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敲門人
凌晨一點零五分,市郊的安寧精神康復中心被一陣急促的門鈴劃破。值夜班的實習醫生林澈趴在桌上打盹,被那串幾乎連成一線的電子音嚇得直接摔了筆。他揉揉眼睛,監控屏里只有灰白的雨幕,連個人影都看不見,可門鈴依舊在響——像有人用指節固執地扣著鐵皮,節奏越來越快,卻又精準得詭異。
“誰?”林澈按下對講,聲音被靜電割得七零八落。
對面沒有回答,只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那嘆息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卻直接貼在了他的耳膜上,帶著潮氣,帶著鐵銹味。
門鈴停了。雨聲忽然變得很大。
林澈猶豫了三秒,還是拎起手電往大廳走。玻璃門外的感應燈壞了,雨絲像無數根銀針,把夜色縫得密不透風。他剛把門推開一條縫,冷風和雨點就一齊灌進來,打在手背,冰得他一哆嗦。門外空無一人,只有濕漉漉的水泥臺階上,多了一只黑色病歷袋,袋口被折了兩道,用白線纏緊,像一截被草草包扎的傷口。
袋子上貼著一張便簽:
“第十三號診室,林醫生收。”
字跡瘦削,筆畫卻異常用力,幾乎戳破紙張。林澈翻過便簽,背面還有一行更淡的鉛筆字——
“別讓它醒過來。”
林澈心里咯噔一下。安寧中心根本沒有第十三號診室。這棟三層小樓從建成起就只用了一到十二號,而“13”在精神科里是不吉利的數字,沒人敢提。他入職三個月,連院長辦公室都去過,卻從未在任何平面圖上見過這個編號。
他蹲下身,指尖剛碰到病歷袋,就感到一股黏膩的濕意。袋子外層是干的,里面卻像浸了水,沉甸甸地墜著。林澈把袋子捧回值班室,拆開白線,先是一股福爾馬林混著霉味沖出來,接著掉出三件東西:
1.一張泛黃的照片——舊式照相館布景,一個穿病號服的少女正對鏡頭,嘴角被什么利器割開,笑成一只裂到耳根的小丑。照片背面寫著日期:1999.3.21。
2.半把鑰匙,銅質,齒口磨得發亮,柄端刻著極小的“XIII”。
3.一張折疊的B5紙,展開后是手繪的平面圖:安寧中心地下一層,一條被涂黑的走廊盡頭,赫然標著“13”。旁邊潦草地寫了一行英文——
“Sheneverleft.”
林澈的呼吸在口罩里凝成白霧。他調出電腦里的建筑檔案,地下一層標注的是廢棄藥品倉庫,面積很小,不可能容納一條走廊。可當他把平面圖疊在檔案上時,卻發現兩者輪廓幾乎重合——唯一的區別是,有人用鋼筆在廢棄倉庫的墻體上,偷偷加了一截延伸出去的空間。
“惡作劇?”林澈喃喃,卻聽見自己聲音在發抖。照片上的少女,他見過——就在醫院舊宣傳冊的“建院首批患者”合影里,最后一排最右側,那個被裁掉半張臉的人。
雨聲忽然停了。整棟大樓陷入一種詭異的真空,連平時此起彼伏的病人夢囈都消失了。林澈抬頭看向時鐘:01:13。秒針卡在數字“13”上,像被凍住。
下一秒,走廊盡頭傳來“咔噠”一聲輕響,像某扇門被推開一條縫。林澈抄起手電沖出去,燈光掃過墻壁,投下一道搖晃的影子——他自己的影子后面,還跟著一個更瘦更長的影子,頭發垂到腰間,發梢滴著水。
他猛地轉身,身后空無一人。可地上的水漬卻延伸向電梯間,在地板上拖出一條蜿蜒的線,像有人赤腳走過。
電梯顯示屏從“1”跳到“B1”,停住了。
林澈盯著那條向下的紅線,忽然意識到:安寧中心的電梯,根本沒有地下一層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