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開守藥猴直接警戒的灌木叢,利用那幾叢傳遞“守護”意念的伴生小草作為視覺遮擋,最后從邊緣那幾叢帶有“困頓遲滯”感的黃藤區(qū)域快速穿過。
那里的麻痹水汽或許能對守藥猴靈敏的感知造成瞬間干擾。
她睜開眼,眸光沉靜。沒有多余的解釋,只對石低聲道:“待著別動,無論發(fā)生什么都別出來。”
不等鹿回應,她已經(jīng)出去了。
她動作精準的踏在草木情緒指引的“安全點”上,身體巧妙地利用寬大的葉片和虬結的藤蔓作為掩護。
我這潛行技巧,不去當特工可惜了,哎!都是被洪荒逼的!
她繞了一個弧線,避開了守藥猴正面視線。
當靠近洼地邊緣那幾叢黃藤時,她猛地加速,身影沒入那片區(qū)域。一股極淡的微腥氣息拂過鼻尖。
樹冠上的守藥猴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一只體型較大的猛地轉過頭,猩紅的眼珠狐疑地掃向黃藤區(qū)域。
就在它視線投來的瞬間,重禾的身影恰好被一叢劇烈搖擺的、傳遞著“困頓”意念的巨大闊葉遮擋。
完美的時機!比實驗室的定時反應儀還準!
那猴子疑惑地抓了抓頭,吱吱叫了兩聲,似乎覺得只是風吹草動,又轉回頭去。
得益于多年的實驗經(jīng)驗,重禾此刻雖然十分緊張,但動作沒有絲毫慌亂。
她屏住呼吸,借著幾株散發(fā)“守護”意念的低矮藥草遮擋,迅速而無聲地靠近中心那幾株瑩白的明目草。
指尖灌注一絲微弱的乙木靈氣,精準而輕柔地掐斷了三株草莖,連同頂端的瑩白漿果一起摘下,迅速塞進懷里。
得手!搞定!比在實驗室無菌操作臺取樣本還順利!
她毫不猶豫,立刻沿著原路,借助草木情緒的指引,更快地退了回去,重新隱入那株巨大的蒲扇葉植物后。
鹿緊張得手心全是汗,直到看到重禾安然返回,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眼里滿是崇拜:“重禾大人,你太厲害了!那猴子...”
“走。”重禾打斷她,沒有絲毫停留,轉身就往來路退去。
動作依舊平穩(wěn),仿佛只是去谷里散了趟步,順手摘了幾片葉子。
當重禾將那三株還帶著泥土濕氣和瑩潤光澤的明目草放在藥老粗糙開裂的木桌上時,藥老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枯樹皮般的手顫抖著,摸索著伸向桌面,小心翼翼地觸碰那溫潤如玉的草莖和飽滿的漿果。
指尖傳來的觸感和那熟悉的、清冽如泉的草木氣息,讓他渾濁的眼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他猛地抬起頭,雖然依舊看不見,卻準確地將那張布滿深刻溝壑的臉“對”準了重禾的方向。
“你...你是怎么...”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利嘶啞,“那幾只猴崽子沒把你撕了?!”
這老頭是不是覺得我會被猴子打哭?太小看農(nóng)學生的野外生存能力了!
“運氣好。”重禾輕松的說,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藥老沉默了片刻,臉上的震驚和狐疑最終化為頹然的神色。
他摸索著拿起一株明目草,小心翼翼地將頂端一顆瑩白的漿果擠出汁液,滴入自己干澀渾濁的眼窩。
一股清涼之意瞬間彌漫開來。
他痛苦地皺緊眉頭,身體微微顫抖,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那雙渾濁的眸子已經(jīng)能勉強分辨出近處物體的形狀了!
“好...好!”藥老的聲音有些顫抖,“老夫說話算話!”
他轉身在堆滿瓶瓶罐罐的木架上一陣摸索,很快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小囊。
“拿著,百草囊。”他將小囊拋給重禾,“采來的靈草靈藥放進去,能保藥性不失,靈氣不泄,比你們用獸皮裹著強百倍!”
這是洪荒版“保鮮盒”?早說啊,我的靈草都快蔫了!
接著,他又從架子最深處一個落滿灰塵的角落里,抽出一卷顏色發(fā)黃的獸皮,塞到重禾手里:“這個也給你!老夫當年瞎著眼抄錄的,上面記了些外面稀奇古怪的靈植模樣和大概習性,或許你用得上。”
“丫頭,你要去萬尸嶺找治尸氣病的主藥‘凈瘴蘭’,是吧?聽好了!那地方不是人去的!”
“那里的瘴氣,能勾起你心底最深的執(zhí)念、最怕的噩夢,像跗骨之蛆鉆進你的腦子!靈力稍差、心志稍有不堅,立刻就會變成行尸走肉!這還只是最外圍!”藥老的聲音帶著刻骨的寒意,“更要命的是木魅!那鬼東西是萬尸嶺的毒瘤,最擅長玩弄人心,幻化偽裝!它們能把你急需的救命靈草,變成...索命的劇毒!”
他聲音拔高警告:“比如最常見的‘療傷草’!葉子碧綠,莖稈帶紫線,聞起來有股清甜氣,對吧?但在木魅手里,它旁邊很可能就伴生著一模一樣的‘噬心藤’!外表分毫不差,連氣味都能模仿!唯一的不同...”他喘了口氣,渾濁的眼中滿是恐懼,“噬心藤的葉脈走向,會比真正的療傷草...稍稍偏左那么一點點!根須上,也絕不會沾有萬尸嶺特有的、帶著尸腐味的黑泥腥氣!可等你發(fā)現(xiàn)不對時,汁液入體,噬心斷魂,神仙難救!”
這細節(jié),比實驗室的物種鑒別手冊還詳細!看來是吃過虧的。
直到藥老說完,她才微微頷首,表示記下了。
然后,她做了一件讓藥老和鹿都意想不到的事。
她走到草廬門口,目光掃過藥圃邊緣。
片刻后,她俯身從邊緣草叢里,精準地拔起了兩株植物。
這兩株草,無論是高度、葉片的形狀色澤,還是莖稈上那若隱若現(xiàn)的紫色紋路,甚至散發(fā)出的那股淡淡的誘人氣息,都一模一樣!簡直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藥老勉強能視物的眼睛瞬間瞪圓了:“你!”
重禾將兩株草并排放在藥老面前的木桌上。她伸出食指,指尖平穩(wěn)地拂過左邊那株草的葉片背面。
“葉脈主筋,”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像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實驗結論,“左傾三度。”指尖又移到右邊那株草的根部,輕輕撥開一點泥土,“根須蒼白,觸手滑膩微涼,無土腥氣。”
她抬起眼,看向一臉震驚的藥老:“左邊是療傷草。右邊這個,就是您說的噬心藤吧?”
草廬里死一般的寂靜。
藥老張著嘴,看看桌上那兩株足以以假亂真的毒草,又看看重禾那張平靜得過分、甚至顯得有些呆板的臉,渾濁的眼中翻涌著驚濤駭浪。
半晌,他才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短促的、意義不明的氣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他猛地抓起桌上那卷陳舊的獸皮圖譜殘頁和百草囊,一股腦兒塞進重禾懷里,動作近乎粗暴。
“拿著你要的東西!滾!趕緊滾!”他背過身去,肩膀似乎有些垮塌,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種被徹底看穿和超越后的復雜情緒,“沿著谷口往西,貼著‘鬼哭崖’的崖根底下走,有條被野藤遮住的石縫,鉆進去,是去萬尸嶺死人最少的路!能不能活著找到凈瘴蘭,看你的命了!”
重禾將百草囊系在腰間,獸皮殘貼身收好。她對著藥老佝僂的背影躬身:“多謝前輩。”
鹿跟在后面,一步三回頭,看著那草廬在霧氣中越來越模糊,忍不住小聲問:“重禾大人,我們真要去萬尸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