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還沒散盡,但這間病房的窗臺上擺著幾盆新抽芽的綠植,陽光透過干凈的玻璃落在地板上,暖得有些不真實。
五角星隊長下令翻修圣瑪利亞福利院,并且把福利院改名為圣瑪利亞學院,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是我知道,他們恨我。
楊,電臺,死去的叁號、伍號和陸號,重傷的柒號和玖號……其實我不在乎他們恨不恨我,我只在乎……冬至……冬至……會恨我嗎?
我攥著衣角站在門口,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病房里面躺著的人就是冬至。
他會不會恨我?我一遍遍問自己,福利院那些暗無天日的記憶像藤蔓纏上來。
是我,是我泄了密,才讓伍號和陸號沒能逃出去,就算后來找了五角星隊長,救了剩下的人,可那些血債,我擔得起嗎?
尤其是他,那個為了救我,把自己賣給五芒星隊長做實驗的冬至,他該用什么樣的眼神看我?
我不敢進去,我不敢看冬至蜂蜜一樣的眼睛,我怕會從其中看到厭惡,那會讓我痛苦,我可能會哭。
“咔噠。”門忽然從里面被拉開。
冬至就站在那里,臉色還有些蒼白,手臂上的繃帶隱約可見,但眼睛亮得像從前在福利院后院偷偷看到的星星。
他手里捧著個東西,是用細鐵絲和彩色玻璃片做的,陽光一照,折射出細碎的光。
“還記得嗎?”他開口,聲音還有點沙啞,卻帶著我熟悉的溫和,“那天晚上我說我要給你起個新名字,從此我就不用代號稱呼你了,你也是有名字,有家、有愛的人了。”
他把那東西遞過來,是個風鈴,玻璃片上還留著手工打磨的痕跡,顯然做了很久。
“我本來是準備……等我們都逃出去,找個有風吹過的地方給你的。”他說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耳尖有點紅,“現在……好像在這里也挺好的。”
風從窗外溜進來,吹動了風鈴,叮鈴叮鈴的聲音清脆得像從未被污染過。
我看著他眼里的認真,看著那串笨拙卻用心的風鈴,所有的愧疚、恐懼、自我厭棄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我猛地撲過去抱住他,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對不起……冬至,對不起……”我哽咽著,話都說不完整,只能死死抱著他,好像怕一松手,這溫暖就會像夢一樣消失。
他輕輕拍著我的背,動作有些生澀,卻很穩。
“沒事了,”他在我耳邊輕聲說,“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
從今天起,我不再是那個活在編號里的肆號了。
我是風鈴。
這個名字在心里滾過一遍,帶著風鈴被風吹動時的震顫,輕輕癢癢的。
懷里的人還在輕輕拍著我的背,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病號服傳過來,真實得讓我想哭。
那些在福利院暗夜里反復咀嚼的絕望、那些因為泄密而背負的沉重枷鎖、那些面對他時幾乎要將我碾碎的愧疚,好像都被這聲“沒事了”輕輕拂去了。
風鈴還在叮鈴作響,陽光落在我們交疊的影子上,暖得像要把人融化。
我把臉埋在他的肩窩,聞著淡淡的藥味里混著的、屬于他的干凈氣息,終于敢相信——他沒有恨我。
他記得要給我一個名字,記得要送我一串風鈴,記得我們曾偷偷期盼過的、有陽光有花的未來。
我喜歡那個未來,我也喜歡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