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軒那句冰冷的話,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周曉曉的心臟,瞬間凍結了她所有的血液和掙扎的勇氣。
“小叔!”
兩個字,清晰地從陸景軒的嘴里吐出來,帶著一種確認身份的疏離,更像是一把無形的錘子,狠狠砸在周曉曉本就搖搖欲墜的世界觀上。
轟——!
腦子里有什么東西徹底炸開了。陳默……是陸景軒的小叔?!
周曉曉猛地抬頭,那雙眼睛盛滿極致的錯愕和難以置信的茫然。
那她親了陸景軒,又親了陳默?這是親了侄子,又親了小叔?!
“啊——!!!”
一聲短促、壓抑到極致、幾乎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崩潰尖叫,猛地從周曉曉喉嚨里爆發出來,隨即又被她死死用手捂住嘴,堵了回去。
那聲音像瀕死小獸的嗚咽,充滿了自我厭棄和滅頂的羞恥。
她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眼前陣陣發黑。
**!
這個詞像燒紅的烙鐵,帶著毀滅性的恥辱感,狠狠燙在她的意識里。
完了,徹底完了!如果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了,不僅僅是丟臉,她會成為周家,陸家,甚至整個名流圈子里天大的笑話!
一個不知廉恥、勾引叔侄的蕩婦!
周曉曉感覺自己從里到外都被扒光了,赤裸裸地釘在恥辱柱上。
巨大的崩潰感如同海嘯,瞬間將她吞沒,她只想把自己蜷縮起來,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然而,陳默,卻像一座亙古不變的冰山。
他完全無視了周遭陸家人投來的那些混合著震驚、鄙夷和難以置信的目光,仿佛那些只是拂過巖石的微風。
他甚至沒有低頭去看身邊這個瀕臨崩潰、渾身發抖的女孩臉上那慘絕人寰的表情。
他的神情漠然,眼神沉靜得可怕,只專注于一件事——帶她離開。
就在周曉曉被巨大的羞恥感沖擊得搖搖欲墜時,一只骨節分明、帶著薄繭的大手,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再次扣住了她冰冷滑膩的手腕。
那力道強硬得近乎粗暴,沒有絲毫的猶豫和憐惜,像在抓一件屬于自己的物品。
“跟我走。”
他的聲音低沉平穩,沒有波瀾,卻帶著一種斬斷所有后路的決絕。
“小叔?!”
陸景軒有被冒犯的喊道。
他猛地跨前一步,手臂橫亙在陳默和周曉曉之間,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你放開她!你憑什么帶她走?你……”
“你想繼續看著她在這里被羞辱嗎?”
陳默的腳步甚至沒有絲毫停頓。
他只是微微側過頭,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鋒,精準地刺向暴怒的陸景軒。
聲音不高,甚至沒有刻意拔高,卻奇異地壓過了在場所有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心頭發緊的、上位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嚴。
那眼神冰冷銳利,仿佛能洞穿陸景軒所有的憤怒和所謂的“占有欲”,直指其懦弱的本質——他無法保護,甚至沒有勇氣在剛才挺身而出。
陸景軒被他這句質問和那冰冷的眼神釘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張著嘴,卻像被扼住了喉嚨,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陳默不再看他,手上猛地發力,拽著失魂落魄的周曉曉,大步流星地朝著門口走去。
他的背影挺拔,步伐堅定,帶著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硬生生在眾人的目光中劈開一條通路。
陸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拐杖重重頓地,卻終究沒有上前阻攔,只是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逆子!逆子!”
陳默非陸老太太所生,是陸老太爺從外面帶回來的,他到陸家的時候已經八歲了。
更離譜的是,陸老太爺讓陳默跟隨母姓,還進了族譜。
陸老太太一向不喜歡陳默,但偏偏陳默最長本事,不靠陸家,自己就能獨當一面。
陸家的人對陳默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陸夫人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死死掐進掌心,眼神怨毒地盯著陳默的背影,以及被他強行拖走的、那個一身狼狽的“禍水”。
全場無一人敢真正上前觸這位活閻王的霉頭。
厚重華麗的雕花木門在身后關閉,徹底隔絕了里面令人窒息的鄙夷和陸景軒那道復雜的目光。
走廊里鋪著厚厚的地毯,腳步聲被吸取得幾近于無,只剩下周曉曉粗重壓抑的喘息,和陳默沉穩得幾乎沒有變化的呼吸。
陳默沒有走向外面,而是拽著她,穿過光線幽暗的走廊拐角,推開一扇厚重的防火門,將她帶入了相對僻靜的消防樓梯間。
冰冷的、帶著水泥氣息的空氣撲面而來,樓梯間空曠而安靜,只有高處通風口透下的微弱光線。
手腕上那鋼鐵般的鉗制終于松開。
陳默似乎并不擔心她會逃跑,只是松開了手,高大的身軀隨意地倚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雙臂環抱在胸前,形成一個極具壓迫感的姿態。
他沒有說話,那雙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幽暗難測,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只是無聲地鎖定了她。
周曉曉被松開后,身體失去了支撐點,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順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到冰冷的水泥臺階上。
她甚至沒有力氣去在意地面的臟污和冰冷。
巨大的精神沖擊和剛才那一連串的羞辱、驚嚇,已經徹底透支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樓梯扶手上斑駁的油漆,眼神空洞,仿佛靈魂都被抽離了。
周曉曉早該預料到的,陸家那樣的門楣,怎么可能看得上她這樣普通、甚至有些笨拙的周家女兒?
今天這場鴻門宴,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羞辱,是為了讓她認清現實,知難而退。
只是她沒想到,退場的方式會如此慘烈,如此不堪,如此……驚世駭俗。
陸景軒的沉默和退縮,像一把鈍刀子,反復切割著她最后一點殘存的念想。
原來所謂的喜歡,在家族顏面和強權面前,如此不堪一擊。
而陳默……這個活閻王……他到底想干什么?是利用她來打陸家的臉?還是……
一種更可怕的、她不敢深想的可能?恐懼?此刻似乎已經被巨大的疲憊和麻木覆蓋了。
她靠在冰冷的墻上,連害怕的力氣都沒有了。
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沉重的軀殼和一片狼藉的心。