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門虛影已擴張至百丈高,七個漩渦如同七只猙獰眼瞳俯視大地。黑霧凝成實質,在門前形成層層屏障。玄天宗幸存的弟子們驚恐退避,唯有蘇瑤和李醉月逆流而上。
“記住,界門內時間流速不同。“李醉月咬破手指,在蘇瑤額頭畫了道血符,“這能幫你保持時間感知?!?/p>
血符灼熱如烙鐵,蘇瑤強忍疼痛點頭。她最后回望劍冢方向——楚云瀟仍無蹤影。
“走!“
李醉月率先沖向界門,酒葫蘆噴出滔天烈焰。黑霧屏障被燒出一個缺口,二人趁機突入。
穿過界門的瞬間,蘇瑤感到全身被撕扯成無數碎片又重組。眼前景象光怪陸離——破碎的陸地懸浮在虛空,紫色閃電在頭頂交織,遠處有灰色河流倒灌天際。這里的一切都違背常理。
“跟緊我!“李醉月的聲音在扭曲的時空中斷斷續續,“開陽冰魄的封印應該在最不穩定處...“
蘇瑤運轉通靈圣體,捕捉林小雨那一絲微弱的靈魂波動。紫光在眼中流轉,她突然指向某處:“那邊!“
二人踏著懸浮的碎石前進。每走一步,蘇瑤都感覺時間在紊亂流動——有時一步仿佛跨過數日,有時卻像在原地徘徊許久。若非李醉月的血符,她早已迷失在時間亂流中。
遠處出現一座冰晶宮殿,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宮殿外圍黑霧繚繞,但內部透出微弱藍光。
“開陽的領域?!袄钭碓律裆?,“小心,這里的法則由她掌控?!?/p>
剛踏入宮殿范圍,溫度驟降。蘇瑤的睫毛瞬間結霜,呼出的白氣在面前凝成冰晶。宮殿大門洞開,里面是無盡長廊,兩側立著栩栩如生的冰雕——全是人形,表情凝固在驚恐瞬間。
“被凍結的闖入者...“李醉月摸了摸酒葫蘆,發現里面的酒液已結冰。
長廊盡頭是一個圓形大廳。廳中央懸浮著一塊巨大紫冰,林小雨被封印其中。她的左半身已完全結晶化,右半身還保留人形,但冰藍色紋路正緩慢蔓延。
“小雨!“蘇瑤沖上前,卻被一道無形冰墻阻擋。
紫冰中的林小雨似乎感應到什么,右眼微微轉動。一道微弱的神念傳入蘇瑤腦海:
“蘇瑤...快走...她快醒了...“
這個聲音氣若游絲,但確實是林小雨本人!蘇瑤急忙運轉通靈圣體,嘗試與她建立更緊密的聯系:“我們來救你了!怎么打破這冰棺?“
“需要...火焰...“林小雨的回應斷斷續續,“但普通...不行...必須...“
話音未落,她的左眼突然藍光大盛!整個宮殿劇烈震動,冰晶墻壁上浮現無數古老符文。一個冰冷的女聲在廳內回蕩:
“何人擾吾長眠?“
紫冰中的林小雨面容驟變,左半張臉浮現威嚴冷漠的表情。她的左手——已經完全結晶化的那只——緩緩抬起,冰墻隨即增厚數尺!
“開陽冰魄蘇醒了!“李醉月拔出佩劍,“丫頭,準備逆命術!“
蘇瑤立刻催動七星逆命術。紫色符印在掌心旋轉,記憶如潮水般退去——這次消失的是她與楚云瀟初次相遇的場景。那個雨夜,少年劍修遞來的油紙傘,初見時的心跳加速...全都化為虛無。
劇痛換來力量。符印爆發耀眼光芒,化作七顆星辰環繞蘇瑤。她將符印按在冰墻上,大喝:“七星逆命,魂歸本體!“
紫冰出現一道裂縫!林小雨的右半身劇烈掙扎,右眼恢復清明:“蘇瑤!“
“堅持??!“蘇瑤再次凝聚符印,準備第二次施術。
開陽冰魄怒喝:“凡人,安敢逆天!“大廳溫度驟降,無數冰錐從四面八方射來!
李醉月揮劍成幕,擋下大部分冰錐,但仍有三根刺入蘇瑤肩膀。鮮血還未流出就已凍結,劇痛讓蘇瑤幾乎昏厥。但她咬牙堅持,再次激活逆命術!
第二次記憶吞噬比第一次更痛苦。蘇瑤感到腦海中關于修行的記憶正在消失——第一次引氣入體的喜悅,突破筑基時的成就感,師尊手把手教導的溫暖...這些支撐她走到今天的珍貴回憶,正在被生生剜去!
符印光芒更盛,紫冰裂縫擴大。林小雨的右手猛地伸出冰棺,抓住蘇瑤手腕:“夠了...你會忘記所有重要的事...“
“不救你,記憶有何用?“蘇瑤慘笑,準備第三次施術。
就在此時,一道金光破空而至,精準擊中紫冰!裂縫瞬間蔓延整個冰棺。一個熟悉的身影踏劍而來——楚云瀟!
不,此刻的他與以往截然不同。一襲白衣勝雪,眉間劍印金光流轉,腳踏完整搖光劍,氣息深不可測。更令人心驚的是他的眼神——如萬年寒潭,淡漠疏離。
“天樞?“李醉月警惕地問。
楚云瀟——或者說覺醒后的天樞劍君——微微頷首:“醉月,好久不見?!?/p>
他的目光掃過蘇瑤,閃過一絲復雜情緒,但很快恢復冰冷:“清瑤轉世...沒想到真讓你找到了逆轉奪舍的方法?!?/p>
蘇瑤心頭一顫。這個稱呼,這種語氣...楚云瀟還在嗎?
不等她詢問,楚云瀟已轉向紫冰:“開陽,醒來吧。七曜重聚之日已至?!?/p>
開陽冰魄的左眼藍光大盛:“天樞!你終于歸位了!“她的聲音帶著詭異的喜悅,“快幫我擺脫這煩人的小蟲子!“指的是林小雨殘存的意識。
“不!“蘇瑤擋在冰棺前,“楚云瀟,小雨還活著!你不能...“
“蘇瑤...“楚云瀟輕聲喚道,眼神忽然柔和了一瞬,“讓開。開陽必須完成她的使命...“
這一聲“蘇瑤“給了她希望:“你還記得我!求求你,救救小雨...“
楚云瀟面露掙扎,眉間劍印忽明忽暗。就在他猶豫之際,宮殿穹頂突然爆裂!一道銀色身影從天而降,直取紫冰!
“天權!“李醉月厲喝,揮劍攔截。
星隕閣主——天權星君長袖一揮,李醉月如遭雷擊,倒飛出去撞在冰墻上。他優雅落地,銀色面具閃閃發光:“多謝你們帶路?!?/p>
他看向楚云瀟,輕笑:“天樞,看來你還沒完全掌控這具身體啊。“
楚云瀟臉色陰沉:“叛徒。“
“叛徒?“天權冷笑,“當年若不是我,你們早被幽骸吞噬了!“他轉向紫冰,“開陽,別裝了。我知道你已經醒了。“
紫冰轟然炸裂!林小雨——或者說開陽冰魄——飄然落地。她的左半身完全結晶化,右半身仍保留人形,但冰藍紋路已覆蓋大半。最詭異的是,她的表情左右截然不同——左臉威嚴冷漠,右臉痛苦掙扎。
“天權...天樞...“開陽冰魄的聲音雙重疊加,“七曜...只剩我們了...“
“清瑤轉世在此。“天權指向蘇瑤,“七鑰我已得其五,加上搖光劍和開陽體內的,正好七把?!?/p>
蘇瑤這才明白天權的真正計劃。他要的不是開啟界門,而是重聚清瑤仙子完整神魂!但為什么?
楚云瀟突然拔劍指向天權:“你騙了我們所有人。幽骸根本不存在,當年偷襲清瑤的就是你!“
天權大笑:“終于想通了?沒錯,所謂'幽骸'只是我制造的幻象。我需要七曜分裂,需要清瑤將記憶封入鑰匙...“他貪婪地盯著蘇瑤,“因為她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界門背后的真相!“
蘇瑤聽得一頭霧水,但直覺告訴她這極為重要。她悄悄靠近林小雨,試圖用通靈圣體與她建立聯系。
林小雨的右眼微微轉動,傳遞來斷斷續續的神念:“蘇瑤...血劍仙...鑰匙在他心臟...需要醉仙血...“
與此同時,李醉月艱難爬起,傳音給蘇瑤:“丫頭...我撐不住了...取我心頭血...能克制天權...“
天權似乎察覺了什么,突然出手抓向蘇瑤!楚云瀟揮劍相迎,搖光劍與天權的銀色權杖相撞,爆發出刺目光芒。
“天樞!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天權怒喝。
楚云瀟劍勢不減:“約定是與黑暗劍君立的,與我無關?!?/p>
二人大戰,劍氣與星光交織。蘇瑤趁機沖向李醉月。他躺在冰墻邊,胸口被一根冰錐貫穿,氣息奄奄。
“前輩!“
李醉月艱難地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枚血色玉簡:“給...你的...問題...答案...“他指了指激戰中的楚云瀟,“小心...他體內...兩個...“
話未說完,他猛地將蘇瑤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傷口處:“取血!“
蘇瑤強忍悲痛,沾取他心頭血。鮮血離開身體的瞬間竟化作金色液體,散發出濃郁酒香——這就是“醉仙血“!
另一邊,開陽冰魄突然痛苦抱頭,左右兩半身體似乎在爭奪控制權。趁此機會,蘇瑤將醉仙血抹在眉心,通靈圣體瞬間提升到全新層次!她“看“到了之前無法感知的東西——
楚云瀟體內確實有兩道神魂,但不是簡單的主次關系,而是如同雙螺旋般糾纏在一起!更驚人的是,李醉月心臟處嵌著一塊血色晶體,正是第七把鑰匙的碎片!
“原來如此...“蘇瑤恍然大悟。血劍仙之所以嗜酒如命,是用酒精麻痹鑰匙碎片帶來的痛苦!
她剛要行動,開陽冰魄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蘇瑤!“
這聲音完全是林小雨的!蘇瑤回頭,只見她的右眼淚水滾落,瞬間結冰:“殺了我...趁我還能控制...“
天權見狀大怒:“廢物容器!“他擺脫楚云瀟,權杖射出一道銀光直取林小雨。
千鈞一發之際,林小雨的右手突然抬起,一道冰藍光幕擋在身前。銀光與冰幕相撞,迸發出耀眼火花。她的右臉露出決絕表情:“蘇瑤...記住...血劍仙的心...楚云瀟的魂...都是...“
話未說完,她的左手——被開陽冰魄控制的那只——突然刺入自己右胸!冰晶迅速蔓延,將整個身體重新封印。
“不!“天權怒吼,“你毀了儀式!“
開陽冰魄的聲音變得虛弱:“天權...你永遠...得不到...清瑤的記憶...“
整個冰晶宮殿開始崩塌。天權面目猙獰地撲向蘇瑤:“那就直接抽取你的神魂!“
楚云瀟飛身攔截,卻被突然出現的黑暗劍君虛影纏住——他體內黑暗人格再度造反!
危急關頭,一道金光從蘇瑤身后射來,精準命中天權胸口!他踉蹌后退,不可思議地低頭——心口插著一支金色箭矢。
“醉仙血箭...“李醉月倚著殘壁,手中長弓緩緩垂下,“滋味如何...老友...“
天權暴怒,權杖爆發出刺目銀光。就在他要下殺手時,整個空間突然劇烈震動!界門開始不穩定,虛空出現無數裂縫。
“界門要塌了!“楚云瀟擺脫黑暗面控制,一把拉起蘇瑤,“必須立刻離開!“
“可是小雨和李前輩...“
楚云瀟不由分說攬住她的腰:“來不及了!“
他御劍飛向最近的裂縫。蘇瑤最后回頭,看到李醉月對她做了個喝酒的手勢,咧嘴一笑;而林小雨的冰棺被天權拖入深淵,右眼流下最后一滴冰淚...
穿過裂縫的瞬間,蘇瑤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再睜眼時,已回到玄天宗后山。界門虛影在他們身后劇烈收縮,最終化作一點黑光消失無蹤。
楚云瀟松開她,神色復雜:“你本可以救她的?!?/p>
這句話如同一把刀刺入蘇瑤心臟。她渾身發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憤怒與悲痛:“你...你早就計劃好了?讓天權得到林小雨?“
楚云瀟沒有否認:“開陽冰魄必須蘇醒,這是七曜復生的關鍵?!?/p>
“七曜復生?“蘇瑤如墜冰窟,“你和天權是一伙的?“
“不全是?!俺茷t搖頭,“天權想要清瑤的記憶,我要的是七曜重聚。目的不同,暫時合作罷了。“
他伸手想扶蘇瑤,被她狠狠推開:“別碰我!楚云瀟呢?那個為我擋劍的楚云瀟去哪了?“
楚云瀟——或者說天樞劍君——眼中閃過一絲波動:“他還在...只是...“
話未說完,他突然捂住胸口跪地,表情痛苦扭曲。眉間劍印金光與黑氣交替閃現,顯然體內兩股意識又開始爭奪控制權。
蘇瑤本能地想上前幫忙,卻硬生生止住腳步。她分不清眼前之人是敵是友,是楚云瀟還是天樞劍君,亦或二者皆是。
遠處傳來弟子們的呼喊聲——他們發現界門消失了。蘇瑤最后看了眼跪地掙扎的楚云瀟,轉身離去。手中緊握的血色玉簡突然發燙,李醉月臨終所托在她腦海中回響。
她需要答案,而答案或許就在這枚玉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