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物質是熵增，意識是熵減。再生力是物質的再生力，顯化力是意識的顯化力。再生力與顯化力的對抗，是熵增與熵減的對抗。承載這種對抗的媒介，叫做熵隱。

這是一個由玄囿與穢境組成的世界。統治玄囿的是皇族，皇族的首領叫巡世。巡世擁有最強的再生力，可淬煉出最高的顯化力，克制穢境的異族，保護玄囿的安全。異族是再生力的另類繼承者。對于玄囿的多數普通人而言，異族所駕馭的陀螺獸就是再生力極強的怪物，嗜殺且不死，唯有熵隱能夠制衡它。

擁有再生力的人可催動熵隱。但只有無痕者級別的人才能做到傷口的瞬間愈合，甚至容貌不老。頂級的再生力并非由遺傳可控，因為皇族發現兩個無痕者之間的后代極易畸變為陀螺形態。因此玄囿法律禁止無痕者內的通婚，但為了維系再生力的神圣性，禁止的原因并未公布。

皇族內，無痕者以外的人所擁有的再生力參差不齊，但并不妨礙其積累財富與資源，因此被統稱為資源派系。為了保持皇族內部的穩定，每一任巡世都會通過婚姻實現無痕者與資源派系的利益綁定。

幾個世紀以來，在這種制度下，盡管顯化力已非皇室獨有的能力，但玄囿的控制權仍牢牢掌握在無痕者的手中。直至陸奕程當選巡世，在秦卿和白令紈之間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前者，徹底打破了皇室內部的權力平衡。他的失勢所造成的動蕩也讓安靜了許久的異族蠢蠢欲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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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霜暗拭春風面，不辨恩仇線。當年共剪燭花紅，誰料溫柔繭里、縛寒蛩。血痕沁透魚書字，點滴皆成刺。若將前事付殘編，剩有寒灰一片、暖人間。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陸凌敬懷里緊緊抱著早已浸沒在鮮血中的凌月嘉礫。他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手中的熵隱貫穿了她的身體。由于大量失血，她渾身抽搐，喉間斷斷續續地擠出幾個字：

“雨。。。。。。桓。。。。。。”

她已經沒有力氣去質問凌敬哥哥。臨死前，心中所念還是那個早已轉身離開的馮雨桓。

凌敬趕緊捂住她的嘴，生怕被他人聽到動靜。直到她眼中最后的光亮逐漸消散，他才敢松開手。凌敬喘著粗氣癱坐在地上，對著妹妹的尸體發呆。

“她不是真的嘉礫！她不是！不是！”

眼前的這個人只是由顧清韻所制造出來的復制人。這么多年，他們都被騙了。為了讓真正的嘉礫歸位，他不得不這么做。可即便如此，殺害無辜之人的罪惡感還是將他吞沒了。凌敬用力扯著頭發，試圖用疼痛來維持理智。

復制人的血液逐漸停止了流動。白色的窗簾微微飄起，凌敬一怔，突然感覺有什么東西隨著晚風悄悄離去了。

她終于能回到她該去的地方了吧？凌敬跪在復制人的尸體前，淚流滿面。

這陣風還是吹到了凌月國。凌月蘇醒時已是深夜。她費力地睜開眼，意識尚未完全回籠，茫然地環顧四周。

“月兒，你怎么樣？”

一旁陸奕程的聲音將意識徹底帶回了現實。她既驚訝又懵圈，但很快，瀕死前的強烈怨恨也跟著醒了過來。她嘗試著深呼吸，試圖阻止情緒的潰堤，但眼淚仍是奪眶而出。

“看我沒死透，你們是不是覺得很可惜？”

凌月抬眼死死地瞪著眼前的父母。充血過度的雙眼此時顯得格外瘆人。

秦卿對女兒這種冰冷似刃的語氣感到難以置信，對她極端的自殘行為的怒火瞬間代替了愧疚。

“什么叫‘可惜’？！你是不是瘋了？！拿自己的命在威脅誰呢？！”

陸奕程剛想上前阻止，畢竟女兒剛醒，不是責怪她的時候。

“原來我的命還能威脅到你啊？怎么？你不是早就在兒子和女兒之間做出選擇了嗎？當初是誰和白令紈做交易同意拿我當人質的？！”

“月兒！”

陸奕程試圖讓女兒鎮定下來，可惜這種事情一旦揭開，不到雙方都歇斯底里是很難收場的。

“沒錯！我是帶著凌敬走了！難道你要我們所有人一起死嗎？！而且白令紈殺你了嗎？！”

凌月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相信自己的母親能毫無愧疚地為自己拋棄女兒的行為做辯駁。一瞬間，內心甚至升騰起一股殺意。而正是這股殺意，反倒壓制住了幾近奔潰的她，語氣轉而變得極度平靜。

“怎么？現在才發現被一個復制人騙了十幾年，惱羞成怒了？”凌月戲謔地撇了撇嘴角。

“看著自己的親生父母因為關心你而被人耍得團團轉，你還挺自豪是嗎？不過現在你也沒什么可高興的了，她死了，跟你一樣，自己動的手。”

這個消息顯然是凌月意料之外的，她愣了一下，心底涌起一番苦澀。她對復制人的心態是十分糾結的。當初被抓后，顧清韻為了向白令紈交差，將她運回實驗室，以她為本體，打造了一個復制人。由于缺失了本體的意識，復制體對于自己的身份的記憶完全由顧清韻編纂。渾渾噩噩地被送到白令紈那里后，又經過十幾年的洗腦，復制體和白令紈親如母女。而她卻和秦卿沒什么交集，對這個生母自然也沒什么感情。在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中，秦卿對女兒表現出的冷漠十分心寒。但她能想到也不過是白令紈在故意離間她們母女關系，哪里知道白令紈和她一樣，都被顧清韻制造出來的復制人給騙了。

這一招貍貓換太子十分成功，兩個女人都專注于實力的拉扯，沒有人懷疑過人質的身份。白令紈對陸凌月并不熟悉難以發覺異樣，而熟悉她的親生母親又沒有什么機會接觸到她。就算小孩子的記憶出現空白，也可以歸結為是心理創傷。

“看來無論我選哪條路，最終都是這個結局。”

凌月感嘆，復制人明明沒有遭受她在實驗室里的那些非人折磨，卻還是走向了自我毀滅的終點。就好像你好不容易走入了一個平行宇宙，期待一個不一樣的結果，卻發現什么都沒改變。

這話不經讓陸奕程的心頭一緊。

“月兒，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多傷害，心里有怨也很正常。”

凌月低頭不語，秦卿逐漸平復了心情，無奈嘆氣。

“你身體還沒完全恢復，今天就先這樣吧。好好休息。”

她招了招手，把門邊的季流昂叫了進來。

“這是季流昂，對這里有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問他。記住，現在起凌月不再是你的名字，而是你的姓氏，你叫凌月嘉礫。我是你姐姐凌月嘉妮，你父親叫凌月淮。”

見她還是沒什么反應，三人只能先行離開。

“我這是多大的榮幸，可以將自己的名字冠在一個國家之上。。。。。。”

凌月，不，嘉礫抬頭呢喃，靠著枕頭緩緩閉上了眼睛。自出生起秦卿就刻意對外隱藏她的存在。事實上，除了白令紈這些內部人之外，外界甚至對這第二個孩子的性別都不清楚。當她還在母親身邊的時候，就一直被限制在很小的區域范圍內活動。那時年紀太小，并沒能意識到自己被剝奪了自由。對于小孩子來說，母親的愛可以替代一切。嘉礫從來都不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想要的從頭至尾不過一份可信的愛罷了。可人生就是這樣，越執著什么就越得不到。或許是出于某種補償心理，秦卿才向丈夫提議用女兒的名字命名那個剛完成新制改革的國家。仿佛只有這樣，她的名字才能被世人所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