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鳥是未知生物研究院的院長,她白天和晚上簡直就不是同一個人,白天的她有多活潑,晚上就有多陰郁,但我喜歡在晚上找她,我喜歡她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抬起頭,窗戶緊閉著,數十支鋼筆自己在文件上寫寫畫畫,書本漂浮在空中自動翻著頁,囚鳥從紛雜的文件中抬起頭,其中一支筆和一張白紙飛了過來。
“我記得我給了你假期。”她說,“怎么了,高級研究員?”
她的聲音像空氣中的苦咖啡一樣冷,我知道她沒有生氣,反而很開心我的到來,我深吸了一口氣,我喜歡苦咖啡。
“院長,我想和你談談。”
“關于什么?”
“命運,院長。”
囚鳥給出一個中肯的回答:“他很好。”
我沒法看清她的眼睛,她看了眼窗外,月亮在往下沉。
“回去休息吧,高級研究員,大家都離開了,你也出去玩吧,”囚鳥的語氣軟下來,“別想那么多了,我也不喜歡命運,但是無法否認的是——他比我們都強。”
我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如果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我是不會走的,囚鳥也知道這一點。
“你以為自己是特殊的?沒有天賦?命途多舛?受人排擠?你想要聯合我打破這荒唐的屏障?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在我年輕時,我堅信自己白天只是在睡覺,我孤獨地看著鐘擺左右擺動,身旁空無一人,所以我第一次違反了規定,我睜著眼看天邊的月亮,渴望從無休止的寂寞中掙脫出來。”
“當時我坐在床上,對面有一面大鏡子,我不能告訴你我看到了什么,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我違反了規則所以受到了懲罰,正是違反了規則我才落得這個下場,”囚鳥指了指自己的腿,長長的毯子把她的雙腿蓋著,軟軟地垂下來,“從那以后我再也沒辦法站起來,只能任由他們把我搬來搬去。”
“這很丟臉,所以我拒絕了他們的好意,再沒出過這個房間,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一只被困在籠中的鳥,因為一次錯誤地奔向自由就被剪去雙翼永遠直面孤獨。”
“我喜歡你,高級研究員,你來時我很驚喜,你是憑能力坐到這個位置的,未來你也會越來越好——除此之外你還很善良,你對我很好,我都知道。所以別那么做好嗎?遵守規則,不要反抗。”
“別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
看著我,囚鳥嘆了一口氣。
“明晚繼續來找我吧,但是現在天快亮了,請給我一點私人空間。”
我沒走,躲在門邊偷看,我很好奇當時囚鳥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囚鳥脫下長裙,像換下了一大片羽毛,裸露的肌膚浮起密密麻麻的小小的凸起,她輕輕把所有東西放下,端坐在椅子上。
空氣中的咖啡味被血腥味掩蓋了,像脫掉了某種宴會禮服,囚鳥的皮膚竟然剝落下來,她抖動皮膚抖落淡粉色的血水,然后把它翻了個面,皮膚內外竟然是一樣光滑細膩的,沒有連接著什么其他組織。
底下的肌肉和血管輕輕鼓動著,她抬手扶了一下險些掉下來的眼球,牙齒在打顫,似乎是無法忍受窗戶縫里漏出來的寒風,她立刻把皮膚套了回去,皮膚緊緊貼在血肉上。
我仔細去看她的臉,那是一張和之前略有不同的臉,她拿出鏡子調整了一下五官的位置,讓皮膚和它們貼合得更自然。
她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
沒了衣服和毛毯的阻擋,我也看到了桌子底下的那雙腿,皮肉像攪碎了,黏在一起,軟軟地垂下來,仿佛沒有骨頭,雙腿被束縛在長筒襪里,像做工不良的毛絨娃娃一樣。
她轉過身去拿衣服,背后脊椎處的猙獰的傷疤緩慢愈合,最后只剩下淡淡的紅痕。
她抬起頭了,我立馬躲在了她看不見的地方。
我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并不是恐懼,并不是憐憫,我突然想到——剛剛【維多利亞】和【勝利女神】打過來時,囚鳥也是這樣被困在房間里嗎?她當時在想什么呢?是在期待我們的勝利還是渴望祂們奪取她的生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