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閃爍著刺目的紅藍光芒,駛離了紅楓里那片被精心維護的寧靜奢華,一頭扎入嵐城喧囂嘈雜的午后車流。
車窗隔絕了外界的噪音,車內(nèi)卻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硯坐在后座,身體隨著車輛的顛簸微微晃動,目光平靜地投向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磐石般的意志如同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外界所有的試探、審視和壓抑隔絕在外。
坐在副駕駛的景釧,透過后視鏡,目光如同無形的探針,反復掃過林硯那張平靜無波的臉。
那張臉上沒有任何驚慌、恐懼、或者急于辯解的痕跡,只有一種近乎冷漠的沉靜。
這沉靜,讓景釧嘴角那抹習慣性的笑意更深了幾分,眼底的銳利也愈發(fā)凝聚。
【宿主林硯。】
月先生平穩(wěn)的電子音在識海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迫,
【當前環(huán)境:嵐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警車。
預計程序:警方將對您進行詳細詢問并制作正式筆錄。】
【警告:此世界司法體系復雜,存在信息不對等風險。
建議:尋求專業(yè)法律協(xié)助,以保障自身程序性權利及規(guī)避潛在風險。】
法律協(xié)助?律師?林硯的意念微動。
磐石意志本能地排斥外界的干預,但月先生的警告讓他意識到此地的規(guī)則與他所在世界都截然不同。
“張毅澤。”林硯在識海中沉聲問道,
“可有……信得過的律者?”
“律者?哦!律師!”
張毅澤的聲音立刻從驚嚇后的余悸中拔高,帶著一種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
“有!有!林哥!我大學室友!李隨風!他現(xiàn)在就是干這個的!牛逼得很!
前陣子剛調(diào)到嵐城!我們還一起吃過飯!他電話……電話我存手機里了!通訊錄!‘隨風大律師’!快打給他!”
林硯依言,在征詢景釧同意后,掏出手機。
冰冷的觸感讓他動作略顯生疏。
他點開通訊錄,手指劃過屏幕,找到了那個名字。撥號。
嘟……嘟……電話接通了。
“喂?老張?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舍得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又接了什么奇葩設計單子搞不定,想請我當免費法律顧問啊?”
一個帶著明顯東北口音、語速極快、帶著調(diào)侃笑意的男聲從聽筒里傳來,背景音有些嘈雜,似乎是在某個公共場所。
“隨風。”林硯開口,聲音低沉平穩(wěn),用的是張毅澤的身體,語氣卻帶著一種與張毅澤截然不同的冷硬質感,
“我在市局刑偵支隊。需要律師。”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
“啥玩意兒?!”李隨風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
“市局刑偵支隊?!老張!你他媽犯什么事兒了?!殺人放火了?!”
“協(xié)助調(diào)查。紅楓里17號,有人墜樓身亡。我是第一發(fā)現(xiàn)人。”林硯言簡意賅。
“紅楓里17號?墜樓?第一發(fā)現(xiàn)人?”李隨風的聲音瞬間變得嚴肅起來,語速依舊快,卻沒了之前的戲謔,
“等著!別亂說話!我馬上到!把地址發(fā)我微信!定位!”電話被干脆利落地掛斷。
林硯放下手機。
景釧透過后視鏡投來的目光,帶著一絲玩味。
“張設計師,人脈挺廣啊?這么快就搖人了?”
他笑瞇瞇地說,“看來……心里有底?”
林硯沒有回答,只是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
磐石般的沉默,是最好的回應。
警車駛入市局大院。
林硯被帶進了一間光線明亮、陳設簡單的詢問室。
墻壁刷著淡綠色的環(huán)保漆,一張長桌,幾把椅子,墻角還有一個閃爍著紅點的監(jiān)控攝像頭。
景釧親自負責詢問,旁邊坐著一位負責記錄的年輕女警。
“張毅澤設計師,對吧?”
景釧拉開椅子坐下,笑容依舊掛在臉上,眼神卻銳利如鷹,
“別緊張,就是例行公事,了解下情況。坐。”
林硯依言坐下,脊背挺直。
“姓名?”
“張毅澤。”
“職業(yè)?”
“室內(nèi)設計師。”
“今天上午十點半至十二點之間,你在哪里?做什么?”
“紅楓里17號別墅。受業(yè)主陳先生委托,進行房屋翻新設計勘察。”
“誰帶你去的?”
“陳先生的助理,王雅。”
“你和王雅助理是什么關系?之前認識嗎?”
“不認識。今天第一次見面。她負責接待和引導。”
“勘察過程中,你們一直在一起嗎?”
“大部分時間分開。十一點三十分左右,在三樓樓梯口分開。她去了管家區(qū)域。我下樓。”
“分開前,王雅助理的情緒狀態(tài)如何?有沒有什么異常表現(xiàn)?”
“正常。情緒穩(wěn)定。沒有異常。”
“你下樓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一樓大廳。查看設計圖紙。等待。”
“具體在哪個位置?”“大廳中央沙發(fā)附近。”
“等待期間,有沒有聽到樓上有什么動靜?比如爭吵聲、呼救聲?”
“沒有。”
“墜樓聲是什么時候聽到的?具體描述一下。”
“十二點整。一聲沉悶的重物落地聲。來源方向:泳池。”
“聽到聲音后,你做了什么?”
“立刻趕往泳池方向。”
“趕到現(xiàn)場后看到了什么?”
“王雅助理倒在泳池邊。頭部出血。失去意識。”
“你當時離她多遠?”
“約五米。”
“你有沒有靠近她?觸碰她?”
“沒有。立刻撥打急救電話和報警電話。”
“現(xiàn)場除了王雅助理,還有沒有其他人?”
“沒有。”
“泳池周圍的環(huán)境如何?地面是否濕滑?欄桿是否完好?”
“地面干燥。泳池邊大理石臺面。欄桿完好無損。高度約一米二。”
“你和王雅助理在勘察過程中,有沒有發(fā)生過任何爭執(zhí)或不愉快?”
“沒有。”
“你對這棟別墅的結構有什么特別的發(fā)現(xiàn)嗎?或者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結構特殊。花園對稱設計。內(nèi)部空間布局復雜。無其他異常。”
就這樣反反復復地詢問持續(xù)了近兩個小時。
景釧的問題如同織網(wǎng),細密而反復。
時間點、位置、動作、對話細節(jié)……一遍又一遍地確認、核對、甚至前后設問,試圖捕捉任何一絲邏輯上的矛盾或記憶上的模糊點。
林硯的回答始終如一。
簡潔、清晰、邏輯連貫。
磐石般的意志讓他對時間的感知、空間的記憶都精準到近乎刻板。
他的敘述沒有任何添油加醋,也沒有任何主觀臆測,如同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冰冷的客觀事實。
景釧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審視。他盯著林硯的眼睛,試圖從那片平靜無波的深潭中找出哪怕一絲漣漪。
“張設計師,”景釧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王助理……為什么會一個人出現(xiàn)在三樓?她要去做什么?你知道嗎?”
“不知道。”林硯回答。
“你們分開的時候,她有沒有說過要去哪里?或者……有沒有提到過什么人?”景釧追問。
“沒有。”林硯回答。
“別墅內(nèi)部監(jiān)控系統(tǒng)在案發(fā)時段被臨時關閉了。你知道嗎?”景釧的目光如同鷹隼,死死鎖定林硯的表情。
“不知道。”林硯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景釧沉默了幾秒,靠回椅背,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張設計師,”他緩緩開口,語氣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你的敘述……很清晰,很冷靜。冷靜得……不像一個剛剛目睹了慘劇的人。”
林硯沉默地看著他,眼神坦蕩。
就在這時,詢問室的門被敲響了。
“景隊!”一個警員探頭進來,
“有位李隨風律師,說是張毅澤先生的代理律師,要求見當事人。”
景釧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臉上重新掛起那副職業(yè)化的笑容:“哦?律師來了?效率挺高。請進來吧。”
門被推開。
一個身材高大、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約莫三十歲出頭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面容清俊,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鏡片后的眼睛狹長,眼尾微微上挑,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溫和感。
嘴角天生微微上揚,仿佛隨時準備著禮貌的微笑。
整個人透著一股斯文儒雅的氣質。
然而,他一開口,那濃郁的東北口音和機關槍似的語速,瞬間打破了這份斯文假象:
“哎喲喂!景隊長是吧?久仰久仰!我是李隨風,張毅澤先生的代理律師!幸會幸會!”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熱情地朝景釧伸出手,笑容燦爛得晃眼,
“我這當事人,老實巴交一搞設計的!膽子比兔子還小!讓他殺只雞都不敢!怎么可能跟人命案子扯上關系?肯定是誤會!絕對的誤會!”
他一邊說,一邊自來熟地拉開林硯旁邊的椅子坐下,拍了拍林硯的肩膀(力道不小):
“老張!別怕!有哥在!咱身正不怕影子斜!警察同志都是講道理的!對吧景隊?”
景釧臉上的笑容有點僵,但還是伸出手和李隨風握了握:
“李律師,你好。我們也是依法辦事,了解情況。”
“了解!必須了解!”
李隨風連連點頭,隨即話鋒一轉,笑容依舊燦爛,眼神卻透過鏡片變得銳利起來,
“不過景隊啊,這都問了兩小時了吧?我這當事人,早飯都沒吃就被你們請來了!
現(xiàn)在眼瞅著都快下午兩點了!人是鐵飯是鋼,餓壞了可不行!
你們這程序……也該走完了吧?初步詢問筆錄做完了嗎?我能看看嗎?”
他語速極快,連珠炮似的,根本不給景釧插話的機會:
“哦對了!景隊!我當事人現(xiàn)在是什么性質?嫌疑人?還是證人?
要是嫌疑人,那得有證據(jù)吧?傳喚證、拘留證啥的,麻煩出示一下?
要是證人……那也不能限制人身自由這么久吧?咱得講程序正義,對吧?”
景釧臉上的笑容有點掛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著平靜:“李律師,張先生目前是重要證人,協(xié)助我們調(diào)查。
詢問筆錄已經(jīng)完成,張先生可以離開了。不過……”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林硯,
“在案件調(diào)查清楚之前,請張先生暫時不要離開嵐城,保持通訊暢通,隨時配合我們后續(xù)調(diào)查。”
“沒問題!絕對配合!”李隨風立刻應承下來,笑容滿面,
“我們老張最遵紀守法了!景隊您放心!隨叫隨到!那……筆錄簽個字?我們這就撤了?
再待下去,我怕我這當事人餓暈在你們局里,那可就真成新聞了!”
景釧嘴角抽搐了一下,示意旁邊的女警將打印好的筆錄遞給林硯。
林硯接過厚厚一疊紙,目光平靜地掃過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看得極快,幾乎一目十行。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個時間點,都與他之前的敘述分毫不差。
他拿起筆,在最后一頁簽下了“張毅澤”的名字。
字跡沉穩(wěn)有力,帶著一種與張毅澤本人截然不同的冷硬感。
李隨風湊過來看了一眼簽名,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隨即又恢復了笑容:
“妥了!景隊!那我們就先撤了?您辛苦!改天請您喝茶!”
他不由分說地拉起林硯,對著景釧和女警連連點頭,笑容燦爛地退出了詢問室。
走出市局大門,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
李隨風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眉頭緊鎖,拉著林硯快步走到路邊停著的一輛黑色轎車旁。
“上車!”他拉開副駕駛車門,把林硯塞了進去,自己則繞到駕駛座,發(fā)動車子。
車子匯入車流,李隨風才長長吐出一口氣,揉了揉眉心,語氣帶著一絲疲憊和凝重:
“老張,你他媽嚇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紅楓里17號?墜樓?
還他媽是第一發(fā)現(xiàn)人?你知不知道那地方多邪門?那案子多燙手?”
林硯靠在椅背上,閉著眼。
連續(xù)數(shù)小時的精神高度集中和磐石意志的持續(xù)運轉,讓這具凡俗身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不知道。勘察房子。她墜樓。我報警。”
“……”李隨風被這過于簡潔的回答噎了一下,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林硯疲憊的臉色,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看你這樣也累夠嗆!先吃飯!邊吃邊說!我知道一家地道的東北火鍋!給你壓壓驚!”
車子七拐八繞,停在了一條煙火氣十足的小巷口。
一家掛著“老劉家銅鍋涮肉”招牌的小店,門口熱氣騰騰。
李隨風顯然是熟客,進門就吆喝:
“劉哥!老樣子!鍋底!手切羊肉!毛肚!黃喉!酸菜!凍豆腐!麻醬料多放韭菜花!”
熱氣騰騰的銅鍋很快端了上來,炭火紅亮,清湯翻滾。
新鮮的羊肉片薄如蟬翼,在滾湯里一涮即熟,蘸上濃香的麻醬料,入口鮮嫩無比。
林硯沉默地吃著。滾燙的食物下肚,驅散了身體的寒意和疲憊。
他動作依舊沉穩(wěn),但進食的速度明顯比平時快了不少。
李隨風一邊熟練地涮著肉,一邊壓低聲音問:
“老張,現(xiàn)在沒外人了,跟哥說實話!那王助理……墜樓的時候,你真沒看到啥?或者……聽到啥?”
林硯涮了一片毛肚,蘸了蘸料,送入口中。
脆嫩的口感在齒間爆開。
他咽下食物,才平靜地回答:“沒有。分開后,再無接觸。十二點整,聽到墜樓聲。趕到現(xiàn)場,人已死亡。”
“監(jiān)控呢?聽說別墅監(jiān)控關了?”李隨風追問。
“不知道。”林硯搖頭。
“嘖!”李隨風皺緊眉頭,夾了一大筷子酸菜放進鍋里,
“這案子……透著邪性!紅楓里17號……那地方……算了!不說了!晦氣!
總之,老張,你最近給我老實點!別到處亂跑!手機24小時開機!景釧那老狐貍……盯上你了!”
他端起手邊的冰鎮(zhèn)啤酒,狠狠灌了一大口,然后看著林硯,眼神認真起來:
“不過你放心!有哥在!只要你是清白的,天王老子來了也動不了你一根汗毛!咱東北爺們兒,講究的就是一個仗義!”
他舉起酒杯:“來!走一個!壓壓驚!去去晦氣!”
林硯端起桌上的茶杯(他不喝酒),與李隨風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
滾燙的火鍋,冰涼的啤酒,辛辣的蘸料,驅散了警局帶來的陰霾。
李隨風那張看似溫柔實則嘴毒的臉,在氤氳的熱氣中,也顯得格外真實可靠。
一頓飯吃了近兩個小時。
李隨風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從大學時的糗事,到當律師遇到的奇葩案子,再到對紅楓里17號那棟老洋房背景的隱晦擔憂。
林硯大多時候沉默地聽著,偶爾回應一兩句。
結賬時,李隨風搶著付了錢。“行了!老張!趕緊回去歇著!看你累得跟條死狗似的!”
李隨風拍了拍林硯的肩膀,“記住哥的話!有事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隨叫隨到!”
兩人在巷口分別。
李隨風鉆進車里,搖下車窗,對著林硯揮了揮手,臉上又掛起了那副招牌式的、溫柔又欠揍的笑容:
“走了啊!老張!保重!下次見面,希望不是在這種鬼地方!”
車子匯入車流,消失不見。
林硯獨自站在喧囂的街頭,看著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輛。
疲憊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來,比在警局時更加洶涌。
他抬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回到張毅澤的公寓,已是傍晚。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在客廳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光影。
林硯推開門,一股溫熱濕潤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松木清香撲面而來。
浴室的門虛掩著。里面,暖黃色的燈光下,巨大的浴缸里已經(jīng)放滿了熱水。
水面上漂浮著幾片新鮮的檸檬片和幾片薄荷葉,散發(fā)出清爽的香氣。
浴缸旁邊的架子上,整齊地擺放著干凈的浴巾、浴袍,以及林硯常用的那瓶藍色沐浴露和白色洗發(fā)水。
【檢測到宿主生理及精神疲勞度超標。】
月先生平靜的電子音在識海中響起,
【已為您準備熱水浴。水溫:42攝氏度。添加微量舒緩精油(檸檬、薄荷)。
建議:浸泡15-20分鐘,緩解肌肉緊張,促進血液循環(huán)。】
“林哥!快!泡澡!”
張毅澤的聲音也帶著一絲疲憊后的放松,
“月哥太貼心了!連檸檬薄荷都安排上了!講究!趕緊的!泡個澡!去去晦氣!今天太他媽晦氣了!”
林硯走進浴室,反手關上門。
他脫下沾染了警局氣息和火鍋油煙味的衣服,踏入溫熱的水中。
溫暖的水流瞬間包裹了全身。緊繃的肌肉在熱力的作用下緩緩松弛。
檸檬的清新和薄荷的清涼氣息鉆入鼻腔,帶來一種奇異的舒緩感。
他閉上眼,將頭靠在浴缸邊緣,任由水流溫柔地撫慰著每一寸疲憊的神經(jīng)。
“林哥……你說……王助理……怎么就……”
張毅澤的聲音在識海里低了下去,帶著一絲后怕和困惑,
“好好的……怎么就掉下來了?是意外嗎?還是……”
“不知道。”
林硯的聲音在氤氳的水汽中顯得有些模糊。
真相如同沉在水底的巨石,被迷霧重重包裹。
“唉……”
張毅澤嘆了口氣,
“算了!不想了!明天!明天咱休息一天!哪也不去!就在家挺尸!林哥!你也好好歇歇!今天太折騰了!”
【建議采納。】
月先生的聲音響起,
【明日行程:休息。無勘察任務。
建議:深度睡眠恢復。營養(yǎng)補充計劃已生成(冰箱食材充足)。】
溫熱的水流,清新的香氣,識海里張毅澤逐漸低下去的絮叨聲……如同最溫柔的催眠曲。
林硯的意識開始模糊。磐石般的意志在極度的疲憊和溫暖的包裹下,也漸漸松懈下來。
沉重的眼皮如同灌了鉛,緩緩合攏。身體在溫水中放松,仿佛要沉入無邊的黑暗……
【警告:宿主意識活性低于安全閾值。】
月先生冰冷的電子音如同警鐘,驟然在識海中敲響!
【檢測到溺水風險!請立刻清醒!】
林硯猛地睜開眼!溫熱的洗澡水嗆入鼻腔,帶來一陣劇烈的咳嗽!
他掙扎著坐直身體,大口喘息著,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差一點……就在浴缸里睡著了……他甩了甩頭,強行驅散睡意。
草草沖洗干凈,裹上浴袍,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出浴室。
臥室里,柔軟的床鋪散發(fā)著陽光曬過的味道。
林硯幾乎是栽倒在床上,連被子都來不及拉好。
沉重的疲憊感如同山巒般壓來。
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迅速沉入無邊的黑暗。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似乎聽到月先生平靜的電子音在識海深處響起:
【進入深度休眠模式。環(huán)境監(jiān)測:安全。生理指標監(jiān)控:持續(xù)。祝您安眠。】
窗外,城市的霓虹亮起。喧囂的夜生活剛剛開始。
而林硯,已沉入一片無夢的、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