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馬車在宮門前停下時,暮色已浸透朱漆宮墻。陸承宇整了整官服,望著飛檐下搖曳的宮燈,心底泛起一絲涼意。太后連夜宣他入宮,顯然是為了張啟山一案。
“陸少卿,請。”引路的太監尖著嗓子催促,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養心殿內,檀香繚繞。太后半倚在金絲楠木雕花榻上,面色蒼白如紙,眼角細紋里泛著青黑。她身旁站著個身著鵝黃宮裝的少女,正是當今最得寵的端妃。
“陸少卿,聽說你抓了太醫院張院判?”太后的聲音虛弱卻帶著上位者的威壓,“他可是太醫院的肱骨之臣,先帝爺親封的一品御醫。”
陸承宇跪地行禮,聲音沉穩:“回太后娘娘,張啟山涉嫌構陷蘇御醫,私藏御藥,證據確鑿。大理寺依律辦案,還請娘娘明鑒。”
端妃輕輕替太后掖了掖錦被,柔聲道:“陸大人,張院判對太后的忠心天地可鑒。如今太后龍體欠安,正是需要他的時候,還望大人三思。”
陸承宇抬眼,目光掃過案幾上那碗黑漆漆的藥湯——正是太醫院每日進奉的雪蓮羹。他心念一動,說道:“娘娘,臣斗膽請太醫再診一次脈。或許張啟山一案,與娘娘的病癥有關。”
太后微微一怔,隨即冷笑:“陸少卿是懷疑哀家被人下毒?”
話音未落,殿外忽然傳來喧嘩。一個身著素衣的女子被侍衛架著進來,正是蘇半夏。
“蘇姑娘?”陸承宇驚訝起身。
蘇半夏掙脫侍衛,快步走到太后榻前,從袖中掏出個瓷瓶:“太后娘娘,這是太醫院庫房里的雪蓮。請讓臣女為您診脈。”
端妃柳眉微蹙:“放肆!太醫院的藥材豈容你一個民女質疑?”
蘇半夏不理會她,徑直跪在太后榻前,指尖搭上太后腕脈。片刻后,她的臉色愈發凝重——太后的脈象虛浮,伴有細微震顫,正是慢性汞中毒的癥狀。
“太后娘娘,”蘇半夏沉聲道,“您體內積毒已久,這雪蓮羹里……怕是被人摻了汞粉。”
殿內瞬間死寂。端妃的手一抖,茶盞“啪嗒”摔在地上。
“你胡說!”端妃厲聲喝道,“太醫院的藥材都是張院判親自查驗的,怎會有毒?”
蘇半夏打開瓷瓶,倒出幾粒雪蓮:“娘娘請看,這些雪蓮根部有暗紋,正是被汞浸泡過的痕跡。而張啟山私藏的正品雪蓮,瓶底都刻著‘御’字。”
她轉向太后,聲音放柔:“太后娘娘,三年前蘇御醫堅持查驗藥材,正是發現了雪蓮中的蹊蹺。他本想上報,卻被張啟山陷害……”
“夠了!”太后猛地咳嗽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哀家乏了,陸少卿,此案暫且擱置。待哀家身子好些,再議不遲。”
陸承宇剛要開口,殿外突然傳來急報:“啟稟太后,太醫院傳來消息,張啟山在獄中服毒自盡了!”
所有人皆是一驚。蘇半夏的心猛地一沉——張啟山一死,線索便斷了大半。
“什么?”太后掙扎著坐起,“快傳太醫院!”
端妃扶住太后,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娘娘息怒,張院判定是被冤枉的,這才以死明志……”
蘇半夏卻注意到,端妃的指尖在發抖。她忽然想起張啟山被捕前說的話:“這箱子里的雪蓮,本是要進獻給太后娘娘的。”
難道……蘇半夏的目光落在端妃身上。端妃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別過臉去。
“陸大人,”蘇半夏輕聲道,“張啟山說,雪蓮有問題。或許……”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巨響。一道火光沖天而起,映紅了半個夜空——正是太醫院的方向!
“不好!太醫院走水了!”侍衛驚呼。
陸承宇臉色大變:“快走!”
兩人趕到太醫院時,庫房已被大火吞噬。蘇半夏望著沖天的火光,忽然想起張啟山被捕前的冷笑:“你們打開的或許不是真相,而是潘多拉的魔盒。”
“蘇姑娘!”林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少年渾身是灰,懷里抱著個焦黑的木箱,“我在庫房廢墟里找到這個!”
木箱上的梅花鎖已被燒得變形,但箱內的東西卻完好無損——是一疊泛黃的賬本,還有半片染血的玉佩。
蘇半夏翻開賬本,瞳孔猛地收縮——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太醫院與端妃寢宮的藥材往來,其中“天山雪參”的采購量格外醒目。
“這是……”陸承宇接過賬本,目光落在最后一頁,“端妃每月都要進奉天山雪參,而張啟山的批注是‘藥效需加強’。”
林舟舉起半片玉佩:“這是從火場里找到的,和劉仲文的玉佩紋路一樣。”
蘇半夏忽然想起,張啟山被捕前曾說:“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她握緊了拳頭——原來真正的幕后黑手,竟是端妃!
“陸大人,”蘇半夏沉聲道,“端妃恐怕早就知道雪蓮有毒,她故意讓張啟山加大天山雪參的劑量,讓太后對其產生依賴,從而操控朝政!”
陸承宇點頭,眼中閃過冷光:“證據確鑿,即刻進宮面圣!”
當他們回到養心殿時,端妃正跪在太后面前痛哭:“娘娘明鑒,臣妾絕無此意……”
太后靠在榻上,目光冰冷:“端妃,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蘇半夏呈上賬本和玉佩:“娘娘,端妃與張啟山勾結,通過控制藥材供應,讓您對天山雪參產生依賴。張啟山的死,太醫院的大火,都是為了掩蓋真相!”
端妃忽然冷笑:“蘇半夏,你以為憑這些就能定我的罪?我不過是遵張院判的醫囑,給太后進補而已。”
“是嗎?”蘇半夏拿出那半片玉佩,“這半片玉佩與劉仲文的玉佩紋路相同,而劉仲文正是被人用同樣的玉佩勒死在太醫院后院。端妃娘娘,您說這是巧合嗎?”
端妃的臉色瞬間慘白。她忽然起身,抓起案幾上的金簪,朝太后撲去:“既然如此,那就同歸于盡吧!”
“小心!”陸承宇沖上前去,一把推開太后。金簪擦著他的肩頭劃過,在龍袍上留下一道血痕。
侍衛們一擁而上,將端妃制住。太后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陸承宇,眼中閃過復雜的神色。
“陸少卿,”太后輕聲道,“你救了哀家一命。”
陸承宇勉強起身,行禮道:“微臣職責所在。”
蘇半夏看著這一幕,忽然想起張啟山的話:“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原來張啟山早就知道端妃的陰謀,卻因受制于她,不得不成為幫兇。
“蘇姑娘,”太后看向她,“你父親的冤案,哀家會親自過問。”
蘇半夏跪地謝恩,心中卻泛起一絲苦澀。真相雖已大白,但父親的冤魂,何時才能安息?
夜色漸深,大理寺的燈籠在風中搖曳。蘇半夏站在牢房前,看著被關押的端妃,忽然開口:“你為何要這么做?”
端妃抬起頭,眼中滿是恨意:“因為我不甘心!我本是罪臣之女,卻要在這深宮里做一輩子傀儡!”
蘇半夏沉默了。她知道,在這深宮之中,權力的誘惑能讓人迷失本性。但有些代價,終究太過沉重。
“蘇姑娘,”陸承宇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太后已下旨重審蘇御醫案。你父親的清白,指日可待。”
蘇半夏轉身,看著陸承宇肩頭的血跡,輕聲道:“謝謝你,陸大人。”
陸承宇笑了笑:“這是我應該做的。對了,林舟說他在庫房廢墟里還找到一樣東西。”
他遞過一個油紙包,里面是半支燒剩的梅花銅鑰匙。蘇半夏接過鑰匙,忽然想起父親書房里的藥柜——那把梅花鎖,或許才是解開所有秘密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