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瀾禾的紅底鞋消失在垂花門盡頭時,裴秀英笑出了聲,笑聲像被貓爪撓過的絲綢,又尖又啞:“控制不住了,真是控制不住了啊?!?/p>
她摩挲著無名指上的玉戒,戒面冰涼,是當年用盛瀾禾的孤兒補助金買的。
記憶倒回當年。
十五歲的盛瀾禾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手里攥著張滿分試卷,指尖都在發抖:“媽,老師說我可以去參加奧數競賽。”
“競賽?”
裴秀英當時正給盛雨桐剝荔枝,水晶盤里的果肉泛著水光:“女孩子家學那些有什么用?不如多學學插花,以后好嫁個好人家?!?/p>
她把剝好的荔枝塞進盛雨桐嘴里,余光都沒給盛瀾禾一個。
后來盛瀾禾偷偷去撿廢品,攢夠了報名費,卻在比賽前一天不小心摔斷了胳膊,是裴秀英讓人在樓梯上抹了蠟。
她記得那孩子坐在病床上,眼淚掉在石膏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卻始終沒說一句怨懟的話。
“以前多乖啊。給塊糖就笑,罵兩句就躲,怎么突然就長出爪子了?”
她想起盛瀾禾用刀抵住她咽喉時的眼神,那里面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冷漠,像極了裴志遠年輕時槍斃叛徒的樣子。
“不過沒關系?!?/p>
裴秀英眼里閃過狠戾:“你以為拉攏了雨桐,就能扳倒我?太天真了?!?/p>
書房里的檀香味混著核桃的木氣,溫暖得讓人犯困。
盛瀾禾蜷在沙發上,頭枕著裴志遠的腿,看他慢悠悠地盤核桃,而桌上放著她剛帶來的一對新核桃。
陽光透過窗欞落在老人手上,每道皺紋里都藏著歲月的沉淀。
“外公,我跟雨桐和好了?!?/p>
她戳了戳核桃上的包漿:“她說愿意跟我一起盯著裴梓豪,不讓他再搞小動作。”
裴志遠的動作頓了頓,低頭看著孫女頭頂的發旋:“她肯答應?”
“嗯?!?/p>
盛瀾禾往他懷里蹭了蹭,像只撒嬌的貓:“我跟她說,只要保住裴氏,以后公司有她一半?!?/p>
裴志遠笑了,核桃轉得更快:“你倒大方。就不怕她轉頭又跟裴梓豪勾結?”
“怕什么?”
盛瀾禾挑眉,眼里閃過狡黠:“我給她的那些項目,個個都是坑,裴梓豪要是敢碰,就等著把牢底坐穿?!?/p>
她頓了頓,聲音軟下來:“再說,她畢竟是外公的親外孫女,總不能真看著她毀了。”
裴志遠放下核桃,摸了摸她的頭:“長大了?!?/p>
他想起這孩子剛被領回來時,吃飯時總搶著吃最硬的窩頭,說“妹妹要長身體,該吃好的”。
那時他就知道,這孩子看著軟,骨子里卻比誰都韌。
“外公,我把裴秀英趕走了。”
裴志遠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她:“以前我總想著,看在你和雨桐的份上,能忍就忍。沒想到反倒縱得她越來越沒底線。”
他的聲音沉了下去:“是外公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這么多年委屈?!?/p>
盛瀾禾咬了口蘋果,甜澀的汁水在舌尖蔓延。
她想起小時候,裴志遠總趁裴秀英不注意,偷偷塞給她零花錢,還在書房給她搭了個小閣樓,讓她能安安靜靜看書。
那些細微的溫暖,是她在這冰冷的大宅里唯一的光。
“不委屈?!?/p>
她把蘋果核扔進垃圾桶:“要不是她總打壓我,我也學不會怎么防人,怎么奪權?!?/p>
她抱住裴志遠的腰,聲音帶著哽咽:“再說我有外公啊,比什么都強?!?/p>
裴志遠拍了拍她的背,眼眶有些發熱。
他這輩子槍林彈雨都沒怕過,就怕這孩子受委屈。
現在看著她能獨當一面,甚至愿意原諒傷害過自己的人,忽然覺得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雨桐那邊,你多看著點?!?/p>
他重新拿起核桃:“畢竟是被她媽教歪了,性子不定性?!?/p>
盛瀾禾點頭:“我知道。我會慢慢教她的,就像外公教我一樣?!?/p>
夕陽透過窗戶,把祖孫倆的影子拉得很長。
核桃轉動的嗡鳴里,盛瀾禾忽然覺得,或許那些所謂的劇情,所謂的仇恨,都沒那么重要了。
只要能守住身邊的人,守住這份溫暖,就算瘋一次,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