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族長連說三個字,每個字都是從牙縫里硬擠出來的,“既然你這么……有決心,那就這么定了!”
許意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額頭抵著石磚,周圍傳來族人的竊竊私語,像無數(shù)只螞蟻在啃噬她的尊嚴。
他猛地一揮袖袍:“既然已經(jīng)知道結(jié)果了,麻煩李執(zhí)事趕緊回去處理吧!許達!送客!”
李執(zhí)事擦了擦額頭的汗,連忙應(yīng)下。
柳元慢悠悠地站起身,臉上掛著勝利者的笑容。
經(jīng)過許意身邊時,他故意停下腳步:“許族長果然深明大義,連個死蛋都這么看重,佩服佩服。”
這句話像淬毒的刀子,狠狠扎進她心里最柔軟的地方,許意死死咬住下唇,鐵銹味在口腔里蔓延。
待柳家人和學院的人都離開后,許方山終于壓抑不住怒火,一掌拍碎了身旁的茶幾。
“滾出去!”他對著仍跪在地上的許意怒吼,“明天起你給我離開許家!以后別出現(xiàn)在我眼前!”
許方山的聲音在耳畔炸開,她卻詭異地覺得解脫。
許意緊抿著唇又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額頭的疼痛反而讓思緒異常清明,起身時額上已經(jīng)滲出血絲。
起身時,許意眼底已沒有淚光。她挺直單薄的脊背,一步步走向大門。
但此刻她心里燒著一團火,那是由屈辱、不甘和某種更為熾熱的情緒糅合而成的火焰。
今日的恥辱她不會忘記,也絕不會后悔今天的選擇。
終有一日,她要讓所有輕賤過她的人只配仰望她!
許意剛跨出大廳門檻,懷中那枚獸蛋突然傳來一陣有力的跳動,她心頭猛地一跳,連忙加快腳步,顧不上別人的指指點點,幾乎是跑著回到了自己那間偏僻的小屋。
關(guān)緊房門后,她小心翼翼地將獸蛋放在床榻上,借著油燈微弱的光亮仔細觀察。
蛋殼依然灰白黯淡粗糙,但方才那一瞬的跳動絕非錯覺,許意確信自己感受到了生命的脈動。
許意深吸一口氣,盤坐在床榻前,雙手輕輕覆在獸蛋上,運轉(zhuǎn)體內(nèi)的靈力開始緩緩流動,透過掌心源源不斷地注入獸蛋之中。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窗外的月亮已經(jīng)升到中天。
許意的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纱查缴系墨F蛋依然毫無反應(yīng),冰冷得像塊頑石,所有的靈力仿佛投入了無底洞。
“果然是錯覺嗎……”
許意苦笑著收回雙手,靈力耗盡帶來的眩暈感讓她眼前發(fā)黑。
油燈的火苗漸漸微弱,在墻上投下?lián)u曳的影子。許意疲憊地靠在床邊,望著那枚死氣沉沉的獸蛋,眼中的期待一點點黯淡下去。
“也是,一個死蛋怎么可能……”
許意搖搖頭,將獸蛋輕輕放進包袱里,這個小布袋就是她的全部家當。
許意抬眼環(huán)顧這間狹小的屋子,漏風的窗欞,還有院子里那棵歪脖子老槐樹。
八年了。
她以為自己被驅(qū)逐出去會恨這個地方,但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內(nèi)心像水一樣平淡。
許意抿緊唇,父母死后,許家給她的從來只有冷眼和嘲諷,或許她早就該離開這個地方了。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門外就傳來腳步聲。
許意從冥想中醒來,起身去推開門,一個面容冷淡的男子站在院外,連眼神都懶得給她,只冷淡的說道:“族長吩咐,帶你去新住處。”
她沒說話,最后看了一眼房間,拎起包袱跟上。
男子走得很快,腳步生風,根本不顧及身后跟著的只是個八歲的孩子。
許意抿著唇,沉默地追趕。
起初,她還能勉強跟上,可漸漸地,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呼吸變得急促,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眼前甚至開始一陣陣發(fā)黑。
八歲孩童的體力終究有限,前方的男子絲毫沒有放慢腳步的意思。許意急促地喘息著,豆大的汗珠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滾落,纖細的小腿不住地顫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烙鐵上。
她咬緊牙關(guān),開始調(diào)動體內(nèi)的靈力進行輔助,靈力由天地間靈氣煉化,極其適合滋養(yǎng)身體和恢復體力。
起初,靈力像脫韁的野馬在經(jīng)脈中橫沖直撞,非但沒能緩解疼痛,反而讓雙腿更加酸脹。疼得她眼前發(fā)黑,卻倔強地不肯停下。
“再來……”她在心里默念,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這一次,她試著回想修煉時,將靈氣吸入體內(nèi)再引導其在體內(nèi)形成有規(guī)律的細流,用精神力控制出一絲靈力緩緩導向最疼痛的小腿肌肉。
瞬間,靈力如春風化雨般滲透進肌肉,灼燒感頓時減輕了幾分。
許意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技巧,多次重復這套動作。接著她便開始更精細地操控靈力流動,她發(fā)現(xiàn)靈力消耗變慢了,效果卻比之前更好。
但許意只是靈者八階,靈力始終有限,很快就見底了。
許意不得不反復催動,每一絲靈力就像往干涸的河床里倒入一杯水,轉(zhuǎn)眼就被吸收殆盡??伤裏o法停下,每一次靈力枯竭后又強行榨取,全身經(jīng)脈傳來力竭的酸痛。
只見許意的腳步越來越輕快,不是因為恢復了體力,而是痛到麻木。靈力在皮下形成一層薄薄的光膜,勉強支撐著這具小小的身體繼續(xù)前進。
男子不經(jīng)意間回頭,目光掃過身后那個小小的身影時,瞳孔猛地一縮。
女孩嘴唇咬得發(fā)白,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浸透,黏在通紅的臉頰上??赡请p眼睛,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里,燃燒著令人心驚的執(zhí)拗。
最讓他震驚的是,他感受到許意雙腿表面覆蓋著一層薄如蟬翼的靈力薄膜,那靈力流動得極其均勻,這是在對腿部每一條經(jīng)脈進行游走修復。
這種程度的靈力控制,即便是修煉多年的修士都難以做到。要知道,過度灌注會撐裂經(jīng)脈,太少又起不到效果。
可眼前這個八歲的孩子,竟能在奔跑中維持如此精妙的平衡!
她明明每一步都走得搖搖欲墜,可每一步都踏得無比堅定。
“這丫頭……”男子臉上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神色。
天才。
這個詞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在男子腦海。
他見過太多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天才世家子弟,卻從未見過如此年幼卻這般頑強的孩子。
不自覺間,他的腳步放慢了些許。
許意察覺到前方身影的變化,卻誤會了其中含義,她更加拼命地催動靈力,生怕被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