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磨難,我們終于踏上了雪蓮留下的地圖上畫著的土地。
我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了,感覺就像過去了一萬年,踩上草地的時候我的眼睛還在流血,看東西都模糊得不行。
還有一點我必須和你們說——原本我們是準備直接取最短距離登陸的,但是當我們靠近那雪蓮留下的筆記本上的地圖畫的森林的部分。
這句話很繞是嗎?實際上就是正東方向,但是我們撞上了……某個東西。
它是看不見的、無色無味的,摸起來很柔軟,觸碰到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會像水面一樣波動。
我們沒辦法穿過它,你懂嗎?就像你玩一個打怪升級闖關類的游戲,你沒辦法跳過第一關直接去往第二關,這是常識。
我恍惚間以為我們正在玩一個那樣的游戲,有人正在操控我們的身體,往我們的腦子里填進去一些奇怪的念頭,迫使我們走向一個深淵。
多么可笑,也許在祂的游戲中,我的血條已經見了底呢!
我和糖棕努力嘗試破開屏障的時候,拾伍正躺在船里“看”著天空發愣,那條白布重新回到了她的臉上,但是此時我對她的看法有了改觀。
這不是一個患有眼疾的可憐的女孩,反倒像某個神明的狂信徒,異于常人的力量在她的身體里流淌……等等,溯洄在做什么?
我的目光移過去,發現這個我不太熟悉的女人正趴在船頭和船竊竊私語。
“哦!該死!”糖棕抱怨起來,一邊揉著手腕一邊走過來,“為什么只有我一個人在努力?我的隊友們哪兒去了?”
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她停了下來,我們終于聽清了溯洄正在說的話。
“可憐的魚,你是被逼無奈的是嗎?”
“可憐的魚,你知道我的師姐去哪兒了嗎?”
“可憐的魚——我們同樣的可憐,所以請對我敞開心扉……”
溯洄的衣服無風自動,裸露的皮膚上露出猙獰丑陋的疤痕,疤痕蜿蜒而下,遍布她的全身。
“該死的……這是什么……”糖棕忍不住睜大了眼睛,“她在和船說話?這是她的那什么……天賦?”
甲板滲出咸腥的液體,仿佛是船在哭。
片刻之后她站直身體,長袍蓋住她猙獰的傷疤。
“去正北方向,”她說,“草地會是我們的第一站。”
總之,我們到了草地。
草浪突然向兩側分開,像被無形的手撕開的綠色綢緞,幾十米高的巨大生物從我們的頭頂路過,毫不留情地踩踏一切。
第一只巨獸的腳掌落在我前方十米處,五趾張開時掀起帶著腐植土腥氣的風,它的皮膚根本不是我想象的粗糙皮革,而是某種半透明的膠質,陽光穿透時能看到內部流動的金色脈絡——就像融化的琥珀裹著雷電。
“趴下!”
糖棕拽著溯洄的衣領,我拉著拾伍,我們滾進一道土溝。
上方傳來利爪劃破空氣的尖嘯,那只翼展超過三十米的巨鳥俯沖而過,啄走了落在隊尾的一只幼獸。
幼獸的哀鳴像一首挽歌,為我們而吟唱的挽歌,生生世世無窮無盡地演唱著。
我們蜷縮在溝壑里,看著這支沉默的遷徙隊伍。
它們疲憊得可怕,每只巨獸的眼瞼都布滿增生的水晶體,像蒙著層永遠擦不干凈的毛玻璃。
領頭的個體脖頸上掛著瘤狀的肉冠,隨著步伐滲出黑色油脂——后來我才知道,那是過度使用的肌肉在溶解。
最令我窒息的是它們的行進模式:永遠保持完全一致的步頻,連抬腿的高度都分毫不差,仿佛有根看不見的鎖鏈拴著所有個體,而鎖鏈另一端通向天空的云渦深處。
和如今的我們一模一樣。
巨鳥再次掠過時,我整個人緊貼地面。
鼻尖前的草莖突然清晰得可怕,那些我以為的葉脈,實則是微微凸起的刻痕,倒伏的草稈側面,浮現出熒藍色的數字,像有人用指甲在植物纖維里掐出來的密碼。
伸手撥開更深的草叢,整片草原頓時亮起——每株草都在發光,數字串如同被驚動的螢火蟲群開始流動重組。
某些地方甚至形成了動態算式,比如一簇正在計算圓周率的馬唐草,或者用斐波那契數列開花的蒲公英。
糖棕的手突然壓住我的手背。
她沒說話,但豎瞳里映出我們頭頂正在降落的陰影——那只巨鳥的爪心,赫然烙印著同樣的發光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