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鬧劇都是因為那個陶瓷矮人。我敢肯定。
但小婉啊,你心里肯定在犯嘀咕:那玩意兒是假的!它腦袋里空蕩蕩的,就像中元節燒的紙人;你不過是在太陽底下晃花了眼。你八成還覺得我瘋了、神經搭錯線、腦子進水了。說實話,你這會兒正悄悄往后挪步子想開溜呢,是不是?
跟你說實話吧,我一點兒都不怪你。
要是你跟我說,有個耳朵里呲著白毛、挺著個啤酒肚還穿著條紋褲的巫師,突然闖進你生活,還當著所有人的面宣布你是個女巫——我肯定二話不說就把你送進精神病院,速度比你說完“阿布拉卡達布拉”還快。(順便說一句,這咒語壓根不靈。沒想到吧?)
但信不信由你,就在這一切發生的不到十二小時前;在我熟悉的日常生活轟然崩塌之前,我親眼看見那個陶瓷矮人動了,這可是千真萬確、無可爭辯的事實。
起初那動靜極小,小到不能再小,我還以為是只松鼠,躲在矮人的尖頂紅帽后面。就像去年夏天啃光我的青椒和西瓜藤那樣,正伺機而動,準備撲向我可憐的番茄苗,把它們連根啃個精光。
我頓時怒火中燒,一把掀開矮人,正要找那只松鼠算賬,卻發現園子里空蕩蕩的,只有一只瓢蟲在泥土上懶洋洋地爬著。
“肯定是眼花了。”我嘟囔著把矮人擺回原位,順手拍了拍它圓滾滾的肚皮。
當時我就該轉身離開的。畢竟,還有什么好說的呢?連個松鼠影子都沒有,顯然是陽光在花園里投下的影子作祟。再說了,今晚可是我的大日子——哪個姑娘會天天訂婚呢?
可偏偏我最后又仰頭望了望天,想讓盛夏燦爛的陽光再暖暖臉,沉浸在對未來幾小時的美好憧憬里——否則,我也不會看見那只松鼠正蹲在工具棚頂上,爪子里攥著顆堅果沖我吱吱叫,那雙賊溜溜的小眼睛里閃著惡作劇般的光。
其實我本可以對他視而不見的。我大可以安慰自己說,那只松鼠和我一樣有權享用那些熟透的番茄。畢竟它又不會自己種,吃起來說不定比我香三倍。可偏偏在那個特別的午后,盡管訂婚前的好心情還在,我卻突然吝嗇了起來。
于是我沒有咬咬牙轉身離開,反而指著那個仍靜靜佇立在繁茂植株間的陶瓷矮人,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絕對——不許——那只松鼠碰我的植物。聽明白了嗎?”
你猜那矮人接著干了什么?就是那個四年前我從舊貨店半價處理區救出來的家伙,我把它擦得臉蛋紅撲撲的,想都沒想就扔在了花園正中央,壓根沒考慮過萬一哪天它突然活過來會怎樣。結果就在這個平平無奇的午后,它真的動了。
它猛地挺直身子,舉起褪色的小手,‘啪’地敬了個軍禮。
那只松鼠頓時竄得無影無蹤,快得像道閃電。
而我逃得比它還快。
這還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