也揍了？還把人家趕走了。你……”林挽風(fēng)氣得呼呼直喘。

“我剛才說了，他比那兩個小子更可惡。”林彬絲毫不示弱，轉(zhuǎn)眼看著李小晴：“李小晴，你眼瞎了嗎？你看上這么個玩藝有啥用？你要給他當(dāng)媽嗎？你要缺兒子，老子明天給你找一大堆過來！”

林挽風(fēng)氣得一巴掌呼過去：“林彬你小子能不能說人話？會不會說人話？你要是沒學(xué)會，滾回去回爐另造一遍！”

……

聽到這里，韓蓓兒大致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忙上前把林挽風(fēng)拽到床邊坐下，又給林彬搬了一張凳子，讓林彬坐下。但林彬一甩頭，轉(zhuǎn)身就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揉著自己左邊的耳朵：“就知道揪人家耳朵！有那勁多踹那兩個小子一頓不行？——他奶奶的，別讓我再見到那倆小子，見到他們老子把他們四只耳朵都薅下來！”一邊嘟囔著，一邊氣呼呼地下樓去了。

宿舍里靜了下來，只聽見林挽風(fēng)氣得呼呼喘氣聲和李小晴在角落里的低泣聲。

“哭哭哭，就知道哭！”林彬走了，林挽風(fēng)對著李小晴發(fā)起火來：“林彬那小子雖然混蛋，但他說的也并不全錯，你說你找的那是個什么人？就算他打不過那兩個人，咬也得咬下他們兩口肉來啊！光知道在人家屁股后邊磕頭作揖的吃屁嗎？！”

韓蓓兒無奈到無語——你以為所有人都會跆拳道、都有膽量敢打打殺殺的嗎？大多數(shù)人對此都是比較畏懼的啊！

她坐到李小晴身邊，一手輕拍著李小晴的后背，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好了好了，沒事就好。”

“沒事……”林挽風(fēng)又要開口叫嚷，被韓蓓兒的眼神制止住了。

等到林挽風(fēng)情緒平復(fù)了些，韓蓓兒從她口中才了解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今晚林挽風(fēng)回家去參加父親的生日家宴，李小晴出去和男友約會去了——這點韓蓓兒和林挽風(fēng)當(dāng)時已經(jīng)猜到了，但韓蓓兒沒讓林挽風(fēng)揭破。

李小晴和男友吃完晚餐后，男友提出想陪李小晴在街上走一走，兩人一起走著回學(xué)校。

二人沿著幸福大道慢慢走著，誰知半路遇到了兩個喝醉酒的小混混，截住了二人，開始對李小晴言語調(diào)戲，并動手動腳。

李小晴本身就柔柔弱弱的，男友也是一個同級的學(xué)生，哪里見過這種陣仗？所以二人只有不斷地后退躲閃并不斷說著好話求饒。

但那兩人本就喝多了，酒迷心性，又見李小晴的男友那般懦弱，兩個人便放肆起來，把李小晴的男友推到了一邊，便開始把手伸向了李小晴身上的敏感部位，嚇得李小晴連哭帶叫。

恰好這時，林府的司機送林挽風(fēng)和林彬二人回校，正好碰到這一幕。二人遠遠便看出被欺負的女孩子是李小晴，急忙跳下車便奔了過去。

林彬平素打架慣了，上去對那兩個小混混就是一頓暴擊，林挽風(fēng)則跑過去摟住了李小晴查看她受到了什么侵犯。

兩個小混混本也不是什么善類，見好事被破壞，大罵著就和林彬打在了一起。

林彬以一敵二，畢竟有些吃力，所以滾得滿身是土，袖子也被扯掉了一半，臉上也挨了一拳。林挽風(fēng)見勢不妙，放下李小晴也加入了戰(zhàn)團，三下五除二便打得兩個小混混鼻青臉腫、嘴歪眼斜地逃跑了。

而此時，嚇得躲在一旁的李小晴的男友才敢冒頭。他剛想對林挽風(fēng)姐弟倆道謝，哪知道林彬上去便給了他兩個耳光，連踹幾腳，一頓臭罵把他追出了半里地遠。

林挽風(fēng)氣得一手拽著李小晴，一手揪著返回來的林彬的耳朵上了車，一直到了學(xué)校大門都沒撒開，一直揪著二人回到了宿舍。

接下來，就是韓蓓兒回到宿舍看到的那一幕了。

看到李小晴還在偷偷落淚，韓蓓兒不知為何頭腦中忽然現(xiàn)出了盧曉菲的影子，繼而又想到了林挽風(fēng)和她講過的關(guān)于她的母親林瀟瀟的事。韓蓓兒心中不由一聲長嘆：“生為一個女人，怎么會這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