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三點，楊瑞準時出現在了位于市中心CBD的云墨軒畫廊。
云墨軒坐落在一棟現代化寫字樓的頂層，占地面積極大，裝修風格簡約而富有設計感，黑白灰的主色調搭配著恰到好處的金屬和木質元素，顯得低調而奢華。接待臺后的工作人員在確認了楊瑞的身份后，禮貌地指引他前往一間名為“觀云”的會客室。
會客室的設計延續了畫廊的整體風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的城市天際線。楊瑞放下行李箱，有些局促地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手心也微微出汗。這不是他熟悉的環境，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彌漫著金錢和品味的氣息，讓他有些格格不入。
他下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那把黑色長柄傘的傘柄，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顧言之的體溫，給了他一絲微不足道的安慰。
幾分鐘后，會客室的門被推開，顧言之走了進來。
他今天換上了一身合體的深藍色西裝，白色的襯衫領口解開了一顆紐扣，少了幾分昨日雨中的狼狽，多了幾分精英人士的從容氣度。他身后跟著一位穿著職業套裝、氣質干練的年輕女子，應該是他的助理。
“楊瑞，你好，我們又見面了?！鳖櫻灾男θ菀琅f溫和，眼神里帶著欣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他伸出手。
楊瑞連忙站起來，有些拘謹地和他握了握手?！邦櫹壬?，您好?！?/p>
“叫我顧言之就好。”顧言之示意他坐下，自己則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動作優雅流暢?！斑@位是我的助理，蘇晴?！?/p>
“蘇小姐，你好?！睏钊饘χK晴點了點頭，蘇晴則回以一個公式化的微笑，眼神在他身上短暫停留后，便移開了。
“昨天雨太大，沒能多聊，希望沒有給你造成困擾?！鳖櫻灾_門見山，語氣隨意，仿佛昨天的偶遇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沒有，謝謝您借傘給我?！睏钊鹩行┎蛔匀坏鼗卮?。
“一把傘而已，不必掛齒?！鳖櫻灾當[擺手，目光重新落在楊瑞身上，帶著一種審視藝術品的專注，“說起來，我很欣賞你的才華。昨天那幅《廢墟上的向日葵》，雖然尺幅不大，但里面蘊含的爆發力和對生命的思考，非常打動我?！?/p>
楊瑞沒想到他會記得自己那幅畫的名字，心頭微微一震?！爸x謝。”
“我想，我們或許可以談談合作?！鳖櫻灾恼Z氣變得正式了一些，“云墨軒一直致力于發掘和推廣有潛力的年輕藝術家。你的作品風格獨特，辨識度極高，我認為我們有合作的潛力?！?/p>
合作？楊瑞愣住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收到來自頂級畫廊的邀約。他一直以為，自己的畫，可能只會在一些小眾的展覽或者朋友間流傳。
“我……不太明白。”楊瑞有些猶豫，“我只是個畫畫的，可能……不太適合畫廊那種……”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不安和不確定。
“別擔心，我不是要你現在就做出決定。”顧言之仿佛看穿了他的顧慮，語氣輕松地笑了笑，“我只是想向你發出一個邀請。你可以先了解了解云墨軒，看看我們的運作模式。如果你覺得合適，我們再詳談合約；如果覺得不合適，我們也還是朋友，如何？”
他頓了頓，補充道：“當然，作為初步的表示，我們非常希望能為你舉辦一次個人畫展。時間可以根據你的創作進度來定，地點就在云墨軒最好的展廳。費用方面，我們會提供一定的支持和保障?！?/p>
個人畫展？在云墨軒？
這個提議來得太突然，也太誘人了。楊瑞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起來。這對任何一個還在掙扎奮斗的年輕畫家來說，都是夢寐以求的機會。他從小就熱愛繪畫，一路走來，經歷了無數的質疑和不理解，靠著對藝術的執著才走到今天。他渴望被認可，渴望自己的作品能被更多人看到，但他從未奢望過能在云墨軒這樣的頂級平臺展出。
巨大的驚喜和隨之而來的壓力讓他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他看著顧言之真誠而期待的眼神，那雙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映照著他自己略顯慌亂的影子。
“我……我需要考慮一下?！睏钊鹱罱K還是選擇了謹慎。他需要時間消化這個信息，也需要和信任的朋友商量。
“當然。”顧言之點頭，表示理解，“這是你的權利，也是對你作品的尊重。你可以慢慢想，不用有壓力。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聯系方式，你想好了隨時可以聯系我?！彼麑⒁粡堅O計簡約的名片推到楊瑞面前。
名片入手微沉，燙金的字體印著“顧言之”和他“云墨軒總裁”的頭銜。
“還有這個，”蘇晴適時地遞過來一個牛皮紙袋，“這是我們畫廊的基本資料、過往成功案例以及合作藝術家的權益說明，你可以仔細看看?！?/p>
“謝謝?！睏钊鸾舆^紙袋，感覺手里的分量沉甸甸的。
接下來的半小時，顧言之和蘇晴并沒有過多打擾楊瑞，只是簡單地介紹了畫廊的一些情況，并回答了他幾個關于合作流程的基本問題。顧言之始終保持著溫和得體的態度，既展現了他作為商人的專業素養，又流露出對藝術的熱情和尊重，這讓原本有些戒備的楊瑞，內心的緊張感也漸漸放松了一些。
談話結束后，顧言之親自將楊瑞送到電梯口。
“期待你的決定，楊瑞。”臨別時，顧言之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我相信，你的才華值得被更多人看見?！?/p>
楊瑞看著顧言之篤定的眼神，心中某個地方似乎被輕輕觸動了。他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走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上，隔絕了顧言之的身影。楊瑞靠在冰冷的梯壁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名片和紙袋，抬頭看向電梯門上方的樓層顯示屏，數字不斷下降，他的心情卻久久無法平靜。
云墨軒，顧言之……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但手掌中名片的質感，卻在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他真的要接受嗎？走進那個看似光鮮亮麗，實則充滿了規則和競爭的藝術世界？他能夠適應嗎？更重要的是，他愿意嗎？
他想起了自己畫室里那些未完成的畫作，想起了自己對藝術的純粹熱愛，也想起了顧言之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和那句“你的畫很有力量”。
或許，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讓他走出自我封閉，讓自己的作品真正“活”過來的機會？
電梯到達一樓，楊瑞理了理有些凌亂的思緒，深吸一口氣，走出了云墨軒畫廊。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識地抬手遮了遮，然后拉了拉背包的帶子，朝著地鐵站的方向走去。他的腳步比來時輕快了許多，但也更加沉重。因為他知道，從踏出云墨軒的那一刻起，他平靜的生活，可能即將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