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曉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仿佛這樣就能隔絕整個世界,她腦袋痛得快要裂開了。
引擎低沉的轟鳴在狹小的跑車空間里回蕩,卻蓋不過她耳邊嗡嗡作響的混亂思緒。
手機的鈴聲吵得她耳朵發(fā)燙,手機屏幕上“陸景軒”三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灼得她心口發(fā)疼。
她現(xiàn)在誰的電話都不想接,只想找個地洞鉆進去,把自己徹底掩埋,讓時間倒流回昨天那個單純心動的時刻,或者干脆抹去那個荒誕又真實的“夢”。
蕭莫然看著好友蒼白如紙的臉和緊握到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無聲地嘆了口氣。
那嘆息沉重地落在車廂的空氣里,氣壓無比低落。
蕭莫然把車停到一邊,伸手果斷地替周曉曉按下了接聽鍵,并打開了免提。
指尖的冰涼泄露了她內(nèi)心的不平靜。
“喂,景軒。”
蕭莫然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如常,甚至帶上一點恰到好處的疲憊。
“莫然?”
陸景軒溫潤如玉的聲音立刻透過聽筒傳來,好像也預料到會是蕭莫然接的電話,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切,
“曉曉怎么樣了?燒退了嗎?我給她帶了點退燒藥和消炎藥,還有她平時愛喝的那家粥鋪的雞茸粥,方便的話我現(xiàn)在給她送過去?”
那熟悉而溫暖的聲音,像一道和煦的陽光,曾無數(shù)次照亮周曉曉的心房。
就在昨天,這聲音還讓她心花怒放,如同天籟,每一個音節(jié)都裹著蜜糖,讓她鼓起勇氣,接受了那個讓她心跳驟停的輕吻。
可現(xiàn)在,這聲音卻像一根根細密的針,精準地扎在她最脆弱的心尖上,帶來的是排山倒海般的愧疚和難以言喻的復雜。
她昨天才沉醉在陸景軒的溫柔里,轉(zhuǎn)頭就在那個離奇的“夢”中與另一個男人肌膚相親,甚至……還被那個可怕的男人在現(xiàn)實中找到了,用冰冷的言語和洞悉一切的目光將她釘在原地!
混亂、羞恥、恐懼交織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像一團被狠狠揉皺又丟進泥濘的紙,糟糕透頂,污穢不堪。淚水再也無法控制,洶涌而出,瞬間模糊了視線。
周曉曉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fā)出一絲嗚咽,只有肩膀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
蕭莫然將周曉曉無聲崩潰的模樣盡收眼底,心也跟著揪緊。
他只能硬著頭皮,對著電話那端編織著善意的謊言,
“呃……景軒,謝謝你了,你真是太有心了。不過……”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仿佛在確認什么,
“曉曉剛吃了藥,這會兒藥勁兒上來,又睡著了,睡得很沉?,F(xiàn)在送過來可能……可能不太方便吵醒她?!?/p>
他的聲音里適時地染上了一絲為難和歉意。
“這樣啊……”
陸景軒的聲音明顯低落了下去,那份失落在靜謐的車廂里被放大得格外清晰。
但他很快又振作起來,語氣依舊溫和體貼,
“那好吧,讓她好好休息,睡眠是最好的藥。對了,莫然,還有件事。”
他的聲音鄭重了一些,
“下周我家辦家宴,我奶奶特意叮囑了我好幾次,說一定要請曉曉來。她……身體能恢復過來嗎?能來嗎?”
“家宴!陸家家宴!”
這幾個字如同驚雷,在周曉曉混沌的腦海里轟然炸響!
她猛地睜開淚眼婆娑的雙眼,里面盛滿了巨大的驚恐,像受驚的小鹿般直直地看向蕭莫然,瞳孔都在劇烈地收縮。
她父親的警告言猶在耳,現(xiàn)在陸景軒又親自來邀請……這本該是她夢寐以求的、拉近與陸景軒距離、甚至踏入陸家核心圈子的絕佳機會!
可如今,這邀請卻像一張催命符!
那個魔鬼一樣的男人已經(jīng)知道了她的存在!
他有著那樣駭人的能量,能在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把她查得一清二楚,那他會不會也出現(xiàn)在陸家的家宴上?
那個衣香鬢影、名流云集的場合!
他會不會當眾撕開她的偽裝,用最冷酷的語言揭露她那個難以啟齒的“夢”?
把她釘在恥辱柱上任人指點?她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在陸景軒和他整個家族面前徹底顏面掃地,甚至可能連累周家?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粘稠的瀝青,瞬間將她淹沒,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喉嚨。
周曉曉對著蕭莫然拼命地搖頭,幅度之大牽扯到酸痛的脖頸也毫不在意,眼神里充滿了最卑微最急切的哀求:不去!我不去!絕對不能去!
蕭莫然看著周曉曉驚恐萬狀、幾乎要崩潰的樣子,一顆心也沉甸甸地墜入谷底。
那個神秘男人的威脅絕非虛言,而陸家的家宴也是不好應付的,陸家的家世絕對看不上周家這種小門小戶,本就是一場鴻門宴,現(xiàn)在更像一個危機四伏的陷阱。
蕭莫然深吸一口氣,努力穩(wěn)住聲線,對著電話那頭的陸景軒說道,
“景軒,曉曉她……這次病得有點兇,可能身體還沒完全恢復,而且……而且精神狀態(tài)也不太穩(wěn)定,受了點驚嚇。”
他斟酌著用詞,盡量模糊又真實,
“下周的事……等她好點了,精神頭足些,我再問問她的意思吧。現(xiàn)在實在不好確定,她這個樣子,我也不敢替她做決定。”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幾秒鐘的寂靜,在周曉曉聽來卻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每一秒都充滿了陸景軒可能的失望和猜疑。
終于,陸景軒的聲音再次響起,低沉了許多,帶著一種不易察覺卻直擊人心的黯然,
“……好,我知道了。莫然,麻煩你多照顧她。讓她好好休息,什么都別想。我……”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聲音輕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我等她消息?!?/p>
電話掛斷的忙音響起,像一根緊繃的弦終于斷裂。
車廂內(nèi)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蕭莫然啟動跑車,繼續(xù)行駛。
周曉曉極力壓抑卻仍無法斷絕的細碎啜泣聲,以及跑車引擎持續(xù)不斷的低沉轟鳴,像一頭蟄伏的困獸在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