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電梯的那一刻,我抬頭向上看,命運微笑著向我們招手,我有一種預感,不會再有回頭路了。
但是我回以一個笑容。
感謝我吧,命運,羨慕我吧,我會先一步見到那個未知而神秘的存在,我憐憫他們,因為他們和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厚厚的墻壁了。
鋼鐵縫隙中漏出來的墻壁非常平整、一塵不染。
在孤獨的、持久的等待中鳳尾蝶睡了過去,我和黎明聊起天。
黎明和我說起他的傷,他挽起袖子給我看,原本只有一片羽毛大小的疤痕變得極大,黑色的線條四平八穩,血管一樣延伸到被衣服遮擋的地方。
然后他和我說起他的夢想、他的努力、他的骨肉至親,最后到了那個命運的轉折點,他的臉上露出狂熱,我理解他,畢竟那么近地感受到了神明,想到這兒我又忍不住嫉恨起來。
嫉妒他、仇視他、痛恨他、殺死他……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我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你打不過黎明的,理智一點吧!我對自己說。
黎明的神情突然恍惚了一下,他的面部抽搐了一下,迷茫地看向我:“這么做真的值得嗎?甚至不惜誘騙一個小姑娘。我最開始不是……”
“我不知道,”我回答,“我不是全知全能的,你也不是,我們都會做錯事,所以我們都要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我想我們正在付出代價。”
“是啊。”他笑起來,似乎是釋懷了,面部放松下來。
“是啊。”他又重復了一遍,仿佛是提醒自己。
對!對!就是那樣!別反抗、別思考!
為了大家,我們要舍棄底線。為了祂!為了那個美好的未來!為了那條正確的道路!向下吧!帶領我們去往新世界,就像先導做的那樣。
我也笑了起來。
黑暗籠罩了我們,我點燃了鮫人油,瑩瑩火光下黎明蒼白的臉重新呈現出紅潤,痛苦遠離了他,他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睡著了。
過了很久鳳尾蝶才醒過來,淡紫色的眼睛木訥地注視著火焰,火光給她鍍上了奇異的光暈。
“你說姐姐會在下面,”她愣愣地說,“這是真的嗎?”
“當然了,”我蹲下撫摸她的腦袋,“給姐姐畫一幅畫吧,等我們找到她,你就送給她,然后你牽起她的手,你們可以像很多年前怪物們還沒出現時那樣自由地行走在天地間,你們是安全的,再沒人分開你們,你們會永遠在一起了!”
“有姐姐的地方才是家,不是嗎?”我看向她的眼睛。
“嗯。”鳳尾蝶堅定地點點頭。
我滿意地拍了拍手。
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天了,電梯一刻也沒有停,我疑心我們已經穿過了地殼,向著熾熱的地心去了。
炙熱讓我想起火蛾拼盡全力的燃燒。
哈,我們也正在燃燒啊!墻壁向我壓下來,空氣都稀薄了。
啪!
火焰熄滅了。
在幾近于窒息的絕望中,我已經有了必死的決心,只是不甘心,還沒見到祂。
電梯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是撞到了底部,它發出巨大的震顫,然后向上彈了彈才穩穩停住。
光線刺不破濃重的黑暗,得有一個人去開路。
黎明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他拿著手電筒回來。
“那邊有什么?”我問。
“墻壁。”黎明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