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俊彥的開場不太順利。電影院的停車場空蕩蕩的,顯然沒人想在周六晚上冒雨去看電影,又或許我們剛好避開了人潮。我們排隊等候,到了柜臺,賈俊彥不顧我的反對,買了兩人的票。更讓我沮喪的是,電影院里也近乎空無一人,只有三四對情侶分散坐著。賈俊彥想溜到后排,但我很快反應過來,立馬提議往中間坐,這樣我們前后都有別人,一旦他想耍花招也好擋住。
我們坐下后,看了幾段做宣傳的影片廣告。賈俊彥時不時會指出他想看的或聽說過的預告片。我只能聊聊演員八卦,最近我實在沒怎么關注電影和電視劇。終于,燈光暗了下來,電影開始了。還沒放到四分之一,賈俊彥就開始耍那些老掉牙的花招了。他佯裝伸了個懶腰,胳膊繞到我的椅背上。
他的手慢慢地爬上我的肩膀,我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竭力保持禮貌,沒把他的手甩開。他的手指開始在我的毛衣袖子上畫著圖案,有那么一瞬間,我真希望自己還穿著外套,至少我們之間能再多一層。我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身子,試圖暗示他別再這樣了。換了幾次姿勢后,他終于明白了,把手收回去,但還是搭在椅背上。
我往前看,前面幾排的那對情侶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彼此,而不是電影本身。我心下一沉,真心希望賈俊彥別做出比現在做的更過分的事。他試探著坐得更近,身體半倚在我們中間的扶手上。我的眼睛一直緊盯著屏幕,幾乎笑不出來了,賈俊彥身上的薄荷味和濃烈的古龍水味讓我煩躁。他簡直像行走的NeiWai廣告。
他的體溫與我焦慮的灼熱交織在一起,我恨不得脫掉毛衣,但想到他可能觸碰我的皮膚,我又只得忍著。電影拖沓冗長,仿佛播了一個世紀,他一直以不自然的姿勢靠著我,顯然是希望從我這得到點回應。電影結束時他不情不愿地收回手,和我一同站起來離開。
“電影拍得還不錯。”我說,試圖緩和一下氣氛。
“是啊,作為一部女性向電影來說還行。”
我勉強一笑。
“你想去哪吃飯?”他問。
“我都行。”
“哦,我真的愿意做任何事。”
“你喜歡壽司嗎?或者日料嗎?”
“喜歡。”
“那我知道朝夕路那邊有家不錯的餐廳,去嗎?”
“行啊,那走吧。”
直到到了地方我才意識到,那是整個商圈最貴的餐廳之一。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穿的牛仔褲,“應該對服裝沒要求?”
他笑著說:“不用擔心。”
我們一起下了車,我慢慢繞過車頭來到他那邊,看著那些走到門口的衣著更講究的情侶,有點發怵。直到我看到露天平臺上也有一對穿得跟我們差不多的情侶,這才稍微安心點。我心想,只要我舉止得體,就沒人會多想。我們走到接待臺,他要了一張靠壁爐的桌子,如果還空著的話。接待員一抬頭,立刻殷勤地笑著拿起兩本菜單。
“就算有人我也能清出來——這邊請,賈先生。”
她直接帶路了。賈先生?這是他帶每個女生來的地方嗎?她怎么知道他姓什么?他甚至都沒自報家門。我沒有把這些疑問說出來,只是默默跟在他們后面走到餐廳中央壁爐旁的一張小桌子旁。賈俊彥迅速為我拉出一把椅子,我勉強坐下,把包掛在椅背上,脫下外套。他坐在我對面。
接待員把菜單擺在桌子上,“們的服務員是虞櫻,她等會兒就過來。”
“謝謝,冰冰。”他微笑著,自然地打開菜單。
我從他看她的表情中感覺出點不對勁,那女孩眉飛色舞地走開了。“她是你同學?”
“不是啦,我經常來而已。我爸幫他們老板擺平過一次大麻煩,所以我們在兒這有特權。”
“怎么幫的?”
“我爸是律師。”他甚至沒看我,只是盯著菜單。
“哦。”我剛想翻開菜單,他卻伸手按住封面,不讓我看。
“你今晚看起來真漂亮。”
太油膩了。我在心里吐槽,措手不及地被他說了句情話。“我都沒怎么打扮啊。”我擠出一個微笑。
他回了我一個牙膏廣告一樣的完美笑容:“你不用打扮就很迷人了。”
他那眼神有些飄,讓我意識到他其實話里有話。我感到強烈的不適,想打開菜單,但他的手紋絲不動。女侍迅速來到我們桌邊,我還沒來得及從他手下抽出菜單,他就把我的菜單也收了過去,還朝我眨了眨眼,把菜單交給她。
什么——可是——我還沒——“呃,我——”
“放心交給我。”他轉向女侍,像用暗號一樣要了兩份餐點,她一邊記著,一邊毫不掩飾地甜膩膩地笑著,“哦,再來兩杯銀橡樹赤霞珠——”
“啊——但是——賈俊彥,我們還要開車。”
“無所謂。”他又露出那種笑。
女侍剛想走,我趕緊伸手拉住她。如果不是這樣,我想她永遠不會注意到我,因為她滿眼只對賈俊彥阿諛奉承:“我只要蘇打水。”
她像看瘋子一樣看我,然后憤憤不平地劃掉了酒單旁邊的“2”,走開了。
“你不喝酒?”
“我不喝。”我盡量保持微笑。
他聳肩,“這是他們這兒最好的酒之一——”
“至少留一個人開車吧——”
他笑得好像我小題大做,“你放松點,好不好?”
我嘆了口氣。這“約會”真是每況愈下。
我的手機響了,我嚇了一跳,趕緊把它關掉。
“誰打的?”他問。
“哦,呃,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
哦吼,我察覺到了一絲嫉妒的味道,這可有點意思。幾乎算是為他替我點餐報了仇——我最討厭別人替我點菜。
“對啊,他是我很要好的朋友。”
“哦?你們以前交往過?”
甚至不需要先問男女就直接問這個問題嗎?
“有過一段時間。”
“那你們現在還是朋友?”他問道,仿佛這是個駭人聽聞的事。
“是啊,他大概算我最親近的朋友了。”
他稍微往后坐了坐,“好啊。也許我們關系更近之后,你就不會那么需要他了。”
“哈?””我挑起眉毛。
“我是說,一般來說,你們女孩子單身的時候才需要‘男閨蜜’吧?有了男朋友之后就不需要了。”
這又是哪來的歪理?我在心里嘀咕。“我可不是那樣的人。”
他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屁股;“你這個朋友,是什么來頭?”
“我說了,是個很要好的朋友。”
女侍把酒水端了上來,又在我們桌邊多停了幾秒鐘,只為了多看幾眼賈俊彥,然后才轉身離開。
“不,我是說,他叫什么?”
“你干嘛問這些?”如果他爸真是律師,我才不會讓他知道宋劍斌的信息。這事兒太危險了。
他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只是好奇,可能以前上過同一所高中。”
“你不是上的私立學校嗎?”
他明顯有點不耐煩了,“他也有可能上過私立啊。”
我搖搖頭,“沒有,他上的公立學校。”
“所以你們是高中時認識的?”
“你為什么老問他的問題?”
“我不喜歡我的女朋友和別的男人走得太近。”
“賈俊彥,抱歉說句直白的,但我們現在還不能算是男女朋友吧?就一頓飯、一場電影而已。”
“你認為我們就約這一次?”
“恕我直言——是的。”
他那副洋洋得意的笑容逐漸變成了陰沉的表情。
“你是第一個抗拒我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